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  

黃清信

清明節

71年清明節在金門復國墩。每月初一、十五我們就要向好兄弟焚香燒紙錢問候,所以清明節當天事先沒有想到要特別祭拜。倒是金門百姓很瞭解習俗,也很瞭解營區內的情況,除了祭拜自己的祖先外,他們也會想到了戰地那些無主孤墳。

一早,幾名村民就手拿著提籃在廟前廣場管制區外集結,並向衛兵說明要進入管制區內掃墓。基於是重大節日,又是一項優良傳統,也知道管制區內有無名墳好幾處,沒有拒絕掃墓的理由,也沒有請示上級,就讓他們進入。

村民進入管制區內,從提籃內拿出那長條形,五彩顏色的銀紙,往著6、7哨間那無名墳上撒冥紙,然後又轉往崗哨所後方撒,原來這塊石堆砌的矮牆之下也有一座!又往木麻黃樹林內撒,原來那些凹凸不平小土堆也是....。原來我們據點四周早已被無名英雄給包圍了,這是我們原先所不知道的。

每天守防加上工差,忙的昏天暗地,根本沒有人會去在意這些,各過各的生活,互不侵犯。雖然有陣子不明原因鬧得很兇,兇到6哨班兵夜夜無法安眠。馮O霖訂做了一面「佑我平安」的錦旗,祭拜、過火就掛在欽月殿的橫樑上。三冬朱班長在6哨前用水泥製作一支鎮煞梅花樁,還借來了排長的值星帶,就掛在寢室門口,也沒什麼效果。就只能儘量保持低調去適應牠們,很謙卑的承認,一定都是我們不對,請原諒。

6哨,已經消失多年的據點,當時散佈四周的無名英雄墳。93年4月再度來訪已經揀骨,就集中在右側電線桿下,成了兩座大饅頭。村民還是依循著風俗,在大饅頭上撒上壓墓紙。

站在昔日6哨的位置,望著前方的5哨(五哨就在路底右側那一片樹林內),已經全都拆光了。


高裝檢前是一而再的預檢,除了留兩支槍枝給衛兵,其他槍枝就一個人揹幾枝,走幾趟來回都全送到溪邊連前的廣場陳列。預檢完畢又從溪邊連給揹回來。晚點名前值星官或值星班長會唸出槍枝號碼,各班哨來領槍。槍枝號碼在一早送槍前,各班哨都已經先自行抄錄。當天不知道什麼情況下七哨多了一把槍,原來是六哨有支槍被我們誤領帶回。六哨三冬班長有先來電話,將派人取回。

那天晚上六哨報到不久的新兵居然能獨自跑進七哨坑道內,就突然出現在我們的面前...。
發現坑道內出現一位陌生人,阿福班長先是一愣!
你是誰!⋯⋯
「我們班長要我過來拿槍...」
 

你是怎麼進來的...
「我從六哨直接跑進來」。

衛兵沒有問你是誰...
「他們都在崗哨內,沒有看到我進來」。

兩名衛兵居然沒看見有人跑進班哨坑道內,門禁管制鬆懈,這非常嚴重的衛兵失職,當然衛兵也就沒有按下有訪客來訪的一長聲電鈴。
這讓班長氣得火冒三丈,氣得直問兩位衛兵是誰。
這兩名衛兵都比班長梯次老,班長只能在坑道內碎碎唸的,但也唸得好久。如果今天這情況是被我們這幾位菜鳥遇上了,避免不了又將是一場大地震。

我告訴那位新兵,進來之前要先向衛兵喊一聲,讓衛兵知道有人要進來。

幾天後「羅雷」被送進幹訓班,幾個月後回到連上編制到了砲組兼任糧枺士。


叫衛兵

趕工程、趕海漂、岸勤、夜行軍...我們第一線連的工作怎麼會比二線連的工作還要多?衛哨人員本來就嚴重不足,尤其在幾波大退潮之後。今晚衛兵表怎麼排?在班哨內是項頭痛問題,一直很難喬定。首先晚點名後值星官就會先整合,看全連當夜可以站衛兵人員共有幾位,再平均分配至各班哨。2哨剩下3名、7哨有5名,7哨支援一名到2哨去,我就曾經去支援到過1、2、4、5、6哨。

