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事心理學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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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Irish        時間:2001年                              

原著網址:http://www.taconet.com.tw/y1943/
 

《或躍在淵之卷》—任官:戎馬蕭蕭平陽客
 

那天晚上我獨自坐在板橋火車站前,準備收假回部隊,
 

心中想著自己在部隊的不順遂,
 

想著自己在考場上的失意,
 

不禁悲從中來,但卻又掉不出眼淚。  
 

結束了四年的官校生活,我終於正式展開軍旅生涯。  
 

初任官之際,由於成績不錯,所以留在政校擔任排長,雖然已經身為軍官,不過與其說我是排長,不如說我是個「五年級學長」。留校任官不比帶部隊,在學校,手下有很多優秀的爪牙,喔,對不起,是高年級實習幹部,來處理連上事務,所以顯然工作是相當輕鬆的。
 

在留校一年的日子裡,最大的收獲是整理四年所學,將曾經讀過的心理學書籍,特別是與未來考研究所有關的部份,逐一整理成筆記。而這些筆記就是我未來能順利考上研究所的主因。由於整理筆記對於學習而言實在太重要了,所以我想一提自己作筆記的方法,以作為學弟妹們未來學習的參考。  
 

通常我的筆記本不會是正反面都寫的,翻開筆記的右手邊是我主要著筆之處,而左手邊那一頁在一開始總是空白的。這並不是為了美觀或是刻意殘害地球的樹木,而是為了將來有相同主題的新資料時,可以作為補充的空間。在選擇筆記的素材上,我一開始都會選一本某一個領域(如人格心理學)中我認為不錯的教科書。針對這本書逐一作筆記,等到這本書看完了,再選另一本同一領域(同樣是人格心理學)的教科書,再讀一遍。讀第二本書時,會有大量跟第一本書重覆的地方,這時候就會加深原本所學的印象;而第二本書中也一定會有寫得比第一本好、或是第一本書沒有寫到的地方,這時候就可以補充在筆記本中那些預留的空頁上。至於寫些什麼、如何整理?我沒有辦法確切的說出,但是我的筆記中真正自己統整的部分並不多,大部分還是直接截錄自書上的關鍵字句,不過隨著同一領域的書多讀了幾本後,自然自己能統整的部份會逐漸增多。在我準備考研究所之前,我設定自己同一領域的書至少要讀三本,循前面所說的作筆記及補充資料的作法,在我考前之際已經有七本不同領域而且很完整的筆記,而這七本「天書」,就足以讓我在考研究所時達到「寒劍默聽君子意,傲視人間笑紅塵」的境界(講的有點誇張)。
 

關於作筆記,還有一些是我覺得可以一提的;第一個是一般學生對於原文書的迷思。唸研究所之前,我很少唸原文書,平心而論,我覺得就「基礎」的心理學知識而言,國內目前幾乎都已經有相當多不錯的教科書,有些可能是譯本,有些是國內學者自撰,我認為這些中文教科書已經相當能滿足心理學基礎知識的學習(特別是如果真能做到我說的,每一領域都看過三本以上的教科書的話)。因此在準備研究所的考試時,除了認知心理學外(當時國內好像還沒有認知的中文教科書),為了結省時間,我都是以中文書為筆記素材。另一方面來說,有些人認為讀原文書是增進英文能力的方法,但是我的經驗似乎並非如此。一般大學都以原文書為教材,但是在我唸研究所和一般大學生有較為深入接觸後,常常覺得很多唸了三、四年原文書的人,還是常常會觸發我對兒童美語的那隻長頸鹿的聯想。因此,我覺得讀原文書在大學階段並非是必要的,它反而可能會影響專業知識的吸收和理解(研究所以後就不同了,因為畢竟心理學是來自西方的知識,要作更進一步的鑽研,則非大量研讀原文著作不可,那時你就會痛恨自己為什麼是中國人)。在大學階段不需對於原文書有過多的迷思,但是我還是要一再強調,英文的學習非常重要,這種學習並非來自於大量讀原文書,而是要先打穩基礎,強化字彙能力及句型理解。基礎穩固後,自然在讀原文著作上毫無窒礙。  
 

