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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俘虜的人生/老兵篇

我們認識的吳伯伯
  
楊笛的文字旅館

晨起開電腦,Grace一封mail把我喚個清醒,那是早報一則吳姓政大退休工友原定下午返回海南島老家,早上出門買豆漿卻遭酒駕撞飛的新聞。Grace不敢置信:那是我們認識的吳伯伯,竟這麼走了。

進政大不久,一位僑生學長帶我們認識了負責學校鍋爐的吳伯伯,他在校園鍋爐邊搭了一廳一房,由於妻兒都在彼岸,逢年過節,孤身一人的他常做一桌子好菜招呼學生來吃,對隻身來台求學的僑生尤其照顧,僑生也都和他親近,我想那是相濡以沫的類父子情吧!

吳伯伯當年對跟著學長上門的小美、Grace&我很熱絡,民國38年隨國軍撤退來台的他,格外疼愛<將軍的女兒>Grace。這麼多年來,儘管吳伯伯退休後已搬到學校附近的宿舍,Grace還是年年回去為他慶生,帶著老公孩子登門拜年。

最後一次看吳伯伯,是Grace約我去的,吳伯伯在政大宿舍一樓的小房間打掃得清清爽爽,每一樣東西都收得整整齊齊,到訪時,他正吃著從附近小吃店買來的自助餐,Grace從門外叫他,他瞇眼瞅著我們。

問他身體好嗎?他秀一秀藥包,說每天都要吃好多藥。那時他剛從海南島探親返台,叨叨說著家人的種種,目光在小小的居室裡逡巡,一床一桌一椅,有一種獨居的清冷。臨走前,他還問一句:<小美呢?>是啊,儘管多年未見,老人家還是視生如親。

吳伯伯出事當天,據說下午要回海南島,連行李都打包好了,只是誰也沒想到這趟遠行走得更遠。Grace說:<我有吳伯伯的手機,現在也沒人接了。>我彷彿聽見手機鈴聲在老人家那蝸居一、二十年的斗室裡響個不停﹍,吳伯伯呢,雖是人生停格,已然淡出,卻依稀吟吟笑看這些有血緣或沒血緣的兩岸兒女。

心,痛啊!

出處: 我們認識的吳伯伯 - 楊笛的文字旅館
udn部落格
http://blog.udn.com/wangwhitney/5594059#ixzz1WkeW7uj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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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俘虜的人生/戰俘篇

追思—痛悼亡父   女巫的苗圃

解放.jpg  

爸爸:

去戶政事務所辦理除籍時,承辦人員問我,有沒有帶你的身份證?我說有,他接著說,要收回。當下,我嚇傻了,瞬間淚流滿面慌張地請求他,是不是可以先讓我帶回家準備一下,之後再歸還?

看你斷氣、開死亡證明、送你進冰庫、辦理除籍、歸還身份證、健保退保…到現在正為你舉辦所謂的告別式,而我朗讀著所謂的追思文,一步一步下來,不斷提醒我:你,真的走了,這不是一場夢。

你十三歲加入新四軍離家打仗,十九歲在古寧頭敗給國民黨被擄,來到台灣因為身份敏感,在那個風聲鶴唳的白色恐怖年代,你承受了極大壓力,這個壓力大到臨終前,你對於自己是被國民黨俘虜的共產黨仍耿耿於懷,你擔心秘密公開後會牽連我們。

我要跟爸爸說聲抱歉,因為我違逆了你的告誡。每天報紙一翻開,你總是先看訃文,你喜歡看那一塊幾乎沒人會看的內容,我們說好,等你去世後,幫你登報。我實踐了對你的承諾,但同時也忤逆你的意願,因為我光榮地告訴大家:你是驍勇善戰的新四軍!

