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轟-6轟炸機繞台進行遠海長航訓練，我國防部全程掌握解放軍機動態，空軍台南聯隊派出2架IDF近距監視，並拍下照片。照片畫面上方為中國轟-6，下方為我國IDF戰機。（國防部提供）
紀永添專欄：中國軍機遠航訓練的下一步－兼談台灣反制之道
紀永添 ※作者為軍事研究者
2017年12月15日 上報
在中國十九大之後，中國又再度恢復空軍的遠航訓練，軍機穿越第一島鏈，並繞行到台灣的東部海域。目前兩條最常走的路線，一是經宮古海峽南下，到台灣東部海域，再繞行巴士海峽返航，或從巴士海峽出海，北上到台灣東部海域，再穿越宮古海峽返航。這樣的遠航訓練除了針對台灣外，前者的航線會闖入日本的防空識別區，而後者的航線則對駐紮在關島的美軍形成威脅。特別是這一次與轟六機群一起經巴士海峽出海演練的，並不是空中加油能力較有限的油轟-6，而是中國由烏克蘭購入的俄製Il-78空中加油機，這讓中國護航戰機的航程大增，再加上最新改良型轟-6K可掛載長劍20長途巡弋飛彈，最近曝光的轟-6N也極有可能擁有空中受油管，都暗示未來中國遠航訓練機隊的打擊範圍將倍增。
中國警告美日別介入台海戰事
中國進行這種遠航訓練，其最主要的目的，當然是宣誓中國已擁有突破第一島鏈的能力，並向台灣政府施壓，同時也向美國與日本展示其戰略嚇阻力。這有很強的政治宣示性，更是中國建立「反介入」戰略的重要部份，試圖劃定中國的勢力範圍，以警告美日兩國未來不要介入台海戰事。而這種以訓練或演習為名，派遣戰略性武力到重要地區進行定期巡航，以達成政治目標的舉動，並不是中國的發明與專利，美蘇兩大強權在冷戰對峙時期，就已樂此不疲。雙方常常派遣長程戰略轟炸機、戰機、水面艦隊、潛艦等，到對方的領空與領海外圍進行偵察、巡邏或演習等活動，以宣誓自己的立場並維護其戰略利益。
直到今天，美國仍不時會派遣軍機或軍艦到爭議地區航行以行使所謂的「自由航行權」，並且每年還會發布所謂的「自由航行報告」。其主要的目的除了維護美軍的行動自由外，還包括嚇阻潛在敵國不要輕舉妄動，不承認某些國家過度主張的領海、領空範圍，彰顯美軍與美國勢力的存在感。更不用說調派B-1B超音速戰略轟炸機與B-2匿蹤轟炸機到衝突熱點巡弋，或至今仍時常派遣EP-3E電子偵察機到中國沿海的領空外緣進行巡邏與情蒐任務。至於繼承了前蘇聯三軍武力的俄羅斯，則在國力稍微恢復以後，在2007年宣布將重新執行因前蘇聯解體而停止的戰略轟炸機空中巡弋飛行，並在近年因為多次闖入美國阿拉斯加與北約國家的防空識別區，而讓美國與北約的戰機緊急升空攔截。
這種戰機緊急升空攔截敵方轟炸機或偵察機的空中貓捉老鼠遊戲，從冷戰到今天從未停歇，在當時美蘇雙方都極力避免因誤判而引發戰爭的情況下，還發展出一套固定模式以防擦槍走火。今日世界各國所劃定的防空識別區，就是這種情況下的產物，這能讓雙方有一個緩衝空域，比較不會發生戰機直接闖入對方領空，而使雙方開火交戰，引發衝突。而中國與台灣現在算是重新加入這種戰局中，只是攻守易位。在過去台灣仍未放棄反攻中國時，常派遣RB-17與U-2等偵察機飛入中國領空偵察，中國則以米格機與防空飛彈接力攔截。但時至今日，台灣已經改採守勢，不再跨過台海中線，但中國卻開始希望能進一步擠身世界強權，因此積極發展軍事力量，並不斷試圖擴張自己的勢力範圍。
中國現有機隊組合不堪一擊
中國軍機的遠航訓練其實就是初步的戰略巡弋，只是中國官方刻意定調為「遠航訓練」，雖然試圖威嚇台灣，但卻採取相對謹慎的航線，刻意避開台灣的防空識別區，不希望節外生枝，由此可以推測這只是在為未來的計畫預作準備。而中國絕對不會一直保持這樣的態度，當未來累積更多經驗，中國軍方更有信心，配套的武器裝備都到位後，這種軍機遠航訓練肯定會變的越來越有威脅性。
雖然目前中國的軍機已經飛出第一島鏈，但很明顯的中國的戰機護航能力仍不足，空中加油能力也不完善，海軍艦艇沒有配合接應，遼寧號航空母艦與艦載機的作戰能力還很薄弱，而轟-6也是略嫌過時。這樣的機隊組合單純就空中作戰來看，在台灣的東部海域上空是完全不堪一擊的，以台灣現在的空軍戰力，絕對可以輕易擊落這些飛機，中國則是鞕長莫及，無法即時支援。
