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軍官校正期(36 37 38 39 40)班  
1968年作者(前排三位打領帶右邊那位)與陸軍官校正期(36 37 38 39 40)班第二營第十連軍官及學生合影

陸軍官校十三個月

鄒元孝(前 行政院新聞局 參事)

教官變成營務官

1967年,大四下學期,同班男生除了為畢業後的出路傷腦筋外,也為即將來到的一年預備軍官役發愁,尤其是步兵科的為然,深怕分發到邊遠地區,或到野戰部隊,日子難過。我算很幸運,考上英文教官,分發到高雄鳳山的陸軍軍官學校。大概是當教官有鐘點費且比較輕鬆,因而必須多服役一個月,共13個月。我們這批教官是在當年6月中左右報到。  

官校的校園非常壯觀。記憶沒錯的話,校門進去,是一條筆直的水泥路,寬約15公尺,長約800公尺,兩旁是高大的鳳凰樹,直通到體育館與教室。路的右邊是標準的操場,跑道裡邊的草地長了不少含羞草;操場過去是圖書館,它右邊是網球場,再往裡走,是官校專修班營區。水泥路的左邊是一長排官校正期生的營區,每個營之間有一圓形大水池,池裡長滿荷花。營區後面是餐廳及福利社等。總括而言,環境甚佳,是培養軍人的好學府。 

政大畢業與我一起考上並分發到陸軍官校的有新聞系的陳世敏與東語系阿拉伯文組的范文成。有了伴,大家好高興,但事實並非如我們當初所瞭解,我們沒當教官,我們被分發到官校正期班當行政官。我先是派到第二營營部當營務官,後來分到第八連當行政官,負責財產管理、採買、以及辦伙食等等。那時官校學生是屬第三十六、三十七、三十八、三十九、以及四十期,共分三營,每營四個連,總共十二個連,每個連都是學長帶學弟,學弟對學長大都畢恭畢敬。學生看我是國立大學畢業的,對我也蠻敬重,我對連裡每個人都待之以禮,因此與他們打成一片。 

營長與連長 

第二營的營長是段先生,中校官階,我報到時,他還在美國受訓,老士官告訴我說,營長是北平人,結婚已久,夫人很美,但沒有小孩,很可惜。他回營的前一天,我在他辦公室的小黑板上寫上「Welcome home. Home, sweet home.」幾個英文字,表示歡迎他學成歸國。他個子高高的,有一雙獅子眼,很有威嚴。第一次見面時,表情冷漠,好像我這個小少尉礙眼。過了幾天,早上七點多,他把我叫到辦公室臭罵一頓,說我沒掃院子。我覺得委屈,但也不敢回嘴,原來營務官也要清掃庭院。好在,過了約三個禮拜,我調到第八連當行政官,離他遠遠的。 

第八連的連長是祁先生,上尉官階,副連長是屏東人,是中尉,兩位對我很客氣,使得我在官校的歲月過得充實而值得回憶。 

世界很小,在我那一連,我碰到多年不見的初中同學,是訓導主任的兒子;在第十連,又有一位也是初中同班。他們兩位為何到官校來,我一直沒問,應該有他們的理想吧。我那連當實習營長、連長、以及排長的,個子都很高,長相也不錯,有兩位後來當了將官,擔任重要職務。我退伍時,這幾位都送我照片,至今我還保留。連裡有一位是苗栗人,家務農,食指浩繁,到官校來主要是減輕家裡負擔,而且將來也有出國深造機會。我退伍後,還跟他聯繫一陣子。

踢正步 
 

校長與踢正步 

校長是張先生,中將官階,個子不高,但甚具威嚴,訓話時中氣十足。他注意到我們的存在,要在我們身上注上黃埔的血液,因此要求我們跟官校學生一樣,練習帶槍踢正步。正步英文是 goose step, 踢正步時右手托槍,腳要伸直往前踢,踏地後,換另一隻,左手也要伸直擺動,上擺高度與肩齊,下擺不超過挺直上身。如此一百公尺下來,大家已是精疲力竭。此外,行政官也要像排長一樣,練習當值星官,帶領學生連隊操課。我第一次當值星官就喊錯口令,不過學生沒笑出來,事後連長也沒怪,他們大概都能諒解帶兵不是我們的本行。教育長是溫文儒雅的蔣先生,上校官階,我們聽說有位預官幫他的漂亮女兒補習英文,都很羨慕。真沒想到,蔣先生後來當了國防部長。 

