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房的炊事兵（二）
老男人聚會聊完風花雪月的下一個話題就是聊當兵時的「英勇事蹟」。 俗話說男人的嘴，騙人的鬼，遇上了「滿嘴跑火車」的，那更是鬼話連篇，這就是為何當兵的「鬼故事」特別多！
我的一年十個半月役期，只能用乏善可陳來形容，沒經歷過師對抗，下基地，全島行軍或是國慶閱兵；缺乏聚會時侃大山的素材。
六週基礎教育在衛武營，每週幾天到步校「頭插兩根草，滿山遍野跑」，鳳山的夏天實在太熱, 讓台北長大的我直呼吃不消，午餐飯後水果鳳梨一片，我當年對鳳梨過敏，嘴巴又長瘡，腫的像最近熱門八卦消息當事人-「粱朝偉」當年在電影中的「香腸嘴」；讓我一個多星期都不能和同學打嘴砲。
在復興崗的三個月專業訓練，那是我服役期間最愉快的時光，每天坐在教室裡上課，吃得好，睡的好，有幾次週六晚餐後可以外宿，八人一桌豐盛的菜肴，大部分的同學在值星官下令開動，扒兩口飯就急著下桌找女友去吃鳶鴦大餐，我消消停停用完晚餐，抹抹嘴邊飯粒，走到校門口搭指南客運回家睡覺。
在復興崗唯一美中不足，每週一朝會校長孟憲庭中將要所有的學生踢正步閱兵，包括正期，專科，專修和預官班；我們中隊長看到我踢的正步，他說司令台有洞他就要鑽進去了。 其實把「遠朋班」的學員也拉來一起踢正步，我踢的正步可比阿兜仔好的多！
抽完籤到了馬祖，下部隊就是管一些吃喝拉撒睡的雜事，部隊有句話是這麼的形容，連隊裏連長是爸爸，輔導長是媽媽！
伙房是每天負責提供弟兄們三餐，也是「媽媽」持家的重心，我除了花了一番工夫把「幹大事」的伙食搞好，每天和伙房弟兄攏絡感情，這篇貼文講的是我們伙房班長的故事。
我連上沒有一個是老芋仔，伙房班長只是個上等兵，因為一特三年兵，資深炊事兵所以當上班長。他初中沒畢業就跟著大人在南部遊走各鄉鎮辦桌，入伍前可能已經獨當一面。雖然在連上平日燒的菜色普普通通，不見特別的驚豔；但是到了月底加菜，連上都會殺一條豬。
這時他辦桌的功夫菜就露出來了，從上午殺完豬，將豬分類各部位食材，分幾個澡盆裝了排骨，五花肉，下水等等。 五花肉先下油鍋酥炸，倒進滷汁在大鍋慢火燜煮直到入味，再裝入六人份的小盆，放上筍乾用大灶蒸幾個小時，那香味讓加菜當天下午操課的弟兄都流口水，弟兄們每個月就巴望這一餐，每位莫不吃的大快朵頤。
伙房班長每天晚上喜歡喝兩杯藉酒澆愁，但偶爾也會愁更愁發酒瘋，據其他弟兄告知，他入伍前就已經結婚生子，太太是理容院的小姐，（四十多年前在台灣，一大部分的男士理容院是等同色情場所）當每週運補艦來馬祖，也帶來抵萬金的家書，經過上級層層轉發，到了基層連隊去領取信件都是晚上九十點鐘。
每當有家書給伙房班長的，我都要交待其他伙房弟兄特別留意他的狀況，如果是他太太寫給他的信，附上孩子照片，他會非常開心，若是家人寫信給他，多半是告知- 你老婆棄子離家出走.....，這時他會發酒瘋甚至會拿刀割腕，我在他左手腕看到了兩條刀疤，特別請伙房的弟兄幫忙多注意別讓他再增加一條刀疤，甚至割腕成了自裁，那我跟連長麻煩就大了！那時軍中對自裁十分敏感，自裁未遂還會被判軍法- 意圖毀損國家「裝備」。
當年馬祖已婚義務役士官兵，每年可以有一航次探親假，當伙房班長要返台休假，我特別和他聊聊天，問問孩子和家裏的事，並提醒他休完假要準時回來，可別誤了船期。
伙房班長休完假如期回到馬祖，看來休假期間和太太相處的不錯，孩子也都很好。伙房工作一如往常，他剩下的半年多役期沒有再發酒瘋和鬧割腕。
退伍都四十多年了，如果伙房班長繼續幹辦桌，現在一定是南部相當出色的總舖師！ 36年前台北市信義區不容易找到曬穀場，或是借到學校操場，否則我就請他來幫我的婚宴辦桌！
上文承蒙 Elliot Wuu 先生同意，引用他的「臉書」系列文章，特此致謝！
延伸閱讀：
Elliot Wuu：伙房的炊事兵(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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