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仲丘母親（左二）、姊姊洪慈庸（右一）聆聽高院判決後向媒體表達不滿。 圖／聯合報系資料照片
洪仲丘案後軍事審判沒了 現在軍紀有變好嗎？
2017-12-31 聯合報 記者程嘉文
民國102年7月，陸軍下士洪仲丘在禁閉室中中暑身亡，引發全台對軍中人權問題的撻伐。「公民1985行動聯盟」於8月3日舉行「凱道送仲丘」行動，號稱25萬人參加。馬政府隨即讓步，表示支持修訂軍事審判法，將承平時期的軍人犯罪，回歸一般檢審單位處理。朝野立委也展現驚人效率，於8月6日就完成修法三讀。
104年3月，藝人李倩蓉等「貴婦團」，私下到陸軍601旅參觀AH-64E阿帕契直升機，導致軒然大波。政府為了避免洪案重演，祭出連坐處分，參謀總長嚴德發與陸軍司令邱國正兩位上將也被記過，創下空前紀錄。
軍紀案件一直是近年軍事新聞中的重要項目之一，因應社會批評，軍方也不斷推動精進措施。但是幾年下來，到底有無改善？有哪些措施反而造成矯枉過正？
藝人李蒨蓉在友人帶領下，坐進阿帕契攻擊直升機的駕駛艙，臉書發文後引發軒然大波。 圖／翻攝自李倩蓉臉書
軍紀案件中酒駕減少 性騷擾「持平」
依據國防部今年11月提交立院外交國防委員會的「精進國軍軍紀狀況作為」報告指出：國軍今年前10個月共發生軍紀事件381件，比起去年的500件，呈現改善趨勢。
向來是「最大宗」的酒駕案，去年138件，今年前10個月是109件，若以比例推估，全年為131件。官兵在營外涉及毒品遭警查獲，今年前10個月15件，去年20件。官兵營外涉足不當場所、違犯不當男女關係，去年7件，今年前10個月6件。人員裝備在訓練中意外損傷，今年至今20件，去年共35件。
性騷擾方面，按「國軍人員性騷擾處理及性侵害預防實施規定」成立申訴會實施調查，如審議認定性騷擾成立則送法辦。今年已受理36案，審議成立22件、不成立9件、5件尚在審議中。去年受理38件，判定成立23件。案件審議成立率，去年與今年均為61％。
長遠來看，民國99年的軍紀案總數是883件，比起現在高得多。若以比例推估，今年的軍紀案應落在457件，相較於104、105年分別為465與500件，可看出數字大致穩定在一個水準，趨勢略有下降，但無特別明顯。
監委指出：基層幹部怕事不想管
監察院長張博雅12月26日率全體監察委員巡察行政院，事後舉行記者會報告狀況。代表國防及情報委員會發言的委員陳慶財指出，國防部宣稱軍紀案件由民國99年至今大幅減少，但監委認為，這段期間國軍因「精粹案」減少兵力達四分之一，加上志願役與女性官兵比例快速成長，恐怕才是案件減少主因。
陳慶財指出，國防部對於提振軍紀，未能從制度面、結構性徹底檢討問題癥結，僅著眼於「事件補救」及「量化成效」，方案不斷推出，疊床架屋，難以落實於基層，淪為形式主義、表面文化。
他也強調，軍事審判取消後，一般司法體系時程太長、不熟稔國防專業，導致量刑無法因應部隊實況，難收適度嚇阻效果。而受洪仲丘案影響，國防部修正禁閉處分之程序與軟硬體課程，結果出現收訓人數大幅下降，凸顯國防部矯枉過正，怠於執法，難以維持軍紀。在部隊實務上，基層幹部心態消極，「不想管、不願管」，危及領導統御。
軍事審判體系 戰時仍要恢復
早年的軍事審判制度，各軍種總部之下設有軍法處，一旦發生案件，由所屬單位（師級以上）組成軍事法庭，進行審判。換言之，部隊主官可以影響到判決。如此固然讓軍法成為長官執行管教、維持紀律的工具，但也引發偵查與審判不公、檢審官員專業不足等批評。
民國87年，軍事審判法修訂，在國防部之下設立軍事院檢體系，獨立於部隊之外。這固然解決軍法官素質、以及被部隊主官干擾的問題，但對法界人士而言，仍認為此舉形同在國家內部存在另一個司法體系，而且是由行政權（國防部）主管，有違司法獨立的憲政基本原則。