我剛到時,連上有人警告我,說官校校慶那天,學弟可以整學長,而學長也包括我們行政官在內;整的方式很多,把你抬起來丟到水池裡,是其中之一。我沒把此事放在心上,校慶那天也沒人找我麻煩。大體而言,官校的學生都很守紀律,在校園裡看到學長及長官都會舉手敬禮,包括我們預備軍官在內。但也有極少數人做偷雞摸狗之事。有位台北來的,經常在早點名完後,回寢室睡「回籠覺」;他的公共關係做得不錯,沒被抓過。那時還聽說,曾有大員的兒子也在唸官校,享受特殊待遇,校長得悉後大怒,要把那位學生開除,結果是校長先走路。 

辦伙食 

除非假日或有其他勤務,官校學生與隊職官(軍官)都集體在校區內的大餐廳用三餐,人數一千多,伙食各連輪流辦一個月,由各連的行政官負責。官校平日伙食不錯,配合外賓來訪,也經常加菜,每個人都養得壯壯的,氣色甚佳;行政官辦伙食,個個也吃得白白胖胖。早餐有蛋、豆漿、饅頭,偶有養樂多;中餐與晚餐有白飯與饅頭,三到四樣菜加湯,常有炸雞腿或肉排。根據規定,每日的菜單,在前一天要擬好,送給營長批可。每個月底要發問卷,就色、香、味等三項,檢討那個月的伙食,看看哪個連辦得比較好。餐廳旁有一小房間,辦伙的行政官就住在那,以便就近監督伙房。 

輪到我辦伙時,伙夫沒找我,來找我的是推銷養樂多的;他知道我有影響力,只要我建議喝養樂多,十之八九長官會同意。這位先生約50歲,看來是退役的士官,很客氣地向我遞煙表示,希望我多用他的產品,我說學生喜歡喝養樂多,沒有問題。過了幾天,他又出現,笑嘻嘻向我遞煙,感謝我的照顧,說有東西要送我,請我第二天到學校的福利社找老闆要。我沒把這事放在心上。第三天到福利社買東西,老闆看到我,說有一條三五洋煙在他這兒,是給我的。看我一臉茫然,老闆接著說是賣養樂多交代的。我說不能收,掉頭就走。 

進修英文 

在官校13個月,我沒回過新竹的家,假日都窩在寢室或學校的圖書館,為退伍後找工作而埋首進修。我訂了「英文中國郵報」,猛查生字,學習用英文跟同學通信。英文不夠,我還買了一本「初階西班牙語」(Spanish For Beginners),花了一個半月的時間唸完,包括做所有的練習題在內。副連長是農家子弟,假日經常閉門讀書,看我訂英文報,以為我很行,偶爾向我討教。連長在專修班教英文,有次出差請我代課,學生評語還不錯。還記得,有一天早上,所有正期班學生與軍官在餐廳集合,聽美國來的貴賓演講,沒有人翻譯。講完後兩秒鐘,沒人反應,我急了,舉起手來就拍,接下來,掌聲如雷,客人滿面笑容走下台。 

1968年7月,幹完13個月,來接替我的是文化大學畢業的,後來聽說他吃了一點苦頭。退伍回鄉後,我的親友都認為我穩重多了,身體也比以前壯碩,我很自豪地一一對他們說,我身上有黃埔的血液。 (08/23/2002完稿) 

後記:
2004年9月10日(週五),我在新聞局代表局長接待來台訪問的查德共和國公共安全暨移民部部長慕沙先生,查德駐台大使塔哈亦在座,氣氛甚佳。我知道部長此行將與我國安局薛局長見面,而薛局長是陸軍官校第三十六期生,似曾相識,因開玩笑說,我認識薛局長,但薛局長可能不認識我,不過,請部長見到薛局長時,還是代為請安,另多給部長一張名片,請代轉致。
 

9月13日(週一)11時20分左右,我接到薛局長親自打來的電話,語氣親切,說他收到慕沙部長轉給他的名片,並跟我聊以前陸軍官校的一些同學,很謙虛地表示,他比較幸運,能夠有今天。 

真沒想到,慕沙部長照轉我的名片,而薛局長也打電話來,讓我高興一陣子。英文有一句話:It’s no harm to ask. (開口請求看看,對你無傷害,對方說不定會同意呢。) 我為了製造幽默的氣氛,請慕沙部長做舉手之勞的事,他很樂意地做了,對他沒傷害,對我也沒困擾,對薛局長亦未有不便,無傷大雅。(09/13/2004)

