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 陽 峰(三)倪振金供稿
 

「破虜!你剛說什麼?誒!強嫂,妳小聲一點,……」剛拚完酒的天祥瞇著眼,有點醉意問道;併要大聲禮讚獅子頭美味的強嫂壓低聲音。

「沒什麼。我提到日前跟學生談起上次聚餐,你大展廚藝的事!」由於人多喧嘩,破虜不得不調高聲音回著。

「別……別把我吹太高了!不過,你說的也倒是真的……對了,剛才夕陽峰談到那裡?」

「請營長下決心!」不曉得當初何以王重興一直催著破虜。

「決心:營以佔領夕陽峰,阻敵於二層行溪以北,掩護師主力展開殲敵為目的,採兩併列,主攻在右,即以營搜索排配屬裝騎連()併歸步一連作戰管制在左,沿182號道方向攻擊前進,務必於1600前推進至夕陽峰以掩護主力合圍;營主力即沿台3道向虎頭碑方向發起攻擊,搶佔夕陽峰要點,並相機殲敵有力之一部。火力先行一般支援,待命優先主攻部隊!」

「……書面戰令隨後補發……」孔安華一待破虜下完快心,立即向各部隊下達口頭戰令!瞬間,整個部隊像觸電似地進入接戰狀態:令催命、人疾行、車疾動、聲疾斥、塵土揚,路上一些行馳其間的民車、摩托車及行人,不禁紛紛走避或觀看,幾個有經驗的也開始議論:

「這一定是遭遇戰,勝敗看誰速度快,當年長勝演習我們部隊在台中大肚山遭遇戰,就跑死二個兵……」

「步一連注意:立即沿182道方向發起遭遇戰……」四六無線電清楚聽到張建中向他所部下達作戰命令。而本隊這邊,那更像是天崩地拆地:

「步二連注意!遭遇戰開始,快速前進,那個敢掉隊的,看我不殺了你……」連長吳廣禮更是連命令也賴得下,逕趕著部隊沒命向前疾走,幾個腳已起泡掉隊的袍澤,不是被推一把,就是被踹一腳:

「王八的羔子,快跟上,副連長!你在後面看著,那個落後的,回去算帳……」

「唉!兄弟,緊……敵軍就在前面……衝……」剛管訓回來,年近三十,出身萬花樓保鑣的林進興,這時候似乎找到發洩管道,一邊扛著迫擊砲疾步前進,一邊麼喝著袍澤,並不忘向破虜投來表功的眼神。

「報告營長!預備隊已到,請營長指示!」好快,原本在本隊後方 二公里 的步三連,此時,綽號小繆,帶兵縝密嚴整的繆宏昌連長,上氣不接下氣地挺立在破虜面前。看來,他所部一定是早就不待命令超前趕路的。

「步三連緊跟著本隊,待命超越步一連發起攻擊!」

「是!」小繆轉身跑回疾行中的部隊。

「迫擊砲組,跟著連長前進,快啊!你死人啊!」

「上車,我們到第一線去!」破虜跳上車!

一路上,但見兵如蝗,塵如煙,聲如雷,遠遠見步二連連長吳廣禮沒命往前趕路,破虜車停他身旁叫住:

「廣禮,你部隊散得太開了,戰力怎發揮?」

「報告營長!部隊連日來行軍,大多病號,有些打死他們也沒用,我已要求輔導長在後面以戰時軍律督飭!」

「不理病號,叫士官長收攏,回去再處理;你即帶著部隊按計畫前進!對了,砲兵前進觀測官?怎沒跟你在一起?」

「那個書生,早就走不動了,賴在後面,無線電也叫不到!」似乎提到這個來支援的預官砲兵觀測官——王世精少尉,這位跟孔安華是同學,卻因到台北美語班受訓,以致現在仍在幹連長,穩健成熟的吳廣禮連長就有點感冒。

「豈有此理,全營砲兵火力全靠他,車子掉頭,去把這兔崽子捉回來!」破虜不禁罵起來。打從他來報到時那付吊兒郎當的樣子,破虜就不喜歡,心想同樣是預官,為何自己當年幹連長時的預官就很強?內心更不禁罵起國強這位同學來。所謂兵隨將轉,這位性情善良,篤信密宗的同學,每次跟他提醒帶兵如帶虎,一定要恩威併用,不可太寬仁時,他總是以一付無所謂,又不大理會之口吻:

「唉,前緣果報,不要太在意;爭到最後,還不是一場空!」好了,有什麼官就有什麼兵,果然他這砲兵營長帶出這個吊兒郎當的觀測官來。

好小子!果然在預備隊看到這位老兄竟若無其事似地晃著大步,見此光景,孔安華早不待車停穩,跳下去一腳往他身上踹去:

「王八羔子,你還在這邊,你不知道遭遇戰?你在這,前方怎麼要求火力!」話未完,許盟正也上前補上一拳:

「還不給我跟上吳連長!你太混了吧!」

「報告長官,你們憑什麼打我;我腳起泡了,怎麼走,你們有沒有人權?」王世精不服地頂嘴。

「觀測官,演習視同作戰,你在這裡,砲兵等於瞎子,你怎還有理由?你不知道敵前抗命的後果嗎?」王重興不禁也動怒了。

「再走下去,會走死人!國軍就是被你們這群人搞死的。有什麼了不起,我上次支援步七營,他們營長也沒管我。」步七營?那不是天祥那個營嗎?這個兔崽子,竟扯到天祥。提到這位同學,真不知他當初為何進官校:這個終日笑嘻嘻、官兵不分的同學,當然不會去理會演習視同作戰的要求;更不會在意角色分際的拿捏,如此純與人和善的人生觀,破虜心想,還好共軍沒真打來,不然就他的部隊,那不跟豆腐一樣,一碰就碎嗎,想到此,更是火冒三丈:

