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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閥  

罗辑思维 24 南北战争:这场架不白打 
 
發佈日期:2014年1月10日
https://youtu.be/xzVxmIti0V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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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不久讀到一個有趣的說法,英國哲學家羅素1920-1921年到中國做了個訪問,然後回國之後他就寫了一段話,他說中國的軍閥戰爭挺有意思的,雙方其實都不想打,都想逃跑,那最後誰勝利呢?屬於最先發現對方逃跑的那方人勝利了。

 

這個說法有沒有道理呢?我後來想想可能還真有道理,你想,自打皇上走了之後,中國就進入了所謂的軍閥混戰,這個系那個系,一直到蔣介石上台之後,還有所謂中原大戰,可是你什麼時候聽說過一場戰役說死了多少人,血流成河,非常慘烈,誒,好像從來沒聽說過。

 

那沒準羅素當年說的說法是對的,想想也有道理,打內戰嘛,雙方又沒什麼深仇大恨,就是為了吃糧當兵,然後長官也就是為了搶地盤,那誰為錢玩命呢?所以打仗的時候比劃兩下可能也就是當時的一些潛規則吧!

 

可是就在中國軍閥混戰之前的幾十年,在另外一個大洲,在美國發生的南北戰爭,同樣是內戰哦,但是南北戰爭的慘烈程度卻遠遠超乎我們這代人的想像,南北戰爭一共死了多少人?現在據不完全統計死了62萬人,62萬人是什麼概念?就是美國從南北戰爭之後所有戰爭死亡的人數的總和,其中包括第一次世界大戰,第二次世界大戰,朝鮮戰爭和越南戰爭。

 

那內戰,雙方也沒有那麼大的深仇大恨,為什麼會死到那麼多人呢?為什麼會死磕成那個樣子?你看著就是《羅輯思維》的機會,因為大量的知識,我們這一代中國人在中學歷史教科書當中學到的就是那麼一個非常粗淺的概念,而很多真實的知識的真相,這需要我們來幫大家用工匠精神幫你死磕出來,所以這一期我們講一講南北戰爭。

 

南北戰爭嘛,我們得到的概念就是解放黑奴,為了奴隸制使北方的資本家們和南方的奴隸主們打的一場戰爭,那真相是這樣嗎?這就得說到奴隸制,其實奴隸制這個東西,就是只要是正常人,還不要說美國人,包括我們中國人,我們孔老夫子講過,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你願意當奴隸嗎?你不願意當,那好,奴隸制在根本上就是不道德的,只要是有人類的地方,我覺得這個道德準則應該是清楚的。

 

所以在南北戰爭之前的幾十年,包括美國獨立戰爭,就是建國元老國父那一代人,什麼華盛頓啊,杰斐遜那一代人,都非常清楚奴隸制是不道德的,但是當時也迫於一些情況,所以對於國父那一代人說,既然我們沒有能力在這個時代廢除奴隸制,那我們就把它交給歷史,交給時間。

 

我們小平同志不也講過嗎?我們這一代人沒那麼聰明,像釣魚島這樣的問題我們交給下一代人去解決,交給時間,所以這也是當時政治家處理這件事情的一種智慧的體現,其實據史料記載,像華盛頓自己家裡他也有奴隸,杰斐遜不僅有奴隸,他還跟女奴生了孩子,所以國父那一代人,他清楚地知道這個東西在道德上站不住,但是又沒有廢除奴隸制的這樣的一個歷史條件,並不成熟,這件事情就交給歷史。

 

唉呀!可是交給歷史之後啊你會發現歷史經常會搞一些惡作劇,在1792年的時候,關於奴隸這件事情就出現了一個歷史上的惡作劇,1792年,一個叫惠特尼的耶魯大學的畢業生,他到南方佐治亞州去走親戚,順便找找工作,然後看看老朋友。

 