洪仲丘案發生，國防部成為過街老鼠，給了「反軍法派」天大的好機會。國防部原本只打算進一步放寬交由民間審理的軍中案件範圍，但由於總統府、行政院在民氣沸騰下「倒戈」，最後修法幅度演變成，承平時期的軍中司法案件，全部改由一般司法處理。
理論上說，軍事審判體系在戰時仍要恢復，因此國防部也沒有將各軍事院檢的編制撤銷，而是將人員以配屬方式，派到各部隊擔任法務參謀。但何謂「平時」與「戰時」？是否要政府宣戰才算「戰時」？平常沒有軍事檢審體系，屆時去哪兒找足以勝任審判的軍法官？
這些問題在洪案熱潮結束後，大眾沒有太大興趣去追究。
一般司法體系 處理軍中案件扞格多
軍中司法案件，改由一般檢審體系處理，至今已經4年多。國防部官員表示，司法官的法學素養不成問題，但不見得具備充足的軍事與部隊知識。例如遇到女性司法官，可能要從最基本的軍事編制從頭解釋起。
此外，軍法體系重視嚇阻效果，一般司法近年強調改過遷善，在量刑輕重上常有落差。多起案件一審被軍事法院判處重刑，二審修法移轉給一般法院，刑度立刻大幅減輕，不僅讓軍方相當不滿，也引發民眾「恐龍法官」批評。
司法體系的反應時效性，更是軍方最大困擾。例如軍中常發生的逃亡案例，以往只要向軍事檢察官通報，幾乎立刻就可發布通緝，宣告當事人進入停役狀態。相反地，如今一般地檢署檢察官，往往要先進行傳喚，傳喚不到後又拘提不到，最後才發布通緝，有時要拖上近一個月。曾經發生多次，逃亡的阿兵哥過了兩三個星期，自己又跑回部隊來，檢察官連通緝都還沒有開出。如此一來，因為當事人還未遭停役，連薪水都必須繼續發給他。
官員指出，國防部曾向法務部表達希望儘速發布通緝，但法務部認為，什麼情況應該發布通緝，是檢察官依據個案來判斷，法務部基本上負責司法行政，不宜插手強制要求。
國軍由軍法官負責軍法審判業務，因洪仲丘案而結束走入歷史，但軍法體系仍留存軍中。 圖／聯合報系資料照片
讓軍職法官進入司法體系 可行嗎？
另外，民國102年修法時，面對「司法官懂軍事嗎」的質疑，司法院、法務部曾表示，考慮設專庭來解決檢審體系的專業性問題。但是4年下來，結果並沒有設立，軍人犯罪案件，仍然是所有檢察官、法官共同負責。
今年立院三讀通過法院組織法修正，讓軍法官可以擔任檢察事務官，目前有有15位軍職的檢事官，派到全台9處地檢署。但這些軍職檢事官到了各地檢署，還是與其他檢事官一起輪派分案，並非有軍中案件發生，就優先交其負責。此舉的最大價值，只有培訓檢事官的實務經驗，卻對軍中案件的處理，沒有直接的改善。
國防部官員表示， 軍中案件一直無法比照經濟犯罪、家暴之類案件設立專庭，由專屬的檢審人員處理，主要還是基於數量有限。過去軍方自設檢審體系，全台也僅有三處地方法院／檢察署，如今要採取屬地主義，所有縣市的院檢都會審理到軍中案件，結果就是每處院檢遇到的案件都太少，不足以支持設立專庭的規模。
對此，法務部長邱太三在答覆監委時指出，確實注意到洪案發生後，軍中案件量刑較輕的問題。他也表示，期盼未來法官法能夠進一步修正，讓軍法官可以擔任檢察官或法官的工作。
全募兵制將上路，國軍人數卻恐跌破維持有效戰力的人數底限。圖為國軍「漢光31號演習暨紀念抗戰勝利70周年」在新竹湖口展示國防戰力。 本報資料照片
看問題／募兵大限 問題嚴峻
2017-09-15 聯合報 記者程嘉文
只剩三個月的「募兵大限」，迫在眉睫，募兵制這個美好夢想，已走到現實問題的關口。國防部雖然一再宣稱沒有問題，但即使是軍方發布的公開數字，兵員人數都無法達標。考慮到官方數字與實際狀況間落差，問題恐怕比外界所見更嚴峻。
募兵制由扁政府提出，馬政府擬定時程，民進黨再度上台後，力倡轉型正義，對前朝作為一片質疑與扭轉，唯獨對募兵這張即將無法兌現的空頭支票，沒有任何意見。淪為在野的國民黨，則抱持「黃鶴樓上看翻船」態度，完全不置一詞。
放眼政壇，只有台聯、社民黨等幾乎沒有版圖的小黨，曾經對募兵表示異議。