另外一個與筆記有關的事,是很多人在準備考試時,為求時效,會去唸別人的筆記,這一點我認為是非常有問題的。通常一個人的筆記來自於對於整體知識理解所摘錄出來的精華片段,但是直接讀別人的筆記,等於是跳過那整體的部份而直接碰觸來自於整體的片段。在這種情況下,知識是非常零碎而不完整的。這種狀況不只嚴重的妨礙學習,同時為準備考試而讀別人筆記的人,在考試時,可能也會發現自己寫不出真正具統合性的答案。因此,我強烈的建議筆記一定要自己作,就像我那七本天書,也只是對我而言是天書,對別人而言它和《 PLAY BOY 》國際中文版並沒什麼兩樣(也許對男生而言是有那麼一點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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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整理筆記外,留校期間的另一個重大收獲,是當時透過老師的引介,我有機會幫幾個政研所及新研所的學長姐作一些研究上的統計分析,也幫國防部的某個研究案作統計分析的工作;這些經歷使我在未來作研究時,在統計上幾乎都能獨當一面,不需假他人之手。  
 

統計就像英文一樣,很多人對它望而怯步。但是其實它並不難,只是需要一些耐心,也需要旁人去點化一些關鍵性的觀念。通常關鍵性的觀念理解之後,很多模模糊糊的概念會突然變得很清晰。學統計的時候,最重要的是不要有預設;很多人誤以為統計講的是公式與數字,想到公式與數字就覺得頭暈眼花。但是隨著我的學習漸長,我覺得得統計真正的精神並非公式與數字,而是觀念的理解;一旦觀念理解之後,公式與數字就不再是問題,慢慢的會達到獨孤求敗那種「不滯於物,草木竹石均可為劍。自此精修,漸進於無劍勝有劍」的境界(別誤會,現在的我距離這種境界也還很遙遠)。所以千萬不要預設統計是很難的,一旦這樣去想,統計乃至於各種方法學的東西就不可能學得好,而如果未來想走上學術研究之路,就會因為方法學的能力不足而困難重重。學習旅程一路走來,我在方法學上並沒有遇到太大阻礙,最主要的一個原因就在於我對方法學一直都保持一個很開放的態度,對於這些方法也都一直有高度的興趣。所以如果你有志要朝學術研究之路走下去,請記得要對方法學保持高度的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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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在聽到我考上博士時,或許會以為我是因為很幸運,一直待在「爽單位」;其實「事情並非如憨人所想的那樣簡單」,在我的軍旅生涯中,除了留校一年及兩年自由的研究所生活外(這可都是我努力不懈掙來的),其他的戎馬歲月都是在野戰部隊中渡過的,在這期間我只待過兩個地方:234師和金防部;如果你是行家,應該知道這些地方雖稱不上是什麼讓敵軍聞風喪膽的特戰部隊,但絕不會是那種人人爭破頭搶著要去的好缺。 
 

234師是我軍旅生涯迄今最痛苦的一段日子,初下部隊時,由於是正期生,所以我被分發到精誠連擔任輔導長(如果你不菜,就知道精誠連是幹什麼的),當時面對的是一個個長得看來像是參加過南京大屠殺的阿兵哥;而一段時間後,因為佔缺考量,調任某個兵器連輔導長。從此之後,展開我人生中最刻骨銘心的一段日子。在這段日子裡,我下了兩、三次基地,參加了三軍聯訓,印象中部隊從來沒有在某個駐地停留超過三個月,總是不斷地在機動與移防,其中之苦自不足為外人道。我不知道該如何形容當時的困頓,但那卻是一段讓人在半夜驚醒時,會閃過想從手槍櫃中拿槍出來舉槍自戕的日子。其實苦的並不是任務頻繁或體力的負荷,而是疲於應付部隊層出不窮的事故,以及面對長官刻意「磨練」時的煎熬(有一次我的長官就只是因為我在軍服內穿了一件高領汗衫,而當著我的部隊面前對我動手;如果是在古代的軍中,不知道我會不會被按上「穿了一件高領汗衫」的罪名,而誅連九族、滿門抄斬)。 
 

寫這些並不是要標榜我受了多少的磨鍊,重點是在於在這樣的憂患歲月中,我也從來沒有放棄過求學的意念和夢想,反而更堅定了我向學的決心。我常說,我是政校心理系第八期的畢業生,但是卻是第一個考上國內心理研究所的學生,這絕不是因為我比前期的學長們優秀,而是因為我對於學術之路的堅持
 