然後就在一個老朋友家裡他就發現,南方種植棉花有一個問題,就是棉花不能直接用於紡織,必須把其中的棉籽給全部摘出來,一個黑人奴隸一天工作十個小時,只能剝出一磅的棉花,所以效率非常低,這直接抑制了南方的棉花產量。

 

惠特尼就說這有什麼難的?他就利用他的知識,說我給你發明一個機械吧!這個機械後來就叫軋棉機,但惠特尼當年的第一代軋棉機很簡單,但即使是這種簡單的軋棉機做到了什麼?做到了讓兩年之後,也就是1794年,整個南方的棉花出產量增長了十二倍。

 

嚯,大家發現這個東西不得了,然後就不斷的改進,不斷的改進,改進到什麼程度?最後改進出來的軋棉機一天可以拉出一千磅的棉花,比手工效率提升了一千倍,所以南方的棉花種植就開始普遍的鋪開。

 

那麼到了1850年的時候,美國向英國出口的棉花達到多少?一百萬噸,不是磅哦,一百萬噸!那你說這跟奴隸有什麼關係?太有關係了!因為南方開始普遍鋪開了棉花的種植,你要知道棉花這種種植它跟別的作物不太一樣,它的勞動強度沒有那麼高,這就導致了一個社會學上當時的人始料未及的結果。

 

你可以想像,如果是非常繁重的體力勞動,那奴隸願意幹嗎?他也不願意幹,不願意幹他要么就反抗要么就怠工,所以奴隸主管理奴隸的成本就變得非常的高,所以奴隸制當時人們期待它漸漸地消亡,跟這樣一個奴隸制的天然的本性是相關的。

 

可是當棉花這種勞動強度不是特別高的作物大面積鋪開之後,問題就出現了,因為男女老少都可以幹,男女老少都可以之後,奴隸就可以組建家庭,所以你想想看,即使他是黑人,他是奴隸,他心中也有不滿,可是他有老婆,有孩子,上有老下有小的一個人,他還會那麼激烈的反抗嗎?

 

所以奴隸制的毒素就變得不再那麼強烈了,所以南方的奴隸人口不僅沒有像建國國父的那一代人所指望的那樣逐漸的消減,反而爆裂的增長,到了南北戰爭的前夕,美國的黑奴已經達到了四百萬人,其中三百萬人是在南部的那幾個主要種植棉花的州里,在棉田裡勞動。

 

唉呀,這就出現一個問題了,就是當南方的經濟主要靠棉花,棉花主要靠黑奴,在道德上大家又覺得這個東西不對,這時候就出現人類一種正常的心理機制,就是我幹著一件不道德的事情,但是我又沒法擺脫這件事情,或者這件事就這樣幹下去了,那我就一定要為這件事情找道德上的理由。

 

你看這幾十年裡,南方的奴隸主們就開始想這種道德上的轍,其實這也很好理解,比如說汶川地震的時候人家范老師跑了,社會上罵範跑跑範跑跑,對吧?你說這個山呼海嘯的罵聲對於范老師來講他怎麼辦呢?他就一定要找一套理由來為自己這種想法來辯護,其實在他跑之前的那一剎那他是不是這麼認為的?不一定,他的整套理由沒準兒都是跑完之後,在這種道德壓力下,他給自己找到的人生活下去的一個道德支點,這是人的本能。

 

南方的美國的奴隸主一樣啊!他也有這個本能啊!你聽聽他找的那些理由,比如說,第一,所有偉大的帝國都建立在奴隸的基礎上,當時像什麼古羅馬,古希臘,拜占庭,包括英帝國,你們是不是都是靠努力之發家的?所以一個國家想要偉大必須要有奴隸制,這是一個理由。

 

第二,你們北方人不是經常拿宗教理由嗎?什麼上帝,什麼耶穌,什麼人人平等,那我們就翻聖經好了,你看聖經裡有一段,使徒保羅對奴隸說你們要順從你們的主人,你看,耶穌那一代人,他不也支持奴隸制嗎?你看這是第二個理由,但這個就屬於胡扯淡了。

 