這幾天起起伏伏的情緒中,最怕聽到一句話:你們做得很好,你們盡力了…。這樣的安慰話,總會讓我在大笑時瞬間變成淚流滿面。我沒有做什麼很好的事,只是因為你是我父親,而我只有一個爸爸。

你生病治療這幾個月挨了我很多罵,罵到你會跟媽媽、姊姊告狀。但罵了之後、吵過之後,你還是會配合地讓我的照護繼續。上一刻,你不爽我罵你;下一刻,你又會叫我趕快睡覺、說我辛苦了。

你每次這樣反反覆覆,我就會被打敗。靠著你的左耳、摸摸你的頭說:你知道我辛苦就好了,所以你要好好配合,我們才能一起度過。然後你點點頭,老糊塗像個乖孩子一樣。我從來不知道,那個身強體壯的爸爸,有一天會變成是我要像照顧小孩一樣照顧你。

你不再堅持父親的尊嚴和男女授受不親的古訓。

第一次幫你洗澡,你還穿著內褲。洗過之後知道舒服,就願意光溜溜繳械了。

第一次幫你清大便時,你很不自在。幫你用溫水沖洗後,讓你知道不需要用衛生紙再去刺激快要長褥瘡的老皮,於是開始習慣。

第一次幫你按摩,你擔心這樣使我很累,但知道按摩舒服後,你會不斷找出新的不適處,動手比一比這兒那兒,繼續享受。

第一次幫你用手指從喉嚨摳出濃得化不開的痰時,你介意地要我馬上去洗手。後來也不再覺得這樣會特別髒了我的手。

老爸,你用自己身體的痛苦,給了我們一堂珍貴的生命課程,讓我們有機會認識什麼是老、什麼是死、什麼是尊嚴、什麼是勇氣。真的很謝謝你。

這篇追思文好難寫,因為思念你的細節太多,而文字卻如此有限。我若說,爸爸,一切盡在不言中,我想你一定能懂。有時候想你想得生氣,好想一腳把你踹起,大聲吼你:你自己逍遙去了,卻讓我們在這邊傷心不捨。這樣對嗎?

但我也不斷告訴自己,現在你去的地方,也是我將來會去的,只是你先到了那兒,幫我探探路好讓我將來順利與你重逢。是的,我們會重逢。

謝謝你,我最親愛的老爸。

女兒心怡敬上

中華民國一○○年八月十九日星期五

出處: 追思—痛悼亡父 - 女巫的苗圃
udn部落格
http://blog.udn.com/witchirene/5583850#ixzz1WkfVvUq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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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俘虜的人生/將軍篇

退將王若愚等悼念澎湖七一三事件殉難師生日期   2011/07/13 (軍聞社)

今天是「澎湖七一三事件」六十二週年紀念,退役上將王若愚等九人在國防部協助下,前往澎湖馬公市觀音亭海邊設置的「七一三事件紀念公園」,在七位受難師生紀念碑前悼念致祭,儀式莊嚴肅穆。

退役上將王若愚伉儷、前副部長王文燮上將、前國防大學校長李楨林上將、退役中將宋子濂、閻志龍,以及退役少將張家驤、王桂巖、王賢志等九人,均為六十二年前自山東輾轉到澎湖的流亡學生;他們在國防部副部長趙世璋上將、澎湖防衛指揮部指揮官何安繼中將等人陪同下,以哀痛心情,悼念「七一三事件」中受難的前校長張敏之和同學。

悼念儀式由王若愚擔任主祭,率與、陪祭之退將及國軍將領,向紀念碑獻花、行三鞠躬禮,對當年不幸受難的七位師生表達無限追思之意。

趙副部長接受媒體訪問時表示,國防部以不迴避與不隱瞞的立場,協助辦理此次悼念活動,表達政府對不幸受難師生的關懷與撫慰其後代子孫,同時坦誠面對歷史教訓,教育官兵更加珍惜現今民主自由、人權法治的普世價值。

「澎湖七一三事件」發生於民國卅八年七月十三日,約八千餘名自山東輾轉到澎湖的流亡師生,因當時澎湖地區駐軍兵源缺乏,遂被強迫徵召入伍從軍導致師生極力反抗,造成不幸事件,民國八十七年立法院提案為「七一三事件」平反,在民國八十九年政府積極辦理補償後,張校長等人冤案陸續獲得平反,並於九十八年八月六日在澎湖馬公市觀音亭海邊設置的「七一三事件紀念公園」,供人悼念。