其實按照當時的規定,在任官一年以後,我就可以報考研究所,但是由於當時我剛結束留校的生活,初下部隊,為了避免造成長官誤認為我一心只想讀書,無心於部隊的印象,所以我「不敢」、也「不好意思」申請考試。現在回想,覺得當時想法真是不成熟。將「進修」與「無心於部隊」劃上等號是很幼稚的想法,我覺得正確的想法應該是,進修是希望充實自己,讓自己在未來能對部隊及國家有更大的貢獻。因此我勉勵學弟妹們,不要「不好意思」去考試進修,也不必理會別人對於你想作進一步學習的看法,當遇到長官將部隊表現不好歸因於都是因為你愛唸書時,也不要氣餒;只要自認並未「以私害公」,問心無愧,那麼就不要遲疑,放手去做。特別是在部隊中,很多進修機會及名額是受到國軍政策影響的,而這些機會有可能就像你選擇在某個時機向某個暗戀已久的心儀對象表白一樣,錯過了就不再有,因此絕對不要想著「明年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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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我抱持著「明年再說」的想法,幸運的是,到了隔年仍有心理學碩士進修的名額,但是我說我總是一路受上天之眷卻不只是這個緣故。下部隊後的第二年,當時我已遠離師部,在台南下基地。有一天突然接到一位摯友的電話,說研究所的報名作業明天就截止了,我立刻打電話回師部問人事官這件事,人事官居然說不知道,後來經他一查,才知道確實有這件案子。於是我只好在電話中告訴他我的基本資料、我要報考那些學校,採用「電話報名」的方式。當時我報了台大、政大、輔大、中原四間學校,然而我作夢也沒想到,由於時間急迫不及親自填寫資料,竟導致我後來政大、輔大都考取了之後,國防部限定我只能就讀輔大,原因是國防部的資料中,我報名的學校並無政大,因此於法我不能就讀政大,這使得我因緣際會去了輔大(也多花了納稅人不少錢)。而這個問題的發生,當然是由於當初「電話報名」時,人事官漏填了政大所致  
 

這段報名的往事讓我覺得有一些可以跟大家分享的部份:由於部隊的資訊傳遞限於公文旅行的問題,有時候會比較慢,特別是在基層連隊,有時候甚至會完全收不到關於進修考試的訊息,也因此必須時時自己主動去關心、注意這樣的資訊。當年如果我的同學再遲個一天打電話給我的話,我就得再等一年,而你知道的,人生並沒有多少個一年。有了這樣的經歷之後,從此關於進修的各項訊息,我都是主動而且直接打電話到國防部詢問(相關查詢的電話是:02-23117886)。此外,由於部隊的法令通常不會有太大的彈性空間,所以在填寫報考的資料時,必須非常謹慎,我棄政大就輔大就是最好的例子(但是我並不是說輔大比政大差,這在後面另有論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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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決了報名的事情之後,我開始著手準備考試。然而當時適逢部隊演訓正是如火如荼的階段,征戰之餘還要準備考試,就顯得格外辛苦。我記得那時候常常三天兩頭在外面行軍,於是我寫了很多小卡片,讓我方便一邊行軍一邊背誦。讓我印象最深刻的是有時候行軍到凌晨時分,部隊紮營休息後,我總是先去幫手下的弟兄們蓋蓋被子(至少裝個樣子),然後再拖著疲憊的身心,坐在路燈下繼續苦讀。在那段時間,除了捉螢火蟲那檔事我沒做過以外,其他能夠用來看書的方法,我大概都試過了。不過我必須澄清,毅力與決心固然是我未來順利考取研究所的重要因素,但是另外不可忽略的一個要素,在於我對研究所考試的準備並非從報名之後才開始,而是經過長期的規劃與準備,特別是我那嘔心瀝血的七本「天書」,終於在這段憂患歲月中,讓我收事半功倍之效。因此,我想強調的是一個很冠冕堂皇,但卻很真實的觀念:機會只給那些有準備的人。否則以我當年的狀況,即使我是天縱英才,也不可能考得上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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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到了上考場的時候,第一間考的學校是台大。在考某個科目的時候,我坐在座位上,考卷發下來,看著題目,我的腦海是一片空白。舉目望去,每個題目幾乎都會出現「本土心理學」五個字。我心想,天啊,這是什麼東西。雖然我聽過這樣的 term ,但是當時的我完全不知道什麼是本土心理學,考試的結果可想而知,這場考試除了用「慘烈」兩字以外,我想不到什麼更適合的形容詞。我一生騁馳考場十餘載,從來沒有像這次一樣題題空白。  
 