台灣自詡已邁入現代化公民社會，但是對募兵政策的憂心與質疑，也只存在於少數專家學者。即使藍綠壁壘分明有如寇讎，輿論對此議題幾乎也一致噤聲。
國防不同於電力建設，平常就可以看到成果與價值，唯一證實建軍備戰必要性的情況，就是沒人希望發生的武力外患。戰爭的後果嚴重度，遠高於限電，卻也因為發生機率低於限電，一般人感覺太遙遠。
戰爭看起來如此遙遠，面對募兵制困境，政治領袖也沒人敢和選票過不去。然而，若真有那麼一天，「僥倖」配額不幸被用到見底，面對突然近在眼前的戰爭，台灣打算如何因應？
國防部為了補充人力，不斷放寬招募條件以擴大選兵來源，降低學歷、免筆試、放寬考核門檻，被立法院預算中心質疑有濫芋充數的風險。聯合報系資料照片
國軍志願役還差一萬五千多人 人力缺口怎麼辦？
2017-12-31聯合報 記者洪哲政
國防部去年早早就宣示107年不再徵集義務役，原因是有自信明天（元旦）起國軍招募就能達到募兵制計畫中17萬6400人志願役大軍目標。但根據統計，今年（106年）國軍志願役總人數僅有15萬7108人，而從甫通過立法院初審的國防預算案中，也僅估列16萬716人，距離目標還差1萬5684人，但明年已無義務役士兵可補充人力。而國防部為了補充人力，不斷放寬招募條件以擴大選兵來源，降低學歷、免筆試、放寬考核門檻，被立法院預算中心質疑有濫芋充數的風險。
立法院預算中心指出，由於國防部自100年以來迄103年底，依募兵制計畫以「先緩後增」方式辦理「執行驗證期」 的志願役人力招募結果未盡理想，在無法募得足額志願役兵員情形下，經延後2年實施期程至105年底後，其志願役總人數僅14萬9108人，距募兵制計畫希達成以19萬6千人編制員額9成（即90%編現比）所計算的目標數17萬6400人差距仍大，106年度國防部就志願役總人數亦僅估列15萬7108人 。
而為補足戰備所需兵力缺口，國防部除已先於103年度及104年度各徵集約3萬名82年次(含)以前役男入營服常備役外，又分別於104年8月25日及105年8月16日兩度宣布，在105年度及106年度仍需持續徵集82年次(含)以前役男各約2萬3100人及9,600人。
經預判107年度志願役人力補充可滿足需求，國防部宣布將不再徵集82年次以前役男入營服役，但依預算估列情形，顯事與願違。
到105年度終了前，國防部105年12月22日於立法院外交及國防委員會提出「民國107年國防部停止徵集義務役役男及實質達成募兵制目標之相關規劃、執行進程」專案報告時明確表示：「…預判106年底志願士兵編現達90%以上，可滿足部隊需求，…，107年不再徵集義務役役男入營服役，82年次以前出生役男將全數轉服一年役期替代役，…。」、「義務役將於107年底全數退伍離營」、「未來將儘速達成志願役人力90%之政策目標」 。
但立法院檢視107年度國防部所屬單位預算案，其中國防部主計局就志願役相關人事費基礎是以16萬716人編列，較106年度僅增加3608人，增幅2.30%，距所訂17萬6400人目標數仍差距1萬5684人、差幅8.89%；且依往年經驗，經執行後的年度實際數與預計數多存有相當落差 ，屆時距目標的差異程度恐將不僅於此。可得知國防部原訂於103年底即達成的募兵制政策目標，推遲4年至107年底仍難竟其功，未來在已無義務役人力補充的情況下，其間短缺的兵力如何增補並長期維持，具高度挑戰。
另外值得注意的是，國防部近年在辦理志願役招募過程中，為改善募兵績效，達成各年度所訂志願役員額招募目標，除一方面向行政院爭取相關福利待遇的提升以增加誘因外，另一方面又不斷放寬招募條件以擴大選兵來源。如在志願士兵方面，報考年齡上限由原26歲提高至32歲；學歷從原一律需高中(職)以上學校畢業，增加納入具特殊體能、技能或專長的國中畢業生；對於特殊軍種如憲兵、儀隊兵、政治作戰局人員等，放寬身體任何部分不得有刺青、紋身的限制；並接受曾受拘役或受感訓處分者、曾受處分但獲准易科罰金執行完畢、裁定得易服社會勞動執行完畢、受緩刑宣告期滿未經撤銷者。