後來就越找越神奇,這些理由,比如南方奴隸主說,你們北方不是自由嗎?自由有什麼了不起?自由就是讓那些自由的勞工們活在最淒慘的境界當中,當時南方還有一首詩,叫勞工與奴隸,僱工與奴隸,這首詩我背不出來,但大概意思就是,自由有什麼好?自由的勞工每天生活在陰暗潮濕的地窖裡,每天吃不飽穿不暖,被資本家剝削,這套說法其實我們中國人是很熟悉的。

 

北方是不是這種情況?肯定是這種情況,自由勞動者嘛,他一定會有在社會底層啼飢號寒的那一群人,可是這首詩筆頭一轉,說我們南方的奴隸多好,他們天天接受主人的諄諄教導,主人把自己白人所會的技能全槃無私的已經傳授給他們,他們擁有自己的妻兒老小,從來不擔心自己失業,他們生病了有主人照管,這樣的幸福生活到哪裡去找?

 

這就是這首詩,你今天會用自己今天的道德觀看,看得目瞪口呆,但是你想,好像還有點道理啊,奴隸確實沒有失業問題吧?終生養老保險加醫療保險吧?如果你是一個在北方已經就混不下去,到處也找不到工作有上頓沒下頓的一個勞工,你覺得南方的那些奴隸一定活得比你差嗎?可能你自己還會羨慕他咧!

 

所以南方奴隸主說,這個制度挺好的呀!所以當時南方的一些像南卡州的那些參議員們,他們就說,哎呀!過去幾十年,我們一直被這個道德的枷鎖背著喘不過氣,但是我們當中的一批勇敢者勇敢的面對這種道德挑戰,進行深度的思考,我們現在終於發現我們不用為奴隸製而感到羞愧了。

 

這種聲音在南方那真是越來越深入人心,甚至有人說到南北戰爭的時候南方已經沒有人為奴隸製而感到羞愧,可是這個話我覺得不能這麼說,為什麼,因為你發現在當時的南方有一些非常嚴厲的制度,就是禁止北方關於廢奴的思想在南方進行傳播,這個話我覺得到今天就是對的,如果說你認為你說的是真理,你為什麼不敢辯論呢?你為什麼不敢讓別人的思想到你這傳播呢?你還是心虛嘛!不管你找到多少道德上的理由,其實你的潛意識,你的大腦皮層告訴你這事是對的,但是你那個大腦裡面很多的底層的意識還是告訴你,這事可能還是不妥吧。

 

關於奴隸製到底好不好,我覺得一百多年之後,我們已經建立了清晰的道德觀,就像我央視的一個朋友,他叫王志安,他就講過一個特別有趣的比方,他說什麼東西你不能從這個事兒結果好不好上來判斷,比如說白毛女和黃世仁,天生一對啊,多好,黃世仁有錢,你看,郎有才吧?白毛女有貌,郎有才女有貌,在這個村里天生一對,好不好?好!但為什麼它到最後仍然是悲劇呢?很簡單,因為強制。

 

你奴隸主們天天說這個奴隸多幸福,你得問奴隸願意不願意啊!如果一聽說北方要解放奴隸,奴隸都跑,都要反抗,那你還能說你這是一個健全的健康的在道德上立得住的製度嗎?這怎麼都說不過去。

 

可是僅僅看到這一點還是沒有辦法解釋南北戰爭,因為如果奴隸制僅僅為了這麼一點站不住腳的非常虛弱而蒼白的道德理由就會打一場死62萬人的戰爭嗎?南北戰爭的真相遠遠不止於此啊!