我記得那一天考完後,我從考場走出來,看到兩個台大的學生在打排球(我心想你們當兵的時候就不要被我堵到),心中不禁感慨,外面的學生如此閒暇,而我在部隊中忙於公務瑣事(你知道的,就是管一些菜做的好不好,廁所有沒有壞掉之類的事),連看書的時間都沒有,怎麼可能考得過人家。那天晚上我獨自坐在板橋火車站前,準備收假回部隊,心中想著自己在部隊的不順遂,想著自己在考場上的失意,不禁悲從中來,但卻又掉不出眼淚(如果全世界的人都長期接受軍事教育,根據達爾文的進化論,最後淚腺功能會變得跟盲腸差不多)。  
 

回到部隊後,還剩一個禮拜就要考政大了,一開始我有點心灰意冷,覺得自己長期的努力似乎白忙一場,而那原以為不遠的學術夢,即將破碎。但是從小一路走來的信心與傲氣,很快的讓我恢復正常。我鼓勵自己不要放棄任何一絲希望,再怎麼樣也準備了那麼久,一定要放手一博(最主要是報名費都繳了,不考有點划不來),於是我一如往常的加緊準備。
 

後來考政大時,我考得出奇的順利,這時我才理解各校有各校所偏重的取向(如同當年讓我吃盡苦頭的「本土心理學」)。不過這同時也讓我覺得,軍校的學生在學術的資訊上,由於比較缺乏交流的機會,所以接觸的常常是比較傳統取向的心理學知識,也因此對於國內整體心理學的潮流和發展的瞭解是相當有限的。關於這一點,惟有賴學弟妹們自己多讀一些國內的期刊來加以彌補
 

考完政大,我的信心稍微恢復,接下來的中原大學,由於部隊任務的關係,長官並不同意我請假去考試。當時我並沒有因此而有太大的情緒反應,不過卻深覺部隊任務固然重要,但是研究所考試卻是一年才一次,錯過這次要再等一年(我說過了,一生沒有多少個一年)。所幸後來我錄取了輔大,否則也許不能參加中原大學的考試對我而言,會是求學歷程中的一個遺憾。
 

最後戰場轉到輔大,考輔大是我那段時間壓力最大的時候,台大是肯定不會上了,政大雖然考得不錯,可是也沒有多大的把握,而中原又沒能去考。這是最後一間學校了,那種背水一戰的感覺油然而生,於是我整個人不禁陷入了極度的緊張狀態,考前一天我還因為過於緊繃而徹夜未眠。我記得第一天上午考共同科目,下午則是考方法學。由於一夜未眠,所以到了下午考方法學時,我的腦袋完全不能思考,而且還一邊寫一邊打瞌睡(當時改到我的考卷的老師想必非常辛苦)。因此考完之後,心情非常的低落,回到住處也完全看不下書。正好那天政大放榜,本來我是打算等全部考完再看榜的,可是由於實在看不下書,閒著也是閒著就決定先查榜,結果得知我的成績是備取第五。備取第五也不是什麼不得了的成績,但是這對當時的我無疑是一種很大的鼓勵,於是我重拾對自己實力的信心。隔天自信滿滿的走進考場,運筆行文有如神助;考完之後,我就知道我會錄取,而且一定會前三名錄取(應該說是二、三名才對,我這一生總是跟第一名無緣)。

《飛龍在天之卷》—碩士:九重天外初行雁 

 

我衷心的相信,

 

聰明過人、努力不懈並非成為一個「學者」的關鍵條件,

 

那充其量只能成為一個「專家」;

 

成為一個學者的最重要條件,

 

就是西方哲人以生命代價告訴後人的—求知的熱忱。  

 

曾經有人這麼形容我:讓我到外面研究所唸書,簡直是「縱虎歸山」;沒錯!但是山林卻是猛虎必然的歸處。 

 

雖然我因緣際會的來到輔大,但卻從來不覺後悔。我無法確定當年如果就讀政大,在學習上是不是會帶給我更大的成長,但是可以確定的是輔大的兩年讓我不虛此行。羅德(Cecil Rhodes, 1853-1902)曾經說過:劍橋人固然在數學與科學方面有傲人之處,但過分重視科學也限制了他們的眼光,不像牛津比較哲學性的訓練,有助學生培養開闊的世界觀。而輔大給我的正是這種哲學性的訓練。

 