「王八的羔子!巧言詭辯,戰前抗命,我先斃了你……」破虜氣得說不出來,怎會有如此無恥;又不負責的軍官。

「唉,報告營長,又不是真的作戰,沒那嚴重……」

「碰!」不待這小子說完,破虜拔出手槍,對著他仰天就是一槍,但見所有人都呆住了,待回神,王重興一把拉開破虜:

「營長……」

「報……報告營長!……不要開槍……」王世精沒想到破虜的佩槍是裝實彈;更未想到破虜很在意演習視同作戰的心態;更是作夢也沒想到破虜真的會開槍,嚇得跌跌撞撞地向前跑。

「真是賤骨頭;不過開槍的事,都不要說,還好裁判官現都到第一線去了。」王重興不禁啐口罵道!行軍中原本一些跛腳的病號,此時腳步無形陸續加快!

「國強、天祥!國軍會被你們這種爛好人搞垮!」破虜忍不往罵起同學來。心想:這兩個人若一個去擔任慈善工作,一個擔任公關,那成就絕非現況可擬。

的確如此,九十一年破虜參選民代時,他倆不辭辛勞自台灣來助選,國強夫婦是一投完票,立即返台,連晚餐都免了,破虜當然知道他們是為了不想打擾。而早二天到的天祥,首晚跟破虜去拜票時,竟然濟公似地插科打諢,甚至作勢下跪,詼而不浪,真是天生助選員,而隔日一早,他早已在競選總部打掃問安,真是天生公關人才。但用之於軍令如山;軍紀似鐵的軍中,那還真是擺錯地方!也因此個性,當他得知破虜要投入選戰時,豈止是反對驚訝而已:

「我有沒有聽錯?你要參選?就你那個性?」

豈僅是他,當任職金防部的林墩文學長,聽到破虜宣傳車的競選歌曲──黃埔校歌時,好奇跑出坑道,既驚且喜說道:「怎會想到走這條不應該是你的路?」

破虜意味深長回道:「我希望扮演十九世紀時澈底改造巴黎的奧斯曼(Haussmann),和《偉大美國城市之死與生》的作者珍.雅各(Jane Jacobs)之角色!學長!你是學都市計畫的,應該明白這意思!」

「真是數十年不改其志!希望上天保佑你順利;對了,洪庭舉特別要我問候你;他很為你的個性擔憂!」

沒想到竟是一語成讖:就因破虜的異軍突起,終為政敵所陷。而所誣陷的罪名,竟是破虜的最恨:賄選!面對如此反曲為直的打擊,破虜曾以「榮譽不存;生又何歡!」廣告痛陳內心之痛!

此後一年多的時間,飽受訴訟譏諷之苦,破虜即於九十一年十一月十二日於報上意有所指披露短文「冰心」:

 

「洛陽親友如相問,一片冰心在玉壺。」……所以愈是忠貞的人,愈有可能被誣為叛國,因為凡人對他們的行為意境,通常無法理解。所以被冤屈的人,其內心上的痛苦才是痛苦。……然此恨事又豈僅發生於古?一生痛恨賄選,誰料到最後卻栽在這,面對糊塗的有司;眾人曖昧又意在言外的眼光,除再吟「一片冰心在玉壺」外,又能如何? 

                

記得當時天祥幾次來電:「大家認識你又不是一天的事;就以你們當地一個議員至少一千萬的行情,你全部不到二十萬的開銷,只有白癡才會說你賄選!你不要什麼事都那麼認真好嗎?什麼榮譽,那是上課用的。人生多美味啊,要真想不開,別忘了,先還我機票錢,哈哈……」。

後來在鄉親,及學弟康拜特自高雄趕來為破虜舉證辯駁下,一、二審終於還給破虜清白;尤其是:在此關鍵時刻,正在其位的朱朝亮檢察長,毫不避諱寄了張賀卡給破虜:

 

吾兄才氣洋溢,一時受挫,無礙雄才大略,報國為民之志,期待新年吾  兄風雲再起,大展身手。

弟 朱朝亮鞠躬  中華民國九十二年元旦

 

    天祥得知這消息後,馬上發揮他公關的嗅覺:

    「他這是在洗清你的動作;二審時一定要不客氣將這賀卡提給他手下檢察官看!不要辜負朱檢察長一片苦心」

    國強也來電,語重心長:

「若非明月清天,他怎會為你擔此風險?這也是你心正情重的福報!要好好珍惜!」

從夕陽峰軍演到選戰風雲,這中間莫約有十年的光陰吧!眾人的身份也從軍職變成平民了,不變的是個性!

「你胡說;我怎會放縱部隊到這種程度!王世精?我都忘了有這位觀測官。不過這種觀測官,該打;但你也太過火了,怎真的開槍?就這個性,害死你!」國強不服地辨解著,他喝了一口水;今晚就他不喝酒的。

「別插話!破虜是疾惡如仇,不是個性不好,那後來?」李謙突對這段夕陽峰昔年軼事很有興趣,比一下手勢打斷國強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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