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len Lin
台灣台北人,17歲入美國陸軍預備役,2003年2次入伍,參與OIF3駐防伊拉克,2006年初 下士退伍。軍中經歷為經理士、軍械士、副職是通訊士與民政士。
實兵演習的第二天早餐後,歐爾士官長帶著防線內的一批人,組成了一支攻擊班,帶著本排僅有的一具M60排用機槍對第三排“紅軍”做了一次騷擾性的攻擊,我雖然沒有參加這次的攻勢,但是仍舊可以在我的哨位裡監聽由主陣地裡的有線電話所傳回來的戰報,而正當雙方交火的時候,我也聽到了遠處的激烈槍聲,交火聲持續莫約五六分鐘,正當槍聲稍歇,我哨位後方的主防線也響起的激烈的槍聲,我趕緊將我的步槍開了保險準備射擊,然後一面叫我的另一位同袍楊去不遠的帳篷內叫醒那位正在睡覺思維特,讓他趕快進入工事內待命,我順手拿了起野戰電話,劈頭就問主防線是不是受到攻擊?電話的那頭傳來的回答與陣陣的交火聲,讓人緊張了起來。
電話裡不清不楚的說著:「是第一排的人,大約三十個人正朝我主防線猛烈射擊,我方…….」講到這裡電話就完全沒聲音了,但主陣地的槍聲一樣持續著,我心想:「該不會是電話線斷了吧?」遇上這種狀況,實在是很危險的,與主防線通訊中斷很有可能我們的哨位已經曝露了,這時候我與兩位同袍必須要決定要不要去查線?還是固守待援?還是乾脆放棄這個哨位,撤回主防線內?簡短的商量後,楊自願去查線,並跑回主防線內通報狀況,我與另外一位剛睡醒的思維特留在哨位內繼續警戒,由於隨時都有可能會受到攻擊,我們繃緊了神經觀察林子內是否有任何動靜。
十分鐘過去了,查線的同袍尚未歸來,所有狀況都不明朗,槍聲還是持續著,在哨位裡的思維特這時後卻告知我,約在哨位前方一百公尺 左右的樹叢有動靜,而且應該為數不少,因為他們經過的地方樹叢都會劇烈的搖晃,而且腳下的落葉也被他們踩得沙沙作響。
不久,一個人小心異異的從林內慢慢的以警戒姿態走了出來,我一見狀就大喊:「站住!是誰!?口令!?」並用步槍瞄準了他,那人聞聲後停止前進,並大聲的回應,我們確認口令無誤後,就讓他向我們走近一點,以便再確認,而他也照了我的指示作了;這人一走近,猛然一看,原來是歐爾士官長帶隊回來了,臉上還上了偽裝膏,頭上身上都是偽裝用的樹枝樹葉,活像一棵會走路的樹,除非走近看,不然可能連他親娘看見也認不出來了。
我們鬆了一口氣,歐爾把手一招,後面的其他同袍也從樹叢後走了出來,清點人數後,在我哨位停了一下,我趁機告知哨位電話中斷的問題,歐爾得知後則要我們小心警戒,另外要求盡快查明並修復,他又說如果遇上了敵人記得不要交火,回報後就朝主防線內後撤,他說完後就帶隊伍繼續朝主防線前進。
歐爾走後沒有多久,四週又回復以往一般的寧靜,槍聲也已經停止,想必“紅軍”應該已經退出戰鬥了;在長時間經神緊繃的待命下,我甚為疲憊,不自覺的又在哨位內昏昏欲睡,但是又掙扎著讓自己不能睡著,由於實在是很難熬,索性就鑽出工事,坐在外面的大樹下曬曬太陽,拿出早餐搜括來的麵包開始啃食,一面充饑,一面稍微保養一下沾滿塵土的槍枝,並且盡量不讓自己有睡著的機會,而哨位內的思維特則是可憐的只能在哨位內邊待命邊補眠到原本自己應該上哨的時間,另外一位同袍楊則是在近中午的時候回來,並將電話線重新拉了一條,哨位與防線的連繫才又回復正常,我問了一下那位查線的楊,他說電話線是被一刀剪斷的,我們的位置也許已經曝露了也說不定,聽了他的話之後,我一直覺得這是不好的預兆,但是早上的攻勢過後,一直都沒有任何的交火與敵人的動態,所以慢慢的我們也鬆懈了下來,雖然還是在哨位內待命,但我與另外兩位同袍還是輪流的抓時間補眠。