 

如果僅僅事情停止在這種道德上的爭論,其實遠遠不足以引發那麼慘烈的南北戰爭,南北戰爭真正的第一個按鈕按下應該說是北方人,因為自打獨立戰爭之後,北方人醞釀出一種強烈的道德優越感,你看我們不蓄奴,南方的奴隸主蓄奴,他們不敬上帝,他們不搞人人平等,他們在道德上墮落和敗壞,北方人是一直這麼指責南方人。

 

可是你要知道,北方人也不是鐵板一塊啊!他有的人會停留在理性和口頭上的指責,有的人就會付諸於行動,比如說不斷地用逃奴的這種官司來騷擾南方人,一直起訴起訴,起訴到最高法院,雖然他們不覺得這種官司他們能贏,但是我把你們拖到法庭上跟我爭辯,然後我好有一個機會在道德上指責你,這也算我小贏一局啊!

 

更有行動能力的人就會到南方組建一些地下組織,叫地下鐵道,然後不斷的鼓勵奴隸逃亡,然後通過地下組織把他運到北方,這對南方奴隸主來說,這叫什麼?這叫偷啊!偷我財產啊!你以為蓄個奴隸容易啊?好貴的呀!所以不堪其擾。

 

最後到南北戰爭爆發之前的兩年,在1858年的時候有個叫約翰·布朗的人,北方一個堅定的道德上有強烈優越感的人,廢奴主義者,約翰·布朗,他乾脆就帶著幾個人跑到南方攻占了一個倉庫,殺了幾個南方的白人,然後號召當地的奴隸起義,哎呦,南方人說這怎麼行啊?

 

你看隔了一百多年之後我們再回看當時南方人的這種處境,其實我們不大理解,我們只能打一個比方來說明,南方人手裡有法律,有憲法保證他們現在保有奴隸的權力,雖然他們也知道在道德上未必站得住腳。

 

這就有點像我們今天愛吃狗肉的人,吃狗肉法律沒禁止吧?對啊,都說嘛,聞到狗肉香神仙也跳牆,我就好這一口,可是你要知道,社會上有一部分養狗愛狗人士,他們無法容忍你在道德上吃狗肉,這怎麼行呢?狗是人類的朋友嘛。

 

要知道道德這個東西,它有天然的攻擊他人的傾向,在舊社會一個村子裡出了一個破鞋,全村人都很興奮,去打她罵她,都覺得完成了一個道德上的優越感的建設,自己是不是有機會當破鞋一定不當呢?其實也不一定,這就是道德的一個悖論。

 

所以那些吃狗肉的人就會覺得,哎呀!在這個小區裡生活,你看,我們家天天燉著狗肉湯,所有的鄰居都站在我們家門口罵,罵了就罵了,我就不理他唄!我心理比較強大,我神經像鋼絲一樣,那我不理他,可是就有人管不住自己,行動派,直接把你們家門砸了,把狗肉湯搶走,還把你們家人打了,那你說你還受得了嗎?

 

雖然吃狗肉是你的權力,但是在道德上你被指責成這樣,出門買個菜一幫人圍著你罵,那你萌生出來的第一個想法是什麼?我算你們狠,我也不跟你們爭論,你們人多勢眾,我搬走總可以吧!我不在這個小區住了,這實際上就是這個多米諾骨牌的第二顆,南方人說算你狠,你們不是美國人道德高尚嗎?你們過你們的,我過我的,我脫離聯邦,這總可以吧!

 

所以第一個宣稱脫離聯邦的就是南卡羅來納州,最大的蓄奴州,他說我不跟你們過了,可是北方人不干,尤其林肯,林肯實際上他當選的時候,這個時候成為壓在駱駝上的最後一根稻草,因為林肯當選的時候南方人沒有一張選票是投給他的,他就是北方人選舉出來的總統,所以南方人說,這樣的總統我為什麼要認?在我們這他已經不是票多票少的問題了,一票都沒有的呀!你就是北方人的總統。

 

所以林肯當選之後,要知道美國人當選到赴任還有三個月,這時候南方已經選出自己的總統了,叫戴維斯總統,他跟林肯一樣都是肯塔基州人,而且這兩個人長得還有點像,叫戴維斯總統,已經上任,所以林肯上任的時候這已經是兩個國家了,南方人說對不起,拜拜,離婚,我搬出這個小區。