1968年政大校友攝於服役之鳳山陸軍官校  
1968年政大校友攝於服役之鳳山陸軍官校 右起: 范文成 陳世敏 作者 王世豐
 

本文出處:
http://www.ex-gio.org/index.php/best-article/199-best0044

#########################

預九期  

陸軍官校第一批七年養成教育的軍官:預備學生班9期~正期學生班40期

2016-09-17 聯合報 

黎建南/自由作家(高雄市)

上周六,陸官四十期南區同學會聚會;該期有三分之一為陸戰隊,卅八期畢業的前聯勤總司令季麟連上將也參與。因為他曾任海軍陸戰隊司令,帶領大家唱黃埔校歌、陸戰隊隊歌後,忽然叫曾駐防南沙、東沙…各離島的陸戰隊出列,回想當年克服艱難、捍衛疆土的豪情壯志。那肅穆氣氛讓人動容,我也想起同為四十期畢業,服役陸戰隊的家兄。

陸官四十期,多為預備班第九期直升。政府來台為提升軍官素質,將二年制改為四年。具成效後,招收高二肄業生為預備班,提前一年接受軍事教育後直升陸軍官校;到預九期改收初中畢業生,三年後升官校,也就是後來中正預校前身。

預九期為第一批七年一貫培養的軍官,民國五十三年入學,與世界局勢有偶然的契合。該年六月南韓宣布戒嚴,七月十二日越共游擊隊在湄公河三角洲為北越打下空前勝利一仗。八月三日越共攻擊美國驅逐艦,美軍參戰,東北亞、東南亞進入危機時代,間接影響陸官四十期學生,七年軍事教育嚴格而扎實。

民國六十年四十期畢業,至軍中擔任排長;四個月後,中華民國退出聯合國,政府以「莊敬自強,處變不驚」惕勵國人。但唯有國軍憤發自強,國家才能莊敬自立;國軍處變得宜,人民才能安定不驚。這些經過嚴實軍事教育的基層排長,承擔了最大的壓力與責任。

民國六十四年四月五日,蔣公逝世;十七日金邊淪陷,三十日西貢淪陷,媒體以「骨牌理論」直稱「台灣危島」。這時,陸官四十期多任連長,連是基本作戰單位;兩次世界大戰,參戰各國均有全連陣亡實例,家兄為陸戰隊連長,兒子才一歲多。我私下問他:你們陸戰隊自稱開第一槍,其實也是挨第一槍,萬一您…妻小怎麼辦?他說:「大不了跟我一樣的命,『跟著國旗走,等著國旗來』。何況,國旗就在他們身邊,毫無畏懼。」

先父黃埔十七期,國共戰爭時,以警衛連連長掩護軍民由廣西渡河撤至越南。臨行前,對牽著兩歲家兄、肚裡懷著我的家母說:「不論我是何下場,『跟著國旗走』」,後來我才知道,其他掩護撤退的官兵,也是這樣交待妻兒。

到了越南,被限居於「富國島」,由於是他國領土,不能公開舉國旗;但大家知道國家會來接他們,於是「等著國旗來」,等插有自己國旗的船艦來接我們。三年後,在宋楚瑜父親宋達將軍的規劃下,將這三萬多軍民接回台灣。

家兄談「跟著國旗走,等著國旗來」時,我深深感受他的愛國情懷,也深信他的同學也都有這種豪情壯志。

民國八十三年,李登輝兩國論引發台海危機,離島連「屍袋」都已準備;陸官四十期已升為旅團級指揮官或高級作戰參謀,他們隨時應戰,如何讓弟兄「無畏犧牲」,卻不作「無謂」犧牲,作戰策略及指令,絲毫不許留下遺憾!那股壓力,不知讓他們增添多少白髮?

民國九十年前後,四十期陸續屆齡退伍。因為他們有「必戰」準備,國家才有「避戰」機會;因為他們有「必死」準備,社會才有「得生」機會。然在保衛國家陣容,他們只是幾百個點,與前後期陸官、士校生構成一條陸上防線;再與海空官、政戰等系統,構成了整體防衛網,台灣才能夠免於戰火,固若金湯。

本文出處:
http://udn.com/news/story/7339/1966062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神仙、老虎、狗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5)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