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兵  

黃清信

每一位衛哨兵都要會背用槍時機,或許是湊巧,愈是前線用槍時機就會越好記。當站衛兵被查哨長官指正你背的用槍時機不對時:報告長官,我下部隊第一天用槍時機就是這樣。之後又出現用唱的步哨一般守則歌。

面對查哨官要衛兵唱守則歌,也不知道是那位天才長官想出來的點子。真的是要用唱的嗎?因為我從沒有唱過,一線衛兵那有閒功夫唱歌給你聽。但是至少第九句寫得真好:「若問三聲還不答,立即開槍射殺之」,在外島衛兵最大,終於依法有據了。

其實查哨官要找出衛兵缺失很容易,每個整點是衛兵交接時間,下坑道叫衛兵一下去就是數分鐘至數十分鐘不等。單哨只能在崗哨電話機附近守著,這段時間如果查哨從交通壕任何一頭摸上來,衛兵就不容易發現。也常有查哨官是來找碴,崗哨內發現衛兵所準備的點心(站衛兵不吃消夜,那要待何時!),服裝不整(S腰帶鬆垮垮得西部牛仔),槍枝號碼背不出來...。

衛兵交接就連槍枝、子彈、防護面具...所有裝備都一併交接。S腰帶也懶得去調整,除非是太緊了鉤不上。兩枝衛兵專用的步槍就會這樣一直交接下去。一來省去每枝步槍每天都要拿出來擦槍,就兩、三天上點油。二來機槍兵也不會扛著機槍上哨!還是拿步槍上哨。按照七哨慣例當然就拿最菜兵的槍站衛兵。我中鳥一到站衛兵就不再背槍枝號碼,查哨官要問起...我是機槍兵。

查哨官在哨所簽完查哨簿欲往鄰哨,我們會隨後搖電話通知或大聲喊著「長官慢走」讓鄰哨有所準備。 遇到那種坐吉普車來的長官,他們對地形不熟悉,會詢問附近還有哪些哨該怎麼走?這時候就會嚇唬他們說:就沿著這小路往前,但是要小心兩旁都是雷區。鄰哨的狗很兇晚上都沒綁,還要注意路上有好幾個釘板...。大部分查哨官都會說算了,驅車去查那些吉普車可以到達的哨所,那復國墩連就只有一、七、九哨與連部。

很懷疑!衛兵是該面向海面守海防?還是面向內陸守查哨?還是背後也該長雙眼睛?長官你可以光明正大的來查哨,何必學那水匪悄悄的接近,或是利用對地形的熟悉走交通壕來摸哨,讓衛兵難堪、被處罰。

我就曾經晚上站衛兵時把五零機槍向後轉,警告那些想摸哨的長官們注意了,你們就是穿著國軍軍服有階級身分的水匪,甚至比水匪更像水匪。被你們捉到衛兵失職並不會立即喪命,但在頭家與班長眼前一黑,以後可就很難翻身了!

不管你是看見誘人的傳單而來,還是聽見鄧麗君的播音而來。趕快回去吧!金門是不歡迎投奔自由的平民,不是我方的船一律就稱為匪船,游泳來的也一律稱為水匪。就只有架匪機來領黃金的是另當別論。

你千萬不要晚上摸黑來,我無法判別你是來投奔自由還是來捕魚或是真正的水匪來摸哨。為顧及整個金門的安全,我會毫不考慮的將你擊斃。即使是錯殺,也是心安理得。

白天我在望遠鏡中可以清楚的看見,你脫去衣服高舉雙手振臂揮舞著。可以故意將機槍射偏,可以謊報防衛武器撞針沒有補上,可以聯絡海龍來拖離,能做的也只有這些。雖然事後我被九哨三冬嚴厲的責罵,隨後軍械士也來興師問罪,我全擔了。我只是義務役士兵時間一到就退伍,沒必要留下「劊子手」封號與終生無法抹滅的不安。

你更不要攜家帶眷的來,上級可以視而不見的用口頭甚至只用電話就下命令摧毀,而我們執行者可是用真槍實彈透過覘孔來瞄準射殺。

當聽見砲兵弟兄說起,發射幾群砲彈就將匪船給打得粉碎的英勇事蹟。因為你們只憑著命令與座標完成了任務,不知道被摧毀的匪船長得是什麼模樣,也完全看不見船上人員的舉動。你們只有發射砲彈的動作,不必在意摧毀後的不安。

在沒有危及我生命安全,要開槍去殺一個人真的很難。匪船靠岸以作戰失利罪論處,當年的戰備規定確實是如此。但是要以現在的法來論當年的罪,我們何罪只有?或許當年我真的就將匪船給轟掉,沒有返台假,也有成功休假中心。

宵夜吃什麼

第一線配合陣地關閉時間,正常1900前就會吃完晚餐接著晚點名,沒事就解散回班哨。回去前要先買好宵夜,不然肚皮要撐到隔天早餐才能再進食,將近十二個小時。

中山室外有座小型福利社,十五仔周O德是社長,買東西可以付現金,也可以只要報上名字,領餉時行政會扣錢。我很少買,因為購買要排隊,東西也沒有很多樣可選擇。回七哨,村莊小店是我們必經之路,村莊內有許多家小店,阿鑾、秀英、三十八度、黑美人...東西種類多,又不必排隊。

最常帶罐桂圓花生(類似現在的八寶粥)、金門汽水、買包鮮蝦麵、餅乾...。宵夜沒有人會上哨前或下哨後吃,都是利用站衛兵時間解決,這樣子才能摸蛤仔兼洗褲,吃東西提振精神又不會耽誤到睡覺時間。

刺刀是現成罐頭開罐器,彈匣是開瓶器,泡麵就得靠電湯匙。電湯匙插電幾十分鐘,鋼杯內的水就只是溫溫的,幸好大半夜使用沒有人來抗議燈泡又不亮了。溫水泡麵就只能泡軟,無法泡熟,外軟內酥的口感,就湊合著吃吧!

排長下令衛兵在欽月殿前開墾出一小片菜圃,衛兵沒事就就大揹槍拔草、澆水。菜圃內種茼蒿,天氣冷、海風強勁。種了好久才冒出綠葉,兩、三葉,算是小幼苗。每天就看著它希望能快快長大,還是這一丁點...。

A利就到戰備道旁砍些蘆葦,鋪在菜圃,幫助青菜禦寒,效果好也有限。自從菜圃茼蒿冒出葉子後,只要是泡麵時都會躍躍欲試,想嚐試那綠色蔬菜漂浮在泡麵油花上的滋味。狠下心就去摘了十幾棵幼苗,握在手心都填不滿,怎麼填肚子,完全吃氣味的啦。隔天上衛兵時,一看茼蒿已經去掉一大片了,按照我們這種摘嫩葉法吃,不要幾天就會吃光光,青菜又將來不及長大。

上文承蒙 黃清信 先生同意,引用他的「臉書」系列文章,特此致謝!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神仙、老虎、狗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