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頂帽子想遮磐石艦真相？
別小看本報記者好嗎
2020-04-23 06:00 聯合報 / 總編輯范凌嘉
根據以往採訪經驗，當政府出了重大差錯、難以招架時，最常搬出的理由就是「國家安全」，或者「機密任務」。碰上這兩頂大帽子，媒體就難以深究，過去的「國安密帳」、「南線專案」都是如此操作，最後不了了之。
巧合的是，昨天蔡總統說明敦睦艦隊染疫事件的記者會，「國家安全」與「機密任務」這兩項，都用上了。
為什麼要扯國家安全與機密任務？
蔡總統在記者會上表示，防疫線上沒有一點僥倖，一刻都不容疏忽，「國家安全的確保也是一樣」；這話讓人一頭霧水。就遠航艦隊的防疫而言，就是有疏忽、有破口了，為什麼要拿國家安全的確保來類比？事實上這趟遠航任務後，國軍3艘主力艦艇已經無法執行戰備任務，這樣是確保國家安全嗎？
日前民進黨立委宣稱敦睦艦隊有重要機密任務，是「軍事外交難得的機會」，還有媒體補充「祕密任務涉及方並非只有一國」、「具突破性意義」；蔡總統昨天記者會也說「這次是有一些比較特殊任務，不方便在公開場合說」。但，重點是敦睦決策出了什麼問題，跟「祕密任務」有什麼關係？因為有祕密任務，官兵健康就可以被犧牲嗎？
順著思路想下去，「國家安全」與「機密任務」兩種突兀的說法，恐怕都是要用來建立這趟敦睦遠航的正當性，從而削弱決策者的責任追究。蔡總統記者會也順著前天國防部長嚴德發的說法，說她「尊重」國防部已經做成的決定，淡化三軍統帥在決策過程中的角色。
有權力的決策者才該負責
國防部規畫敦睦遠航，在時程、航線、演訓內容、停靠港口等有許多選項，理論上軍方應該會因應疫情風險與國際情勢，提出各種方案供決策者選擇；另一方面，遠航計畫涉及其他部會權責，不太可能由國防部或參謀總部獨力拍板，應該有更高層的決策者。就責任政治的角度而言，誰是有權力的決策者？誰又選擇了目前的方案？
對於「祕密任務」，聯合報記者也深入調查。目前看來所謂的「祕密任務」，可能是支隊離開帛琉後轉向西南，進入西里伯斯海，繞過菲律賓南端，再由菲律賓與馬來西亞之間進入南海，在南沙太平島及東沙島附近海域進行代號「海疆」的操演，演練一旦外敵入侵南海島嶼海軍協助防衛，或將已失守的島嶼奪回。
如果這就是「祕密任務」，其實沒什麼了不起，總統與軍方大可不必一付諱莫如深的模樣，過去敦睦艦隊也曾數度操演。這種「祕密任務」，完全不足以證明這趟航程的不可取代性，決策者大可等疫情穩定之後再演訓，不必讓7百多名官兵暴露於染疫風險之中。
回報發燒變成羅生門
昨天另一個爭點是敦睦艦隊有無回報發燒一事，這是責任追究的重點之一，前天「相關人士」放話修理支隊長陳道輝，就是說「5位發燒的官兵，並未顯示在發燒的欄位上」。但昨天陳道輝對立委表示，磐石艦航行過程有5人發燒，其中1人狀況較嚴重，曾躺了2天，所以他有回報，但並未回報其他4人。
敦睦艦隊上的醫官，既沒有快篩試劑，也沒有檢測能力，本來就無法做到「確診」；再加上當時尚未收到喪失嗅覺方面的資訊，醫官又判斷症狀非常輕微，陳道輝如果通報了較嚴重的一人，情境與「相關人士」所言完全不同。
不過，國防部昨晚否認陳道輝有回報發燒狀況，海軍逐一清查支隊遠訓期間每日向艦指部傳送之安全回報表，確認均無任何人員發燒紀錄。這事已成了羅生門，預料也是接下來的調查重點。
誰放官兵趴趴走也應追查