 

難題就放到林肯桌面上了,林肯是一個堅定的聯邦主義者,林肯不是一個堅定的廢奴主義者,雖然他在道德上認為蓄養奴隸是不好的,是應該廢止的,但是他在法律上他非常清楚憲法什麼時候也沒有賦予他權力讓他去廢除南方的奴隸制。

 

但是林肯有一條,他做了一個牽強的法律解釋,說你們不能走,走這是不對的,這叫叛國,所以你離開不行,要把你抓回來,抓回來我同意在法律上我不欺負你,我尊重你的權利,但是與此同時客觀情況就是,我當總統的我沒有辦法制止北方的那些廢奴主義者,那些地下鐵道,那些約翰·布朗們繼續罵你欺負你。

 

這就是林肯當時的心態,也是南方當時的處境,但是說到這兒,矛盾激烈都這種程度還不足以爆發那麼劇烈的南北戰爭,真正南北戰爭打的那麼慘烈的最後一個砝碼壓到了秤盤上,是弗吉尼亞。

 

弗吉尼亞這個州特別有意思,弗吉尼亞實際上是英文詞Virgin,就是處女這個詞的詞源,這個州確實他的精神境界確實像處女那樣的純潔,要知道弗吉尼亞州是美國非常有人文情懷,有理性精神的一個州,國父一代很多人都產生於弗吉尼亞,華盛頓弗吉尼亞人,杰斐遜,《獨立宣言》的起草者,弗吉尼亞人,美國據說好像大概點算一下,八個總統,所以弗吉尼亞號稱美國總統之鄉,美國的創建就是弗吉尼亞人做了最大的貢獻,所以弗吉尼亞人最愛美國。

 

可是要知道他在愛美國這個概念的第一個順序他愛的是什麼?不是美國這個集體,而是關於美國的一系列原則,這是弗吉尼亞人的先輩,華盛頓,杰斐遜這些人為之奮鬥,為之獻身真正的東西就是美國的建國原則,這個原則當中有非常重要的一條叫自由。

 

當年為了反抗英國人,我們十三個殖民地坐在一起形成了這樣一個國家,我們要的是什麼?就是獨立,就是自由,就是用我們的生活方式過日子的權力,要知道弗吉尼亞雖然之後在南北戰爭當中加入了南方,可是它雖然也是一個蓄奴州,但是它州內反對蓄奴的聲浪是非常強烈的,其實只要稍稍再往前讓歷史再給他一點點時間,弗吉尼亞自己可能就把奴廢掉了。

 

事實上弗吉尼亞州後來也確實分裂成兩塊,一塊叫西弗吉尼亞州,就是現在的,就分裂了,那個西弗吉尼亞州就加入了北方,說我們堅決就把奴隸廢掉,但是對於現在的弗吉尼亞州來說,1860年必須要我做出選擇,弗吉尼亞州的態度非常清楚,第一,我們反對蓄奴,第二,我們愛美國,我們反對南部的南卡羅來納和佐治亞州退出美國,我們反對。

 

但是,這個但是就變得特別重要了,如果北方的聯邦要用軍事用暴力用軍隊開到南方,把他們抓回來,剝奪一個州脫離美國的權力,對不起,我不同意,不同意的方式就是我跟你死磕,我加入南方跟你死磕,這就是弗吉尼亞的態度。

 

所以弗吉尼亞從來就不是為奴隸主,更不是為奴隸制來打這場戰爭,他為的是他的先輩華盛頓和杰弗遜留下來的那些偉大的關於美國的建國的精神,這個時候我們就不得不說到,其中在南北戰爭當中最重要的一個人,叫羅伯特·李,這個人直到今天在美國人心目當中的形像都非常的正面,而他的一生,他的生命當中的很多標籤,在我們看來完全沒法理解,比如說他是一個堅定的廢奴主義者,他是一個堅定的聯邦主義者,他認為南方不應該脫離北方。

 