只是一來台灣絕對不想跟中國開戰，二來中國的遠航機隊目前都故意飛在台灣的防空識別區外，依照冷戰時期發展出來的空中攔截慣例來說，台灣連派出戰機在公海上跟飛監控，都已經算有點反應過度，更何況是主動開火警告或攻擊。目前台灣若做出挑釁的舉動，理虧的將會是台灣。
只是台灣也不能掉以輕心，因為中國補強其戰略巡弋能力的企圖非常積極，如繼續向俄羅斯購買更多的Il-78空中加油機，首艘自製航空母艦002型已下水艤裝，殲-15艦載機正持續量產，中國研發自製長程戰略轟炸機的傳言從來沒有停止過，擁有空中受油管的轟-6N可能很快會量產，新型海軍艦艇也正陸續下水服役。從中國的這些軍事發展，我們其實可以進一步來推斷未來中國可能的動作，進而思考如何預作防範。
俄羅斯Il-78空中加油機。（圖片摘自維基百科）
戰機全程護航是中國下個科目
中國補強其空中加油能力以後，接下來最有可能進行的是全程都有戰機護航的遠航訓練。因為從過去幾次日本航空自衛隊所公布的攔截照片來看，為中國轟炸機與偵察機護航的，都是空軍的Su-30MKK或海軍航空隊的Su-30MK2，其原因應該是這兩型戰機的航程最遠。但即使如此，這兩款屬於戰鬥轟炸機的戰機，也一樣無法全程護航，通常都在中途就被迫返航，而讓航程較遠的轟炸機與偵察機獨自完成遠航訓練。單純就軍事角度來說，這威嚇性其實大打折扣，因為日本與台灣緊急升空攔截的戰機，都可以輕易擊落這些轟炸機與偵察機。雖然說美國與俄羅斯進行戰略巡弋也是以長程轟炸機或偵察機為主，但是人人都知道這兩國的戰機隨時有能力馳援正在進行戰略巡弋任務的軍機，只是為了避免突衝而在遠方策應或監控，但很明顯現在中國在這方面的能力是不足的。
日本防衛省拍攝到中共軍機進入宮古海域的影像，TU-154電偵機。（取自日本防衛省統合幕僚監部網站）
日本防衛省拍攝到中共軍機進入宮古海域的影像，SU-30殲擊機（戰鬥機）。（取自日本防衛省統合幕僚監部網站）
因此未來解放軍進一步挑戰的科目，就很可能會是戰機全程護航，由Il-78空中加油機在航程的前三分之一處，為Su-30MKK/MK2、甚至是殲-11、殲-10進行空中加油，好讓戰機可以隨著轟炸機與偵察機繞行到台灣東部海域，然後再於航程的後三分之一處，由另一批空中加油機為返航的戰機進行另一次空中加油，好補充足夠的油料飛回中國內陸基地。一旦中國有能力完成這樣的遠航訓練，則威嚇程度將會大幅上升，因為為了避免擦槍走火，我方的攔截機將無法再靠近中國的遠航訓練機群進行監控與驅離。擁有戰機護航的中國機群反而有可能會進一步挑戰我方的防空識別區，以短暫切入或航行在曖昧邊界處，試探我方的反應，或以護航的戰機擺出作戰姿態，反過來驅離我方升空監控的戰機，並以此進行各種媒體宣傳。
東部海域聯合操演將成台灣莫大壓力
中國的戰機若能在空中加油機的協助下，頻繁飛到台灣的東部海域，那也代表中國將有能力在台灣東部外海進行海空聯合演習，也就是事先部署中國的海軍艦艇到台灣東部外海，等遠航訓練的戰機也飛抵台灣東部空域後，與中國的海軍艦艇一起進行聯合操演。若未來此事成真，則對台灣而言將是莫大的壓力，當中國解放軍的戰機與軍艦在台灣東部海域以包挾之姿進行操演時，有可能會嚴重影響台灣社會的安定。
除此之外，中國002型航空母艦成軍後，繞行台灣進行訓練也可能會變成常態，中國未來也可能以陸上基地起飛的殲-15戰機擔任護航，到台灣東部海域與中國的航母戰鬥群會合後，護航的殲-15戰機開始演練於航空母艦上降落，再由原本艦載的殲-15戰機起飛接力護航，伴隨遠航機隊返回中國內陸的基地，而這樣的演習將展示中國長程作戰能力的大幅進步。
中國002型航空母艦成軍後，繞行台灣進行訓練也可能會變成常態，圖為中國遼寧號。（湯森路透）
針對中國的遠航訓練未來可能進一步升級的問題，若中國軍機持續保持在防空識別區外圍繞行，則台灣所能做的反制就極為有限，畢竟中國軍機未進入台灣的防空識別區內，軍方需要做的，是向社會大眾仔細解釋，中國戰機距離台灣本島還很遠，並位於公海上空，台灣沒有立場進行驅離，但已嚴密監控，以化解中國透過這種方式影響台灣社會穩定的企圖。若未來升級成中國戰機全程護航，台灣則可以考慮在年度漢光演習中納入東部地區的防空操演，以部署於東部地區的地對空飛彈，或緊急起飛的戰機發射飛彈，擊落模擬中國機群航線並闖入台灣防空識別區內的靶機，以最簡單明瞭的方式回應台灣的決心。若中國在東部海域進行聯合海空演習，則台灣可以用預置兵力的方式，在其艦艇進入東部海域時，就先派出台灣的海空軍，先一步展開海空聯合演習，以為對應並安定民心。