對於一個十五歲就獻身軍旅的人而言,輔大無疑是一個截然不同的環境。在這兒我如同一個新生的嬰兒一般,張開眼看這個世界,事事皆讓我感到新奇。其中印象最深刻的,是強烈地感受到學術自由及多元開放的學習環境,這讓我充份地體會到:開放而自由的學術環境,正是知識進步的原動力。 

 

我記得剛到輔大時上的第一堂課,由於多年軍旅生活培養的時間觀念,我是第一個坐在教室中等候上課的學生。一個學姐開門進來,看著我,然後說:「你就是那個軍人對不對」,我很好奇的問:「你怎麼知道」,她笑著說:「因為一般大學生不會有你這樣歷盡滄桑的眼神」(這件事可以証明我當年在部隊真的是被操得不成人形)。   

 

由於我是政校心理系第一個考上國內研究所的學生,也因此對輔大應心所而言,我也是第一個就讀的軍人,所以一般的研究生,甚或老師對我都感到格外的好奇。我覺得軍校生去就讀外面的研究所是有其優勢的,因為部隊長期嚴謹的訓練和對於任務達成的時間要求,會使得我們在學習上更有效率(在輔大學習期間,我的作業及報告幾乎都是全班第一個交的,還有同學以為我是不是請了研究助理,直到他親眼目睹我那快如閃電的打字速度);但是另一方面,由於一般人對於軍人有刻板印象存在(一開始還有同學以為我是靠加分考上的),所以你必須更加努力,並且展現出一定的實力,來改變人家對你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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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所的上課和大學時很不一樣,通常上課不會是老師講課、學生聽課的方式,而是學生報告、老師評論、同學討論的方式(我忘了提有時候上課的方式是學生報告、老師評論、同學打瞌睡)。也因此,除了老師在上課中的啟發外,最讓我深覺獲益良多的,是在這兒有一群能力相當,且志同道合的學習伙伴;這些能考上研究所的同學都具有一定的實力,而且也對學術有一定的熱忱。同學之間的討論與思辯,常常會激盪出許多不同的想法。就是在這樣的討論與思辯中,讓我真正的體會到做學問的樂趣,也讓我深入的瞭解學習必須有同伴,才能獲致長足的進步。我想在輔大的這段學習歷程,無疑是我生命中一段不可抹滅的美好回憶。 

 

在輔大的這段期間,我學習的廣度勝於深度。其中當然包含了輔大聞名學界的質化方法論,這開拓了我在學術上的視野。除此之外,比較特別的是我讀了一些西方哲學的入門書籍。讀哲學的動機,緣起於我對於心理學知識的不滿足。在研一結束時,我突然覺得要瞭解人的心理行為,僅只是從心理學的角度來看人似乎並不夠,就如同我前面曾經說過的,愈是走向專業領域,就愈會發覺專業指的並不是只讀某一領域的書,真正的知識是非常需要旁徵博引的(當然這種想法也部份的反映了我好高騖遠的求學態度)。所以那時候我考慮了一些與人有關的其他領域,想要加以研究。當時考慮的領域有哲學、人類學和社會學三個領域,其中最吸引我的是哲學,於是我便開始唸一些哲學的入門書籍(後來我並沒有進一步的唸人類學與社會學的書,顯然在求學上,我總是想得多,做得少)。

 

 

研讀哲學並沒有讓我對於人有什麼進一步的瞭解,對於我學習心理學的幫助也有限,但是它在我一生的學習上卻具有相當大的意義。其中最重要的一個意義在於,我終於理解為什麼當年一個立下了博士夢的國小四年級學生,一路走來總能毫不遲疑的朝向目標邁進。當我看到蘇格拉底為堅持真理而死,看到柏拉圖追求真理的熱忱時,我不禁淚眼盈眶;於是我確信(也許只是歸因),在我心中是一直有這樣求知的渴望與熱情的。所以我衷心的相信,聰明過人、努力不懈並非成為一個「學者」的關鍵條件,那充其量只能成為一個「專家」;成為一個學者的最重要條件,就是西方哲人以生命代價告訴後人的—求知的熱忱。 

 