但是羅伯特·李還是誰呢?羅伯特·李就是後來南北戰爭當中的南方的總司令,他太會打仗了,以至於他是北方最兇惡的敵人,那為什麼羅伯特·李會這樣做呢?他身上的故事幾乎可以詮釋南北戰爭發生的所有的美國當時那個時代的悲劇。

 

羅伯特·李是一個非常優秀的軍事人才,在當年美國和墨西哥的戰爭當中是一個戰鬥英雄,所以剛開始南北戰爭要打的時候,林肯瞄準的第一個北方聯邦軍隊的總司令就是他,然後去找他說你能不能當這個總司令?羅伯特·李說這事兒先緩著談,因為我要看弗吉尼亞的態度,因為我是弗吉尼亞人,我不可能帶著北方聯邦的軍隊去打我的家鄉,我的兄弟,我的父老,這是不可能的。

 

你看這裡面又出現了一個問題,就是美國人認為他的第一認同的共同體不是這個國家,而是自己的州,你看美國的州叫st ate,實際上就是個國家,美國祇是一個聯邦,是聯合起來的國家,所以他的認同更多的是為這個國家。

 

所以後來當弗吉尼亞加入到南方陣營的時候,羅伯特·李,拜拜,回到了南方,擔任了南方的總司令,所以你看,我們再去細細的看南北戰爭的內部的機理的時候,這段可能說的有點理論化啊,但我想告訴你,歷史上的是非遠遠不像我們退後一百多年看的那樣的一目了然。

 

實際上在當時衝突的雙方各自有各自的道德上的理由,各自有各自法律上的理由,但是這個理由當他經過醞釀,經過衝突發酵,到了1860年的時候,它實在沒有辦法再在一個框架里共存,所以戰爭就這樣悲劇性的爆發了。

 

一百多年後我們再去回看這一場廝殺到那麼慘烈的南北戰爭,它的基本格局就是我們剛才舉的那個例子,一個人愛吃狗肉,他的鄰居們圍著他謾罵,他不堪其擾說我要搬離這個小區,鄰居們說不行,我們是一個共同體,你怎麼能背叛呢?還不能走。

 

這個時候激怒了誰?小區的保安,保安說我也不同意吃狗肉啊!但是你干涉他搬家的權力這事不行啊!所以如果你們非要不讓他離開這個小區,對不起,我要站在他這一邊跟你們打,而最後的結果呢?在群毆的時候這個小區保安被打的最狠,這就是弗吉尼亞。

 

你看這就是南北戰爭雙方道理的一個基本的框架,如果非要說南北戰爭誰佔理兒,至少在當事人看來,南方人他覺得自己有更大的理兒,這個理兒有好多方面,比如說戰爭是在我們土地上打的,我親眼看到我的家鄉被你們焚毀,我的兄弟戰死在沙場,他激發起來的那種勇氣和憤怒是可想而知的。

 

第二,我只不過是想過自由的日子,你們不讓我們過,憑什麼?要知道,當時南方真正的奴隸主才有多少?佔人口也不足5%啊!很少的一些人吶!可是為什麼那麼多士兵勇敢地衝上了戰場,愛家鄉,愛祖國,要正義,要自由,要獨立,所以他們是心中豎起一桿在風中獵獵飄揚的一根戰旗,衝上了戰場,他們覺得在道德上我們完全佔優勢。

 

哎呀,這個時候我們就要說到歷史的一個殘酷之處,歷史的趨勢從來不以誰佔理兒來決定歷史的走向,歷史就是按力量來對比的,當時南北方之間的力量實在是不成比例,北方太強大了,它的工業基礎達到南方的將近十倍,它的產值15億美元,南方工業產值1.5億美元,北方的工人130萬人,南方的製造業的工人11萬人。

 

可是南方有什麼?他不僅有血氣之勇,而且它有歷史上和它的文化沉澱下來的一種尚武精神,南方可能什麼數字都不如北方,可是有一個數字,就是南方的軍校數量是北方的五倍,而且南方誕生了大量優秀的將領,包括我們前面講的羅伯特·李等等這些人。