也只有菜兵會去支援別的哨站衛兵,菜嘛!人生地不熟,下一班衛兵要叫誰,他睡那個位置得要先問清楚。叫錯人輕則就一對白眼加上三字經,重則就一拳揮過來,錯在自己沒先問清楚那是沒得討。很菜的時候就曾經被ㄠ過,時間一到要叫衛兵,就請問與我站一起的老兵,我要叫誰接衛兵?他睡是睡在那個位置?自己的衛兵自己去叫...。靠夭!衛兵雖然都有名字,可是沒有印象他長得是什麼樣子。夠老的兵,也根本不會出門早晚點,就窩在自己班哨內站衛兵,菜兵沒有認識別哨老兵機會。

我們七哨早規定是提早十分前叫衛兵,12~2的衛兵會在1:50下坑道叫衛兵,然而就有歇老兵很不乾脆拖拖拉拉(沒到坎站的菜兵根本不敢拖拖拉拉,會被用踹的叫起床)。上、下坑道好幾回,時間也拖過了幾十分鐘,他老兄口中說好、人確還在睡。有衛兵乾脆就在坑道內卸下裝備,將槍與子彈全丟給那叫不起床的衛兵,就在床邊交接,自行睡覺去。

這時候上面的衛兵就成了單哨,如果那衛兵他能應變不驚又沒有遇上長官查哨,他不會按下緊急電鈴,但也只能撐到2:50他非按電鈴不行,因為他也要下衛兵,也得替自己叫醒下一班衛兵。

提前多久叫衛兵

之後遇到這種很難叫醒的老兵,大家就會自動提前時間叫衛兵,這樣一來爭執磨擦就出現了。早了幾分鐘,時間還沒到叫什麼叫!時間剛好又拖拖拉拉不起來接,時間超過了更有老兵欺負新兵,直接硬ㄠ新兵代站一班衛兵。整個衛哨勤務就亂了,每個人睡眠不足的後遺症,就是火氣都很大。

71.8.16日凌晨,我下坑道叫下一班衛兵王O明,一次、兩次叫不起來,第三次下坑道我刻意提高嗓門叫王O明起來,即使把坑道內所有人都吵醒我也不怕,我已經不再是之前任勞、任怨,不會反擊的菜鳥。我忿怒的將手上的57步槍拉槍機上膛,那拉槍機聲就在坑道內迴盪。防火帽就抵住王O明的身體,我怒喊著:再拖、再不起來,我現在就斃了你...。

坑道內響起很敏感的拉槍機聲,將所有人都吵醒了,深怕一個不小心會被子彈掃到。其實睡在王O明對面的阿福班長早就醒了,只是悶聲不響。睡在坑道排部內的范排先出聲了:今後只要是衛兵叫不起床的,直接來敲排長的門,排長替你叫....。范排三月支援官校,七月底歸建,又回到七哨還是當排長。

71年12月30日,1298梯七哨就退了四位,而新兵又一直補不齊,衛哨勤務發展出因應之道,可避免交接衛兵浪費大家睡眠時間。衛兵表就安排一人一夜只需站一班,而一班衛兵時間是多長不一定,視當夜回到班哨時間與衛兵人數而訂。

2000回到班哨,隔天0500起床,那有9個小時可以休息。有4人就只分上半夜與下半夜雙哨雙換2000~0030與0030~0500,有6人就分成三班雙哨雙換2000~2300、2300~0200、0200~0500,5人就要有一位站白天衛兵需要吃點虧,需包頭尾但時間會較短。
曾經遇見查哨長官,簽著查哨簿問:站幾點的衛兵?報告長官11~2,長官一臉的疑惑!

上文承蒙 黃清信 先生同意,引用他的「臉書」系列文章,特此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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