接觸哲學的另外一個重要意義,在於我漸漸跳脫了以往只學我認為有實用意義知識的「現實」取向學習態度。就實用觀點來看,哲學對於我並沒有什麼真正的價值,即使一生都不接觸哲學,對於我未來應用心理學專長也不見得會產生什麼不好的影響。但在接觸哲學後,我漸漸能體會「愛智」的真正意涵,從此我就更能為了學習而學習,為了喜歡而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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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疑地,論文研究的過程是每一個研究生碩士學習中刻骨銘心的歷程,很多人覺得論文寫作很辛苦,常常腸枯思竭、痛苦不堪。但是幸運的是我並沒有這樣的困擾,我的論文寫作常是文思泉湧、一下筆就如怒濤排壑、不可抑遏。這其中緣由我也不是很清楚,只能說我真的很幸運。而我的指導教授對我的要求很高,在論文研究過程中,他教育了我嚴謹的學習態度,與慎密的思考方式,這對我爾後的研究態度有很大的影響。   

 

我記得我的整個論文遠在畢業前的很長一段時間就已經幾乎都完成了,當時的我急著想要畢業(因為我一生中從沒拿過第一,至少可以第一個畢業吧),希望能早點開論文口試。但是由於距畢業還有很長的一段時間,老師並不同意我這樣作,為了這件事我那天和老師鬧得很僵,兩人起了很嚴重的爭執。最後老師語重心長的對我說:他自覺很幸運能收到我這樣資質的學生(我心想你不會和那個國小老師一樣是唬弄我的吧?開玩笑的,老師一向很真誠,而當時我真的非常感動),他之所以不同意我馬上開論文口試,是因為他覺得以我的能力應該還可以作的更好,他期望我能再作更深入的思考,讓我的論文更有深度與價值。聽完這段話後,我才體會到老師的用心良苦,也對自己那急著畢業的幼稚想法感到後悔不已。而後,我的論文獲得了蘇薌雨獎的殊榮,正映証了老師當年的想法;如果我那時執意立即開論文口試,我相信我是不可能拿到那個獎的;而今每當我想到那時老師細讀我的論文,逐字逐句的討論與修改的樣子,就深覺感動,我常想如果有一天我在學術上有任何一點成就(如當上中研院副院長之類的,開玩笑的),那必然是恩師當年教誨之功。   

 

談到論文,還有一些是可以討論的。我前面說了,很多人覺得寫論文很痛苦,所以不免有些人最後是抱著交差了事的心態,可以想見那樣的論文品質不會太好。誠然,碩士研究生絕對無法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曠世鉅著,但是這並不意味著碩士就做不出品質好的論文(所謂「品質好」指的並不是有什麼驚人的發現或是了不起的研究結果,而是研究程序的嚴謹與研究探討的深度)。論文研究其實是一個研究生所有學習的一個綜整,也是對自己兩年學習的一個交代。因此,如果有一天,你唸了研究所,除非你是抱著「混文憑」的心態,否則在論文研究上一定要付出相當大的心力,抱著莫札特在做「安魂曲」時的心情去寫論文,將這篇論文看作是自己人生中的最後一個作品(很多人的論文也的確是他的絕響),否則即使畢業了,你也會發覺研究所這兩年如同南柯一夢,一無所獲。   

 

當年恩師對我的期望很高,他曾對我說:你的論文主題是「士氣」,就要做到讓以後的人只要再做「士氣」這個議題,就一定要去看你的論文。我一直記得這句話,於是兩年後,我有一次在央圖心血來潮,就去找了兩本最近與士氣有關的論文,看看後面的  reference,果然看到我的名字,這真是讓人覺得虛榮而充滿成就感。於是我再看他們引了我些什麼,結果發現他們總是只提我認為士氣是什麼什麼的,然後就沒有了。而在他們的研究工具及方法上,那些我漚心瀝血,提醒未來研究者不要犯的錯誤,他們能犯的都犯完了。我想這是國內學術研究的一個隱憂,研究的結果無法累積,只是不斷的在重蹈覆轍,這一點我想是值得提出來參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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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我的論文研究主題是「士氣」,但是跟很多其他議題相較之下,我對士氣並不是真的有很大的興趣。研究這個主題的主要因素,在於我認為在軍事心理學萌芽的初始階段,未來這個領域非常需要一個研究上的依變項,而士氣無疑是個相當 critical 的變項。因此我選擇這樣的研究主題,最主要是希望能為國內未來的軍事心理學發展打下長遠的基礎。其實我在作研究時,通常都是先把自己定位為「披荊斬棘」的角色,期望為未來投入軍事心理學的學弟妹們打下某些基礎,使軍事心理學的發展能更為迅速與順遂。因此,在此我也衷心期盼各位學弟妹以這樣的心態來做研究,讓你們的學弟妹能走在前人所建立的基礎上(就算是採著學長們堆積如山的屍體爬上去也好)。 

