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島大劇場－江國慶《夜審》將在現代舞台出現？2011-07-27 中國時報 【邱坤良】
喧騰一時的江國慶冤案近來趨於沉寂，社會大眾關注的焦點已轉移到其他熱門新聞。估計江國慶槍決十四周年忌日（8/13）與《刑事補償法》實施（9/1）前後，這個話題又會出現另一波高潮。
威權時代政治凌駕一切，審判者隨便吆喝一聲，就能定人生死，主事者還經常逢迎最高當局旨意，演出「奉命不起訴」或「判處死刑可也」的荒謬劇。民主時代辦案講求證據、程序，謝姓女童命案偵辦過程，原本有機會不必「錯斬江國慶」。一九九七年三月二十七日國防部複審，就曾以證據不足與江國慶遭刑求為由，推翻初審的死刑判定。然而，案子發回更審，而後的審判者仍然落入初審的原班人馬。江國慶冤案反映偏執的軍中柯南們費盡心機，運用聲光、音效，搬演「夜審」大戲，目的就是讓江國慶「幡然悔悟，坦承犯行」，完成及時「破案」的預定目標。
裝神弄鬼的偵訊手法，常見於傳統戲曲小說，而且清官、貪官一體適用。貪官先枉法辦案，將好人屈打成招，接著官官相護，最後清官斷獄，同樣採用非常手段，引誘被鎖定的人犯就範。民間家喻戶曉的寇準《清官冊》夜審潘洪，以及《狸貓換太子》包公審郭槐就是著名「案例」：
位高權重的潘洪（仁美）在宋遼金沙灘一役陷害楊家將，導致楊業父子戰死。寇準奉命審案，將法庭佈置成陰間，潘洪「唔呼呼呀！我道來在什麼地方，原來是森羅宮殿。」心防一被「突破」，只能俯首認罪。《狸貓換太子》一案，包公同樣布置森羅殿夜審，權勢薰天的太監郭槐身處其中，茫茫渺渺，不禁嘆道：「想我郭槐，悔不該在陽世，用金色狸貓，剝去皮尾，換掉幼主，將李妃寇珠害死。我只道無有報應，誰知陰曹果報不差。」
寇準、包公以詐術夜審巨奸，結果大快人心，因為觀眾瞭解案情脈絡，壓抑已久的鬱悶心情得以宣洩。偵查謝姓女童命案的軍中反情報作戰保防官，也許看多了包青天的戲，或太沉迷柯南小說，才會出現夜審的「創意」。
《夜審潘洪》場景是八賢王戴閻王面具立於高台，寇準戴判官面具坐大座，四青袍戴小鬼面具蓬頭站兩側。當八賢王喊「將潘洪押上殿來」，大小鬼卒就「喔！」地鬼叫。包拯自扮閻王，兩旁是黑白無常、吊客、大小二鬼、眾女鬼。郭槐睡夢中被押到森羅殿，聽到哀嚎聲不斷，以為自己正在陰間接受死後審判。待郭槐寫下口供後，包拯扯去森羅殿，台上燈光明亮，真相大白，戲劇達到高潮。
江國慶在陰暗的夜晚，被迫觀看女童解剖錄影帶，還不斷遭受毆打、恫嚇，最後被戴上手銬、矇上眼罩，押往以淡白色布幔佈置成的靈堂，兩組高瓦數立燈強光照射，四周不時傳來鬼哭神嚎。可憐的小兵在連續被偵訊三十七個小時之後，寫下致命的自白書，讓在審訊過程中全程透過針孔觀看、指揮的柯南小頭目，與在暗處瞭解「進度」的空軍作戰司令部陳司令，大大鬆了一口氣，因為他們已「漂亮」地偵破這個全國矚目的案件。
江國慶含冤而死，其父救援不及，齎志以歿，家族還因此遭受社會物議十數年。還好尚有平反的一天，雖然於事無補，萬萬千千觀眾已看在眼裡。因為民氣可用，國防部北部軍事法院正在配合時程，趕辦再審與無罪平反程序，並讓江家能獲得巨額賠償，冤案最後的情節竟似依照安排好的舞台場次發展。諷刺的是，當年柯南們因此案而升官、獲頒獎金、獎章，如今東窗事發，卻又無人獲罪，讓輿論迄今難以平息。