下午防線發佈100%警戒的命令,所有的人都鑽進工事待命,安靜枯燥的時刻一直持序續到凌晨三點,幾聲尖嘯聲與爆破聲落在林內週遭不遠處,又是一陣砲擊模擬夾雜著摧淚瓦斯,讓我們在昏昏沉沉中又帶上了防毒面具;大約三十分鐘後遠處偶爾有零星的槍聲,但我們仍不以為意,一直到四點,楊鑽出哨位,要去小解時,聽見哨位正前方不遠處的叢林內有動靜,於是又鑽了回來告知我們通報主防線,我振作了精神,仔細的聆聽外面的動靜,發覺真是有人在林子內,偶有聽到有人踩碎地上落葉與樹枝的聲響,隔壁的思維特已經把槍枝開保險,進入了預備射擊的狀態,夜半無人的時候,清脆的聲響是聽得相當清楚的,這是一個令人不太舒服的狀況,我見狀也將彈夾拿下,換了一個新的上去,重新上膛,但這時候思維特卻告訴我主防線那頭竟然沒有人接電話,在得不到命令的狀況下,只能隨機應變了!
在夜色的掩護下那腳步聲越來越近,樹叢也隨之沙沙作響,那一群人行進的速度極慢,感覺好像偷偷摸摸的,想來必是來者不善,終於一個一個黑影出現在我們哨位正前方約十五至二十公尺之處,月色的餘光下隱約還可以看到有人在比手勢指揮,不過很顯然的,他們尚未發現我們的正確位置,若此時有枝機槍可以射擊,應該可以掃倒並且殲滅大部份的敵人吧? 只是我們只有三個人,共三枝步槍,面對敵人多寡不知,貿然開火只會曝露我們的位置,如果不開火,也許敵人只是會從我們身旁經過也說不定,正猶豫間,旁邊的思維特竟然按耐不住的開了第一槍,這一舉動驚動我與楊,也驚動了正前方的敵人,看著他們的黑影,有的伏在地上,有的退回林中,還有一些則是朝一旁跑開,事已至此,敵人已經有所警覺了,我們也只好跟著開槍射擊,而敵人也開始朝我們還擊,在短暫的交火中,我們勢單力孤,眼看著我們就要被敵人的優勢火力給掩蓋,我想起了歐爾的命令,遇敵就撤回主防線內,我叫身旁的兩位同梯先退出工事,向主防線撤退,由我掩護射擊斷後,就在楊與思維特鑽出工事時已然遲了,敵人已經完全的弄清楚我們的方位,同袍剛一鑽出工事就被六七枝步槍給指住了身體,硬生生的成了俘虜,而我眼見脫逃無望,打光了最後了一個彈夾也就停止射擊,從工事內鑽了出來,加入了兩位被俘的同梯行列。
這一群俘虜我們的是第三排的紅軍由他們的教育士官布魯士帶隊,準備對我防線發動拂曉突擊,但卻被我們三人的冷槍給打亂了原先的計劃,在俘虜了我們三個後,也因此曝露了行蹤,讓主防線有了警覺,不得已只好撤離,而我們三個則只是象徵性的被繳了械,野戰電話也被拿了去,他們的教育士官說天亮之後會把這些裝備交還給歐爾士官長。而我們三個的命運會如何,則要等教育士官們的發落了,誰也不知道下一步要幹麻,在演習裡,我們已經暫時的失去戰鬥力,沒事可做的情況下,乾脆再躲回工事內呼呼大睡等天亮。