而更為主動性的反制手段，則很可能會引發中國的激烈反應，台灣必需仔細評估使用。如中國之前自行劃設東海防空識別區，與台灣的防空識別區最北端有部份的重疉，由於這片空域距離台灣較遠，空軍已較少使用，再加上馬英九政府的刻意隱忍，因此目前呈現曖昧狀態。台灣大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以「遠航訓練」為名，由戰機掩護P-3C巡邏機，重新巡弋這片原本就屬於台灣防空識別區的空域，挑戰中國的東海防空識別區。由於台灣的防空識別區劃定的時間遠早於中國，台灣並不理虧。同樣的，等太平島的跑道設備更為完備，台灣一樣可以派遣P-3C進行「遠航訓練」，以飛掠中國所佔領島礁附近空域的方式，否認中國的領土主張。只是這樣的挑釁舉動，都可能讓緊張情勢進一步升級，台灣要慎選使用的時機。
中國軍機迫降該如何
此外另一個更有可能發生的問題，是中國的遠航訓練機群遲早會因為發生機械故障或意外而要求緊急迫降。與美軍的F-18戰機因機械故障而請求迫降台南空軍基地不同，美軍長期以來算是台灣的盟友，台灣是以歡迎友人的方式來接待意外迫降台灣的美軍飛行員。但中國是台灣的假想敵，萬一要求緊急迫降，台灣基於人道理由將無法拒絕，但必需要萬分謹慎，以避免中國方面藉此橫生事端或利用這樣的事件來進行政治宣傳。
美軍的F-18戰機曾迫降台南機場。（圖片摘自維基百科）
首先是除了要求迫降的軍機外，台灣要不要准許僚機也進入我方領空？因為依一般慣例，會讓僚機伴飛或一起降落來確認迫降機安全。如上次美軍的F-18戰機迫降時，僚機也是一併降落在台南空軍基地。但中國迫降戰機的僚機，可能擁有完整的作戰能力，甚至就是電子偵察機，在伴飛的途中會不會趁機進行偵察並蒐集我方領空內的電磁訊號，台灣方面必需要謹慎評估。若台灣方面決定不准許其僚機進入我方領空，而中國軍機強行硬闖，或反過來指控台灣故意以技術手段阻礙僚機協助迫降機安全降落，則台灣又要如何反制？
同時中國軍機一旦迫降，台灣要如何處理對方人員與軍機，也是一大問題。是要如上次歡迎美軍飛行員般的熱烈招待，並讓中國解放軍的地勤維修人員搭機來台修復中國軍機，再讓原機飛離？則中國媒體肯定以「中國軍機迫降在台灣機場獲熱烈歡迎，解放軍維修人員抵台修復軍機」為名，進行大量的統戰報導，扭曲解釋台灣隸屬中國。但若台灣將中國飛行員視為敵方作戰人員處理，也不准解放軍的維修人員進入台灣修復中國軍機，則要如何對待中國飛行員、要如何送返中國軍機，都肯定會變成極為棘手的兩岸問題，也將會成為中國媒體大做文章的新聞焦點。台灣有必要就這個問題提前擬定計畫，推演各種可能的情況，甚至先主動公布相關的辦法，以避免到時候應變不及，在人道救援與捍衛台灣主權之間進退失據，而讓中國能藉這種事件進行統戰與不利於我方的國際宣傳。
潛艦發展只許成功
中國軍機的遠航訓練，不止威脅的是台灣，日前也曾轉往北飛，並抵達日本本土的伊紀半島外圍海域，近來則越來越有能力威脅到關島的美軍。中國的遠航訓練慢慢升級成定期的戰略巡弋，以強化中國對西太平洋的影響力，將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未來甚至也可能出現在南海海域，飛抵太平島周圍。雖然說台灣不需要隨之起舞，以避免落入中國利用武力施壓、影響台灣民心的陷阱。
但台灣也要為如何有效反制來預作規劃，對台灣極重要的潛艦國造，只許成功不能失敗，而且是否應該積極爭取發展空中加油能力，也非常值得台灣政府仔細考慮，因為這對台灣的防空與制海能力，有極為關鍵的意義，否則當中國的戰略巡弋擴及南海地區時，台灣對太平島幾乎毫無救援能力。這兩項重要的戰略性武器，將是未來台灣反制中國利用戰略巡弋武嚇台灣的重要利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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