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老虎、狗

其實，只要看看時代力量另一位新科立委，就可明白閃兵在台灣既可羨，又不必蒙羞的箇中原因。洪慈庸本來默默無聞，是二○一三年七月爆發的洪仲丘案，才把她推到鎂光燈下，累積出日後參選的政治能量。

洪案發生一個月，就有二十五萬白衫軍上凱道怒吼，為冤死的男孩討公道。台灣從沒出現過如此不靠政黨動員，卻集結速度如此之快，聲勢又如此浩大的街頭運動，可見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盧梭曾在《社會契約論》中主張，徵兵制可加強全民與國家之間的一體感。洪案卻揭露，徵兵制在台灣的效應正相反。役男發現，「死老百姓」在軍中是學不到戰鬥技巧的，成天工作就是打掃、搬東西。許多文書皆沒必要，而且資料造假嚴重。但役男不能提出建言，不然下場可能和洪仲丘一樣。

這是閃兵在台灣既可羨又不必蒙羞的真正原因：軍中管理太糟了，把兵役變得毫無功勞只有苦勞。這苦勞不只沒意義，還可能不公不義。閃兵不只不是好逸惡勞，還有拒絕不公義的意味。

軍方若再不脫胎換骨，可能比台獨更能挑起台海緊張。這不是危言聳聽。國防太弱會讓敵國覺得有機可趁，容易開啟戰端，這是戰略學的一項真理。

更糟的是，役男念到大畢或碩畢，國家不知花費多少教育經費來精進他們的腦力，軍方卻以一整年的無聊內務來令其腦力退化。這何止是浪費人民青春，簡直拖累經濟。

「當兵會變笨」這話在台灣太常聽見了，我們可能都沒想過，有些國家的軍隊可以是人才搖籃。美國是一例。在美國，軍方給人的印象就是效率、專業主義、應變能力強。《Fortune》一○年三月就有封面是年輕持槍美軍，內容是退役軍官如何變成「商界領袖的新面孔」。

不過，軍方扮演經濟引擎的最成功案例，絕對是以色列。眾所周知，以色列是創新創業的超級強國。徵兵制對以色列創業文化更是居功厥偉。

兩位美國作者席諾與辛格曾在○九年合寫《新創企業之國》一書，解釋以色列的創業文化是如何打造。書中討論，為何徵兵制在別國都培養不出創業文化，以色列卻獨獨可以。一來，以色列不講官階大小，將軍給小兵倒水是常有的事。這種扁平組織跟創業團隊最相契。

二來，以色列人不愛面子，只重視從錯誤中學習，因此沒有爭功諉過的習性。軍中開會，大家經常互相檢討得面紅耳赤，卻沒人在自我辯護。自我辯護是沒有學習價值的，追根究柢才有。像洪仲丘那種有話直說的個性，在以色列一定如魚得水。

三來，以色列軍方不要求內務，只講一個人要如何當好幾人用。因此當完兵，人人都變得三頭六臂，會修飛機也會修電腦。

這樣的軍方當然不會浪費任何腦力。《新創企業之國》有一章「哈佛、耶魯、普林斯頓」，講的不是菁英大學，而是負責資訊戰的菁英部隊，例如塔皮優（Talpiot）、八二○○部隊。這些單位只收數理最頂尖的高中畢業生，讓他們既可在軍中接受最先進的資訊教育，還可運用腦力保鄉衛國。

這些部隊的退伍人員是高科技企業爭聘的人才。他們許多成為企業高管、創業家、天使投資人，定期聚會聯誼，人脈網絡好比哈佛校友會。以色列人從小就嚮往進入這些部隊，就跟美國人從小嚮往進入哈佛、耶魯、普林斯頓一樣。

我們不能指望台灣軍方也可以打造創業人才。但至少，台灣可以跟以色列學習，如何好好運用役男腦力，讓年輕人相信當兵也可以變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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