713事件62年了 軍方首度承認錯誤 【聯合報】 2011.07.14
  
退役上將王若愚、王文燮、李楨林到澎湖,弔祭62年前在「七一三事件」中被迫害的師長與同學。
 
一九四九年,澎湖發生號稱「白色恐怖時期最大案」的「七一三事件」。

五千多名從山東躲避赤禍撤到澎湖的中學生,在當地駐軍以機槍與刺刀威迫下強徵入伍;奔走搭救這些學生的校長張敏之與鄒鑑,被誣指為「匪諜」遭槍斃。

國防部由副部長趙世璋陪同幾位後來在軍中升至將軍的當年流亡學生,到澎湖馬公的「七一三事件紀念碑」獻花致祭。

這是軍方首度面對六十二年前的不名譽事件,正式承認錯誤。

趙世璋說,邀請經歷過這段歷史的前輩回到澎湖,是一場有意義而溫馨的活動,彰顯對人權和法治等普世價值的重視,也是對受害者家屬表達關懷。

他強調面對歷史不應迴避與掩蔽,政府要記取教訓,「不要再發生這樣的事情」。

澎湖觀音亭海邊的「713事件紀念碑」,身歷其事的老將軍們坦言,看不懂設計背後的意義。
 
出席致祭者包括三位退役上將:國防部前副部長王文燮、海巡部前總司令王若愚、陸軍前總司令李楨林。

大家看著碑文回想往事,都還感慨不已,很多人忍不住拍一拍石碑才移步離開。

王若愚說,張敏之校長從十七歲就加入國民黨,一輩子和日本與共黨鬥爭,一心一意要把青年從共黨手中救出來;這種人居然最後被當成匪諜槍斃,真是冤枉到極點。

李楨林回憶,校長被處決的消息傳回澎湖,所有人都難過得說不出話來。

王若愚夫人曲敬鄉也是流亡學生,當時也被逮捕,關在馬公天后宮的後樓,其他同學在樓上被刑求慘叫的聲音聽得一清二楚,至今心有餘悸。

曲敬鄉後來一直不敢再踏足澎湖。

直到老同學王文燮當上澎防部司令,向她保證,才敢去澎湖,面對年輕時恐怖的記憶。

而王若愚一直到陸官畢業,才獲准加入國民黨。

王文燮指出,許多文章描述七一三事件「開槍掃射,血流成河」並非實情,當天只有兩名不滿強行編兵的同學發聲抗議,剛開口就被士兵用刺刀刺傷手腳。

這時操場四周都是士兵,司令台上還有兩挺機槍瞄準,所有人嚇壞了,根本沒人敢再反對,只好乖乖接受改編。

王文燮也說,當時並沒有學校師長在現場,但張敏之校長事後動用各方人脈想救回學生,軍方就把匪諜罪名安到張敏之頭上。

新聞檔案/山東流亡學生事件 【聯合報】 2011.07.14  
 
七一三事件又稱「山東流亡學生事件」,當時國共內戰失利,山東省各中學紛紛組成「聯合中學」向南撤退。

一九四九年六、七月間,共有八所「聯中」的師生撤到澎湖,投奔山東籍的防衛司令李振清。

原本校方與軍方的協議,是讓年紀較大的男生一面讀書,一面受「軍訓」,但此時澎湖守軍號稱一個師,其實不足千人;司令李振清與師長韓鳳儀擔心未來部隊整編,自己一定被併掉,將腦筋動到學生身上。

七月十三日,軍方在澎防部操場集合學生,在武裝軍人的威逼之下,強行將學生編入部隊

八千名學生有五千餘人都被編入部隊,他們直到一九五○年代中期,才獲准依意願退伍,兩千多名女生與年幼者才編入「防衛部子弟學校」,後來學校遷台成為員林實驗中學,現在是國立崇實高工。

當時李振清、韓鳳儀為壓制師生的不滿,便以「肅清匪諜」之名,大肆逮捕師生並刑求偵訊。

最後張敏之、鄒鑑兩名校長及劉永祥等五名學生,於一九四九年十二月在台北馬場町被槍決。

至於在澎湖當地,除了下獄、刑求之外,據傳有部分學生還被裝入麻袋投入海中的私刑處決。

一九九七年,高惠宇、葛雨琴、謝聰敏等跨黨派立委通過「戒嚴時期叛亂及匪諜案件和不當審判補償條例」,被害人與其家屬的身分才得平反。

二○○九年,政府在馬公觀音亭海邊建立紀念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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