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空軍官校 ( Colorado Springs, Colora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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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3-1大隊-9中隊 錢仔
可敬的一群老班長 —— 專門搞飛機的 （四）
那麼一天，從機務室下工回來，住我隔壁寢室的一位剃了個小平頭的老班長，正在室外煮晚飯，看到我的班長和機工長就叫道：「吃晚飯了沒？沒有就過來吃」。他是我們中隊已經退休好多年的老班長 —— 嚴班長，他是我的班長和機工長當「娃娃兵」時的機工長。我們這三棟長長的超級老舊營房，住了三個作戰中隊的近百位年輕常備士官和義務役的機務人員，再加上十幾二十位單身沒有家的退休老班長。因為沒有地方安置這些老班長，而且他們在基地裡住了幾十年，也沒別的地方可去，空軍特許讓他們住在基地裡，直到他們無法行動為止。嚴班長問我機工長：「這年輕小子是誰？」機工長說我是跟著他的新兵 —— 大學生。嚴班長很客氣的說：「大學生喔，一起來吃晚飯。」嚴班長跟我很談得來，因為我會鬼扯神勾，啥都能聊；最重要的是有耐心，同樣的東東聽它十遍也不厭倦。嚴班長後來常常請我一起吃晚飯。嚴班長在大陸的時候是機場防衛連連長，撤退到台灣時，部隊整編後，加入了443-1-9-3，成為一位機工士官長。我有一次問嚴班長：「軍官變士官不惱麽」，嚴班長說：「空軍比較安定，我也不是科班的，還是當個士官就好，也沒什麼責任」。他常掛在嘴上的就是：「沒那個屁股，就不要吃那個瀉藥」。雖有點粗俗，但挺受用的。我一直都牢記在心：凡事量力而為，不要逞能爭功。
八個月後，誤打誤撞的我升了下士。從那天起，我可以獨自維護一架戰機了。不過幾位仍在役的老班長，因為有家眷，不必值夜班、不必值週末、不必待命、不必戰備、不必轉場，所以還是得配一個可以「獨當一面」的，所以我就跟了李班長。因為我們中隊位置比較偏僻，交通不方便，所以李班長和幾位老班長每天騎四十分鐘的腳踏車從離機場不遠的眷村來‘上班’，下午五時收工‘下班’，再騎腳踏車回家。瘦黑的李班長，個頭不大，脾氣不小，看不順眼的就會糾正。李班長做事一絲不苟的，戰機永遠是保養的最漂亮的。不過跟著李班長挺辛苦的，因為他閒不下來，弄得我不能閒下來。隊上大大小小的好像都有點怕他，但都尊敬他。
總ㄟ —— 大家都這麼叫他，他是我們的總班長，到退伍我連他姓什麼都不知道。總ㄟ不是老’芋仔‘，總ㄟ是老‘喊吉’，當過日本兵的台灣人。你想像一下，打過鬼子的老芋仔和當過鬼子兵的老喊吉，怎麼在一個屋簷下 —— 反正就是什麼都不合啦，也就是你別煩我，我不理你，所以也相安無事。總ㄟ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每天中午騎他的鐵馬去茄萣給大伙買中餐，還有確定所有的大手電筒都充滿電，以便夜航的時候使用，其他的都是值星班長的事。當然還有我這菜鳥捅紕漏的時候，代我去給長官削一削。長官是不跟大頭兵直接來往的，都是通過總ㄟ或值星班長。
可也別小看了這些老班長，他們的人脈可不得了，說話很有份量地。新的大隊長剛上任不久，居然某天晚上跑到我們機務人員寢室視察，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飛官大人到我們這。大隊長一間間走走，看看，問問，走到嚴班長那，看著嚴班長，居然站住了，嚴班長也愣住了。大隊長在當小飛官的時候就’跟著‘嚴班長，不知道他居然在這。大隊長坐下來跟嚴班長聊天聊地的話舊問暖，抬頭一看屋頂橫樑上放了好幾個臉盆，問了聲怎麼回事？嚴班長說：「外面下雨，𥚃面也下雨，一個晚上滴滴答答的。這些年輕娃娃兵每天忙裡忙外的，聯隊就不能好好照顧一下。」大隊長沒接話。一個月不到，我們作戰大隊的機務人員全部搬進對面的日式大宿舍𥚃，冬暖夏涼，又不漏水。原來住在那的預官及外派單位的軍官不知被安置到那去了。嚴班長沒有搬，仍住在那滴滴答答的老房子裡。
不知道為什麼整個聯隊忽然緊張的不得了，原來空軍總司令郭汝霖臨時要來視察。聯隊長一干人等在跑道邊等著總司令。專機一落地，總司令大概要那一干人等回聯隊部去。他的黑頭仔車向我們九中隊直奔而來，你想想聯隊長他們得多緊張，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又怕下面人說錯話或打小報告。總司令居然只是先跑到我們機務室，總司令要找他當小飛官時的機工長 —— 李班長，那真是出生入死的老弟兄，沒有隔閡的老弟兄。總司令和李班話話家常，然後黒頭車就去了聯隊部。
有一位也是我們中隊出來的聯隊長，常到一個「出生入死」的老班長家聊天。因為在那沒有長官下屬的問題，只有「革命情感」。痛心的說：「我掛著星星，我兒子在外面混太保；你當著士官長，你兒子台大畢業，在美國讀書。怎麼說好呢？」
退伍後返回北部工作，然後出國，跟這些老班長們都沒有聯絡了。不知道嚴班長和那一群老班長們有沒有熬到開放大陸探親，回去看看親人故土，看看那長江長，黃河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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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怎麼走到那都有人照護你？因為我會鬼扯神勾，還有「天公疼有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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𧫴以此文，獻給在那大時代裡，默默犧牲奉獻的那一代老班長們。
上文承蒙 HT Chien 先生同意，引用他的「臉書」系列文章，特此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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