江國慶冤案如發生在戲曲發達的年代，必然成為舞台或書場的劇情內容。不過，反情報部隊的柯南們自比「青天」，濫行夜審酷刑，已讓以往膾炙人口的「夜審」戲劇性變得邪惡，也缺乏說服力。縱然舉國為江國慶喊冤，現代舞台恐怕不可能再出現夜審的戲碼，即便由清官、青天演出《夜審柯南》、《夜審司令》，也少了社教意義與戲劇魅力。 （作者為台北藝術大學教授）
《百口莫辯》黃河 二○一一年七月一日 http://www.haodoo.net/?M=hhd&P=292
最近有兩個案子引起我的注意。
第一個是一九九六年九月十二日，空軍作戰司令部五歲女童姦殺案，軍方以不正當的手段刑求逼供，迫使士兵江國慶自承為凶手，隨後在次年的八月十三日執行槍決。
當年軍方參與辦案的那群「英雄」，如今因為真凶許榮洲的出現，頓時成為過街老鼠。
往日的英雄，如今成了集體謀殺的共犯。
尤其是當年的空作部司令，後來擔任國防部部長的陳肇敏上將，瞧見他在電視上被記者追問的糗態，我真心為他難過。
畢竟我們曾同為軍人。
曾經高高在上、呼風喚雨，如今臭名滿天下，即使沒有其他實質處分，對他也是殘酷至極的懲罰！
乍然間聽到江國慶被冤殺，我心中也有股憤憤的不平，心想這一群狗官，竟如此漠視人命！
可是，我大略了解陳肇敏的為人
他不是那種為了爭功，會罔顧人命的惡質長官。
為什麼他會做出槍決的決定？
出於好奇，我上網查了與命案有關的資料，再心平靜氣問自己：如果我是當年的陳肇敏，會做出同樣的決定嗎？
請注意，陳肇敏未親自參與辦案，他只能從下屬的報告去研判案情。
他看到了、聽到了什麼呢？
一、所有可能涉案的人經過調查局測謊，只有江國慶一人沒有通過。
二、江國慶承認犯案的自白書。
三、現場附近發現的「可疑凶刀」，和江國慶自白行凶所使用的凶刀相符。
四、江國慶受專案人員偵訊的錄影帶乙卷，以及偵訊對白的內容；兩者都證明江國慶接受偵訊時「供述有序、態度從容」，並無遭到刑求的跡象。
五、江國慶受軍事檢察官初訊時當庭落淚懺悔，其後兩次覆訊也都坦承犯行。
六、江國慶歷次審訊，都坦承軍事檢察官偵訊的自白出於自由意志，並無威逼利誘之情形。
七、江國慶於收押解除禁見後，首次與其父面會。江父問：「你的心聲說給我聽，有用刑嗎？」江國慶回答：「我真的忘記了，沒有。」
八、台北市刑大在犯罪現場廁所，從垃圾桶採得沾有血跡的衛生紙，分別送警政署及調查局鑑定；兩單位的鑑定結果一致----衛生紙沾有被害人與江國慶的ＤＮＡ。
請問：看完前述八點證據，如果你是陳肇敏，會認為江國慶是凶手嗎？
你怎麼想，我不清楚；可是，如果是我，很抱歉，我會認為江國慶是凶手。
當然，可能我研究得不夠深入，這案子仍有許多疑點。可是，這些疑點該由承辦人員釐清，或由中將司令陳肇敏負責？
不要說在當年，即使在去年，國防部發現這案子並不單純，高層已有「翻案」的心理準備時，國防部前軍法司長許慶瑲中將仍拍胸脯保證，江國慶案絕未遭到誤判。
案發當時，許慶瑲擔任空軍軍法處副處長，還因為協助「偵破」女童姦殺案記功兩次。
看到這，明白這問題的關鍵嗎？
陳肇敏底下有一群「專業承辦人員」，每個人都拍胸脯保證江國慶是凶手，坐在那個位置的陳司令，有什麼「餘地」為江國慶求情？
可是，當案子爆發出來，所有媒體圍著陳肇敏追問時，他能說什麼？
百口莫辯啊！
上文承蒙 黃河 先生同意，引用他的「黃河渡」系列文章，特此致謝！
留言列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