 

整體而言,我在輔大的兩年求學生活並不算用功,在求學的這段期間,我甚至幾乎從來沒有作過筆記,對於這一點我非常的懊悔,因為這使得我未來在準備博士班考試時,毫無頭緒,困難重重,不過這是後話。在研究所的學習中,我覺得自己最主要的問題在於誤解了學習的重點。在唸研究所之前,我的學習是背誦多於思考的,因為畢竟在準備考試的過程中,背誦一些基礎的心理學知識是絕對必要的。但是在唸研究所之後,我的學習則是思考多於背誦,甚至可以說幾乎沒有在背誦什麼內容性知識。也因此在兩年的學習後,我在思考的能力上固然有長足的進步,但是在內容性知識上則常覺毫無所得,常常會有一種很心虛的感覺。這並不是因為老師授課方式的關係,而是由於自己不夠用功所致。很多人會以為「背誦」就是「死讀書」,其實不然;背誦與思考是相輔相成的,內容性知識常常是思考的起點,而缺乏內容性知識的思考則常常是空洞的。而我自覺在研究所學習期間最大的敗筆,就是誤以為研究所以訓練思考為主,不需要下太多的背誦功夫。這樣的學習心得,希望能讓學弟妹們作為前鑑參考。 

 

我記得當年剛進輔大的時候,生平第一次參加「中國心理學會」的年會,看到有人領一種叫「蘇薌雨獎」的東西,經由詢問當時也與會的政校老師,才知道那是年度論文獎,對研究生而言算是很大的肯定;當時我向老師誇下海口,說兩年後我也要領這個獎,並且要將這個獎獻給復興崗心理系。很幸運地,我兩年後真的拿到這個獎,這算是為我兩年的研究所生活劃下了完美的句點。 

後記:風簷展書哲人夢 

 

如果在我生命迄今的學習歷程中,

 

有些什麼是可以讓學弟妹們參考的,

 

那我想應該是對於知識追求的熱忱以及永不放棄的自信。

 

而這其中,

 

自信來自於實力,

 

實力來自於努力,

 

而努力又必須回歸於熱忱。   

 

如果你充滿耐心的看完前面那一萬八仟多個字,那麼你是令人敬佩的。因為我必須再次的強調,這是一個有關學習的故事,所以它的內容其實是有點枯橾的。而能這樣耐心看完的你,想必有一顆和我一樣執著於學的心,或是也有可能你真的是無聊的沒事做。   

 

在作結論之前,我想必須一提我在碩士畢業之後的學習,這樣的故事才算完整。在碩士畢業前夕,曾經有老師詢問我未來的打算,我表明了自己並不考慮回系上任教,而是希望能回部隊歷練一些職務後再考博士班。不過這並不是說我一天到晚只想唸書,無心於為系上貢獻所學,也不是我有什麼出將入相的抱負;而是由於我瞭解自己的能力還不足以帶給系上什麼,所以必須再找機會作進一步的進修。事實上,回系上將自己所學教給學弟妹、在教學單位從事軍事心理學的研究,一直是我自己衷心響往的目標,而這也是我寫這篇文章和成立這個網站的目的—我來自復興崗,也終必歸向復興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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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部隊之後,我又開始了孤單的學習之路。在部隊中像我這樣在外面唸過研究所的人如鳳毛驎角,也因此我又成了從山林野間被關回牢籠的老虎,顯得格外的孤單。我對於學歷本身並沒有什麼既定的成見,事實上學歷和品德及做事的態度之間並沒有什麼絕對的關係,而學術之路也不是人人都有興趣的路。但是對於自許為學人的我,在部隊這樣的環境中,自然常覺生活索然無味。   

 

依照規定,回部隊一年多我就可以報考博士班,那時我剛好回政校正規班受訓,正是考博士班的最佳時機。準備了一段時間後,國防部通知我不符報考資格。原因是國軍的博士進修規定中,有一項是跟「最大服役年限」有關的:這講來有點複雜,主要是由於我還只是個御前欽賜黃馬掛的小上尉,尚未佔少校缺,所以如果我考上了博士,就無法將延長服役年限服完(這是由於上尉的最大年限是十五年,而唸博士後,按規定我必須至少服役十六年)。當時我極不能接受這個事實,覺得這種規定的邏輯很奇怪,我總是有一天會升少校的(由於少校的最大年限是二十年,所以就不會有這個問題),軍隊既然有心培養一個博士,當然不會讓他未來連少校都升不到。不過我寫這一段最主要的並非是要抱怨什麼,而是想告訴學弟妹們,如果有一天你想考博士,必須至少先佔少校缺,不要重蹈我的覆轍。   