只是覺得睡沒多久,天就亮了,歐爾在天亮後笑嘻嘻的出現,沒有責備但也沒有提到任何的嘉獎,只帶回三隻本來分屬我們三人的步槍,但野戰電話卻沒交給我們,原因是到今晨六點,作戰任務就算終止了,我們的哨戒任務也同樣的到此為止,而我們下一個任務就是把工事撤除,填平,把所有能回復原狀的都儘可能恢復原狀,這雖然也是苦差事,但一想到這之後就離結訓更近一步,猛打起精神,一鏟一鏟的把工事給慢慢的填平,花了很長的一段時間,大家拖著疲勞的身體,終於在晚餐前把所有的東西都整理好,也把自己挖的工事也回復成了平地,歐爾士官長與布爾上士則視四處檢查看看有沒有確實的把工事填平,而完成作業的人才能取出MRE享用,中間過程沒有人抱怨,大家只想趕快的把它做完然後離開這個地方,我簡單的吃過MRE當晚餐後,就把背包當枕頭,抱著步槍,躺在地上,望著清晰的星空,沉沉的睡去,雖然並不舒服,但是三天裡沒能夠平靜安穩的睡上一覺,能夠這樣的休息機會已經是奢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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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兩點,布爾上士用他的雙腳把大家踢醒,快速的整理裝備後,跟著點名,然後大家背上背包,開始我們新訓中最後一次的野戰行軍,在星空下,我們跟著歐爾士官長一路的走去,由於視線不良,我只見得到我前面的人,然後跟著他的身影與頭盔上的貓眼發出的亮光一路走下去,不知經過多少上坡下坡,左彎右拐,兩條腿就跟機器一樣的沒有停過,在黑夜裡感覺時間相當的長,路也好像走不完似的,但在平時的訓練裡其實我們早就習慣這樣的行軍,這一次是完全不同的感受,也許是三天的經神緊繃與體力透支讓我感到相當的吃力,或許是我已經失去了耐心,想早一點離開這個鬼地方,而且永遠也不想再回來!我們只是不停的走著,連喝口水的機會都沒有,卻沒有人想停下來,也沒有人掉隊,甚麼我們從天黑一直走到破曉,誰也不知道走了多遠,反正也不重要了,我只知道我們都只有一個共同的念頭,那就是回家,過了這一關,我們離家又更近了些。
一夜的翻山越嶺後,我們終於在天亮後沒多久離開了樹林的小徑,轉上了一條熟悉的柏油路,入眼的景色再親切不過了,那是我們早操時,常常跑的一條爬坡路,也就是說我們離連部已經只有三英里左右的路了。這時隊伍的前方響起了軍歌,是歐爾士官長起頭的,我們則是大聲的跟著合唱,士氣這時為之振奮,就這樣我們一身的汗騷味,制服上盡是泥塵,帶著痛快與疲憊,終於撐過了這一關,安然的回到了連部集合場,三天的任務正式劃下句點,那種強烈的疲憊感就連教育士官們的也是一樣的,到了連集合場連話都沒多說就解散,我們獲得到中午前數個小時的休息時間,大家擠出最後的力氣衝上樓,快速的把東西拋在自己的內務櫃旁,然後快速的衝進浴室內洗個痛快的熱水澡,然後快速的在床上躺平,稍早回到文明世界裡的我們,其實都早就只是用意志力在支撐,但是這鋼鐵般的意志力在冷氣吹拂,床鋪柔軟下瞬間崩潰,我必須承認,從來都沒有像現在那麼想念過這張陪我度過好幾週的床,我撲向它,然後瞬間的昏死過去,我真的累了。
三天的演習是新訓中所有訓練的結尾,但我們還沒有結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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