 

你去看南北戰爭的歷史,慘烈的五年的廝殺,幾乎每一場戰鬥,即使是南方失敗的戰鬥,南方死的人都比北方人少,所以在每一場具體的戰術層面你去分析,南方人似乎都要領先一籌,可是沒辦法啊!北方實力太強大。

 

打一個比方,比如我和郭敬明打架,郭敬明假設他是一個武林高手,那你說我一胖子我跟一武林高手瘦子打,我用什麼策略呢?我把他摁住,然後我拿屁股坐死他啊,我肯定是這個策略啊。

 

所以北方打到後來,反正就具體的戰術技巧上我是不如你,怎麼辦?咱們拼實力,就像象棋,我們要面對高手的時候下象棋,對子兒啊!我算是一個車你損失一個車,但是你是不划算的呀!所以就拼命的,北方就採取這種對子兒的策略,以至於他就開始在南方實行焦土戰略。

 

北方的總司令格蘭特將軍,他是總體戰的第一代的發明人,後來美國人說什麼核威懾戰略,其實在格蘭特將軍的戰略當中你都可以看到影子,北方還有一個將領叫謝爾曼,他有一句名言說,這種戰爭就叫地獄,凡是能夠支持對方的戰爭的所有的資源,物資,人,我都認為,只要看到,殺光燒光。

 

雖然我們在南北戰爭當中沒有看到大量的對人民的屠殺,因為畢竟他都是美國人,同文同種,但是對於財產的毀滅是最殘酷的,所以謝爾曼講過一句話,他說這種戰爭根本不是軍隊和軍隊之間的戰爭,它是我們面對人民的戰爭,我們必須把它支援戰爭的所有的潛力給它打掉,我們才有可能贏得這場戰爭。

 

所以北方人剛開始的時候是比較輕敵的,你看啊,南北戰爭特有意思,雙方的首都其實離得特別近,北方是華盛頓,在馬里蘭州和弗吉尼亞州的邊境上,南方的首都叫里士滿,它距離華盛頓有多遠呢?它在弗吉尼亞,有多遠呢? 170公里,這個,這個大概就相當於北京到唐山這個距離,是非常近的。

 

所以北方人當時覺得,你看常備軍也在我們手裡,我們也快速的徵招了這麼多軍隊,那就直接打過去,把它首都打掉,把他那些總統啊一抓,南方群龍無首,不就自然就打贏了嗎?所以北方當時真的沒把這事看得太嚴重,所以林肯總統發第一次徵兵令的時候,就徵了好像大概七萬人,然後徵兵的期限是三個月,他認為三個月足夠了。

 

所以後來歷史學家在那說,如果林肯他能夠預見到這場戰爭要能持續五年,要死掉六十多萬人,我估計林肯當年都會不打這場戰爭,可是戰爭就是這樣,我們經常會看到,現在也會有這樣的情景,兩個人剛開始逗著玩兒,你打我一下我打你一下,結果最後打急了,不最後把一方打倒在地我是不會停的。

 

戰爭是魔鬼,你一旦把它放出這個瓶子,它會按照自己的規律去運行,所以一開始北方是非常輕敵的,第一次北方向南方進軍的時候,華盛頓的很多居民還居然帶著野餐包,攜老扶幼,出來觀戰啊!說,哦,我們打南方人去嘍!把他拿下哦!