 

當時考博士受阻,我非常的失望。不過在那段時間倒也非一無所得,其中一個收獲是我那段時間的準備與筆記使得隔年的博士考試更為順利。而另一個收獲,則是我在政校受訓期間遇到了一個台大博士班正在服役的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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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第一次聽到這個人,好像是因為我有一個方法學上的問題去請教老師,老師告訴我可以跟這個人多討論。當時我心中頗不以為然;由於一路走來我在學業上的際遇都相當的不錯,鮮少遇到對手(大概是因為人家根本不把我當對手),所以除了老師以外,我很少把同輩(我對同輩的定義包含了還在唸博士班的學生)放在眼裡。但是另一方面我在學習上也具有「英雄惜英雄」的性格,因此就抱著三分懷疑、姑且一試的心態去找他。在討論了一些方法學的觀念之後,我才驚覺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就方法學的造詣來講,我在碩士水準中,應該算是不錯了(我自認為啦),但是和他相較之下,我根本是微不足道。這真是讓我開了眼界,此時我才充份的體會了「學海無涯」這四個字的真正意涵,因為像我這樣的小魚悠游於學海中,總會遇到一些大白鯊,而在這無涯學海中,還不知道有多少殺人鯨。此後我變得比較謙遜(應該是「略」為謙遜,因為天生狂傲的個性總是很難改),而在學習上也多了一個良師益友   

 

到了隔年,我終於可以考博士了。準備博士班考試和碩士班非常不一樣,雖然碩士班通常考九大學科,聽來很嚇人,但是說穿了也沒什麼,只要猛K坊間的《××心理學》就對了。但是博士班的考試就完全不同了,博士班通常只考一科專業和方法學,但是絕對不是唸《××心理學》就可以搞定的。所以在準備的時候毫無頭緒可言,而且會覺得怎麼唸都不夠。反而是在一些論文、著作、研究計畫等資審部份對我這種筆隨意走的人沒有什麼太大的困難。關於博士班的考試,我並沒有太多可以跟大家分享的(因為這篇文章是在我剛考上時寫的,自己也有點糊里糊塗)。也許日後真有學弟妹需要我的協助時,可以主動跟我聯絡再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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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到了要寫結語的部份,通常結語應該要寫一些能夠打動人心的話,或是至少要寫出什麼能為人傳誦的格言;可惜我的程度還不到那個境界,所以也許看到這段會讓你感到有點失望。正如傅偉勳先生所說的:一個學者的人生,是從「學問的生命」走向「生命的學問」的。而學習閱歷之淺如我,連「學問的生命」境界都尚未達到。所以自然寫不出動人心絃的浪漫詩篇,也講不出感人肺腑的至理名言。 

 

我一直覺得自己學習旅程一路走來,總是非常的順利,也常隱約覺得這是上天之眷、宿命使然,生命中有太多關鍵事件,深深的影響著我,使我一直沒有放棄朝求學之路持續走下去的夢想。但是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很多事情是互為因果的。也許也可以說由於我對於求學的執著,使我偶遇挫折打擊時,都沒有放棄自己的初衷。如果在我生命迄今的學習歷程中,有些什麼是可以讓學弟妹們參考的,那我想應該是對於知識追求的熱忱以及永不放棄的自信。而這其中,自信來自於實力,實力來自於努力,而努力又必須回歸於熱忱。   

 

政校軍社所終於成立了,我彷彿已能看見復興崗學子陸陸續續(不是前仆後繼)投入軍事心理學研究的那一天就在眼前。以前看傅佩榮先生介紹柏拉圖時曾經寫道:「讀西方哲學,轉頭必見柏拉圖」;而最後我想勉勵學弟妹們的是:「談軍事心理學,轉頭必見你身影」。 

Irish 2001正式邁向博士之路

(待續)

延伸閱讀:

軍事心理學博士之路(1/4):學思錄(中正預校~政戰學校)

軍事心理學博士之路(3/4): 短文雜記與網友迴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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