而在志願役專業預備軍官、預備士官考選方面，除同上開志願士兵接受有微罪前科者報考外，針對在營志願役士官報考軍官者、後備役士官兵報考軍官或後備役士兵報考士官者，原需近2年考績均列甲等，放寬為僅需近1年(或離營前最後1年)考績甲等即可；更有甚者，取消原國文、英文科目的測驗。如此於各項篩選條件一再放寬，縱使可提升招募績效，但如此則國軍人力素質恐難及以往，為日後部隊管理及相關軍事專業水準的提升埋下潛藏風險。
國防部近年來不斷放寬招募條件，顯示兵員的獲得及維持不易，但如此國軍未來素質堪慮，恐有違募兵制計畫原欲「招募優質人力」的初衷，亦不利國防部於「106年四年期國防總檢討」中所提出「優化人力素質」、「提升軍人形象」 目標的達成。軍人業務性質迥異於一般民間行業或公教人員，一旦所用非人，代價不斐。立法院建議國防部應重新審酌現行志願役官兵相關招募政策，避免其執行因過於著重提升招募績效而濫竽充數。
大降門檻！緩刑、拘役都可當憲兵 挨轟「濫芋充數」
2017-12-31 聯合晚報 記者洪哲政
今年國軍志願役總人數15萬7108人，明年度國防預算案僅估列16萬716人，距離目標短缺1萬5684人，明年因部隊已無義務役士兵補充人力，國防部放寬招募條件與放寬考核門檻，希望能獲得足夠兵源。過去選兵門檻高的憲兵，稍有瑕疵，部隊就不接受，現在允許接受受拘役或受感訓處分，受處分但獲准易科罰金執行完畢，裁定得易服社會勞動執行完畢，受緩刑宣告期滿未經撤銷等有爭議背景，都可以加入憲兵，立法院預算中心批評國防部募兵濫芋充數。
預算中心指出，國防部自民國100年迄103年底，志願役人力招募結果未盡理想，在無法募得足額志願役兵員情形下，至105年底，志願役總人數僅14萬9108人，距募兵制計畫19萬6000人編制員額九成所計算的目標數17萬6400人差距大，106年度國防部志願役總人數亦僅估列15萬7108人。
為補足兵力缺口，國防部103年度及104年度，各徵集約3萬名82年次（含）以前役男入營服常備役外，又分別在104年8月25日及105年8月16日兩度宣布，在105年度及106年度，仍需持續徵集82年次（含）以前役男各約2萬3100人及9600人。
國防部105年12月22日在立法院外交國防委員會報告表示，預判106年底志願士兵編現達90%以上，可滿足部隊需求，107年不再徵集義務役役男入營服役，82年次以前出生役男，將全數轉服一年役期替代役，義務役107年底全數退伍離營，未來將儘速達成志願役人力90%政策目標。
立法院檢視107年度國防預算，志願役相關人事費是以16萬716人編列，較106年度增加3608人，距所訂17萬6400人目標數，差距1萬5684人，未來在已無義務役人力補充情況下，其間短缺的兵力如何增補並長期維持，具高度挑戰。
國防部辦理志願役招募過程，為改善募兵績效，一方面向行政院爭取相關福利待遇的提升，另一方面不斷放寬招募條件。志願士兵報考年齡上限，由26歲提高至32歲，學歷從需高中(職)以上學校畢業，開放教育水準低的國中畢業生。過去門檻較高的憲兵、儀隊兵、政治作戰局，也允許身體有刺青紋身，曾受拘役或受感訓處分，曾受處分但獲准易科罰金執行完畢，裁定得易服社會勞動執行完畢，受緩刑宣告期滿未經撤銷等有爭議背景役男成為募兵對象。
國防部近年來不斷放寬招募條件，有違募兵制計畫招募優質人力的初衷，軍人業務性質迥異於一般民間行業或公教人員，一旦所用非人，代價不斐，立法院建議國防部應重新審酌招募政策，避免濫竽充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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