 

因為非常近嘛,越過了邊境,結果越過邊境剛走到了三十英里的地方,南方人就開始組織非常強烈的反擊,在和平中生活了那麼多年的美國人,第一次看見炮聲隆隆,血肉模糊,北方大兵的那種徹底的潰敗,於是南北戰爭成為一個悲劇從此就再也不能避免了。

 

如果南北戰爭僅僅是一百多年前在另外一個大洲,兩撥人,各自認為自己有道理,然後殺的血流成河,這個故事講到這兒我覺得對我們今天的人類和中國人一點意義都沒有,而我們之所以這個節目要去說南北戰爭,我們要聚焦南北戰爭結束的那些剎那,那些瞬間。

 

在我看過的所有戰爭當中,南北戰爭最奇怪的是它結束的方式,在那一天羅伯特·李將軍向格蘭特將軍交出了自己的佩劍,南方認輸,失敗之後,要知道美國沒有戰犯法庭,沒有戰犯管理所,沒有監禁,沒有槍決,沒有絞刑,就這樣,所有俘虜的士兵復員回家,脫離聯邦的邦聯們回歸聯邦,就結束了。

 

沒有懲罰,包括羅伯特將軍本人,後來還在餘生當中當了華盛頓大學的校長,今天的華盛頓大學的全名叫華盛頓李大學,到後來變身成為一個教育家,而且後來在美國人民心目當中的位置,他個人的品德是非常崇高,非常正面的一個人。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結局?我想這跟美國文化和美國人奉行的那些準則也許有關係,但是在歷史的長河中你必須看到一些關鍵時刻,關鍵人的作用,這個人就是林肯,林肯堅定的告訴他周圍所有的人,不要懲罰,我們已經承受了這麼多的創傷和分裂,而我們現在要的是一次美國的融合,而不是繼續的分裂,不是所謂的仇恨。

 

所以後來有的歷史學家說,當林肯總統遇刺之後,真正感到慶幸的其實未必是南方的那些奴隸主,也許比奴隸主們更高興的是北方的那些要求強硬的懲罰南方的那些人士,所以你看,一個政治人物他在歷史上的關鍵時刻就是這樣體現出他的作用。

 

所以南北戰爭不是一個哪一方道理戰勝了哪一方道理為結果的一場戰爭,不是在血泊中真理搖搖晃晃站起來的一個戰爭,而是當雙方都握有真理,而兄弟之間打了一架之後,最後握手言和,兩方的真理都被兩方共同接受的一場戰爭。

 

最後讓我們把鏡頭推到1863年11月19號葛底斯堡的那一場演說吧!那是一場何等著名的演說啊!在那場演說之前的幾個月,葛底斯堡戰役,這是南北戰爭中最重要的轉折性的戰役,從此南方敗相已露。

 

幾個月之後,當北方人把他們犧牲的士兵埋葬在葛底斯堡公墓的時候,林肯總統來到這裡做了很著名的一場演說,可是要知道當時這場演說其實是很不成功的,因為大家都在等總統來嘛,前面還有一個演說家,講了兩個小時,比我還能講,是一個當時美國著名的演說家,就這場戰役的性質,為了歌頌那些亡靈,然後憎恨他的敵人,講了兩個多小時。

 

然後就輪到總統,大家正在聽,準備讓總統再講兩個小時,總統就講了兩分鐘,然後就結束了,很多人就根本還沒安靜下來,啊?就結束了?對,這就是著名的葛底斯堡演說,以至於當時很多人都在嘲笑,說這是一個什麼七八糟的演說。

 

而恰恰是這個演說,成為美國歷史上,甚至是人類政治演說史上,幾乎是最重要的一篇演說,這篇演說精緻到什麼程度?只有兩分鐘,然後它沒有局限在具體的戰場上,直接跳到了一些最基本的原則,這就出現了美國政治史上那三個著名的短語。

 

Of the people ,by the people, and for the people.民有,民治,民享的政府。

 

你看,兄弟雙方打了一架,但是不是哪方的道理勝出,最後大家把所有的道理放在一起,來確定我們今後共同生活的那些基本準則,這就是南北戰爭的真正價值。

 

說到這兒,我就突然腦子當中冒出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一句話,說我惟一擔心的事情是我們未來的生活能不能對得起我們曾經承受的那些苦難。

 

對啊,南北戰爭是美國的,但是這個教訓留給了全人類,包括我們中國人。

 

本文出處:http://www.luojiji.com/thread-433-1-1.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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