比發燒回報更重要的問題是，敦睦艦隊返回母港後，檢疫是怎麼做的？又是誰下令放官兵下船趴趴走？這些是另一個未被討論的重點。昨天被問到這些問題，陳道輝停頓了一下，說他不能說明，但他「沒有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而是按照命令執行」。陳道輝是不是被下了封口令？誰違背了蔡總統的命令想掩蓋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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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明杰
敦睦艦隊染疫：
在海軍手上層層瓦解的抗疫防線
22 Apr, 2020 思想坦克 | 鳴人堂 | 聯合報
海軍敦睦艦隊染疫，不僅讓台灣防疫出現破口，也造成社會大眾恐慌。連日來在輿論壓力下，國防部長嚴德發終於出面鞠躬致歉，並坦承經初步調查海軍有四大疏失，除自己已向蔡英文總統自請處分，同時會負起政治責任，另也決定將這次敦睦艦隊支隊長陳道輝少將、海軍艦指部指揮官高嘉濱中將等兩人調離現職，暫時為此再次影響國軍形象的事件止血。
觀察海軍敦睦艦隊這次意外鬧出的染疫風波，除了事前的風險評估不足，艦隊從啟航到返台過程的防疫風險管理更是漏洞百出，加上染疫消息傳出後軍方的危機處理更是手忙腳亂。一連串的疏失，才會導致艦隊染疫事件越滾越大，也連帶讓好不容易出現幾天零確診的台灣防疫成果，一瞬間就破功。
敦睦艦隊為何堅持出訪？
對於敦睦艦隊為何在國際疫情已經蔓延的情況下，仍堅持要出訪？原本這是事件源頭必須探討的嚴肅問題，不過如果究責，就會有政治責任的爭議，到底要究責到哪個層級？瞬間又變成藍綠政治攻防的敏感區域，藍營想無限上綱到三軍統帥，綠營則刻意迴避，甚至傳出敦睦艦隊是因「機密任務」非出訪不可，有意藉此合理化艦隊染疫事件。
敦睦艦隊出訪，在平時，在過去，相信國人絕對支持，因為這不僅有助於海軍遠航訓練，更是磨練官兵和提升戰力的必要機會，同時還可兼顧敦睦邦誼，因此各國海軍都有這種遠航訓練，連對岸的中共解放軍也不例外。然而，今年因為突然冒出全球嚴重疫情的變數，敦睦艦隊到底該不該如期成行？想必軍方事前不會沒有風險評估。
或許可能會出現兩種意見：一是軍人本該以戰備優先，就算冒險染疫也不能畏懼，只要命令下來就該達成任務；二是如果不慎染疫，戰力可能因而癱瘓，還要如何繼續戰備達成任務？當然，如果能夠戰備訓練和防疫都做好，也就是在第二個層次的防疫風險管理若能把關好，這趟敦睦艦隊出訪確實沒什麼好質疑的。
但問題就在敦睦艦隊的防疫風險管理有漏洞，因而才必須向前追溯最上層的風險評估和決策，是否低估艦隊可能染疫的風險，並連帶引發後續一連串的疏失。
最好的打算和最壞的準備
軍方過去對於共軍威脅，常說「已做最好準備和最壞打算」，但這次敦睦艦隊出訪，事後證明應是「做最好打算和最壞準備」，也就是低估染疫風險、又高估艦上防疫能力，最後才會導致防疫風險管控失敗收場。因而為何出訪和艦隊染疫當然有因果關係，怎能不談？
對於今年敦睦艦隊為何出訪，國防部長嚴德發表示是由他和參謀總長黃曙光共同決定，並於2月19日向總統報告後，20日由國防部核定。而外傳的「機密任務」，就是敦睦艦隊已經在4月9日返台後，因應中共航母「遼寧號」繞台威脅，兩艘「岳飛艦」和「康定艦」又緊急出港戰備。
問題是，「遼寧號」繞台威脅是在4月10日該艦隊出第一島鏈後的事，敦睦艦隊出訪前，根本還沒有這項威脅，為何會有因應共軍威脅必須非去不可的「機密任務」？如果是考量出訪前今年以來中共軍機已四次壓迫台灣的敵情壓力，這三艘軍艦豈非更應該留在台灣周邊戰備？怎會還遠航到帛琉去？而且，不是連國軍年度最重大的漢光演習都延後了嗎？海軍敦睦遠航會比三軍聯合的漢光演習更重要？
探討敦睦艦隊為何在疫情威脅下還要出訪，目的在於釐清責任層級，並避免日後在戰場上，也同樣出現對威脅和風險上的誤判，因為「疫情」如「戰情」，軍方或政治高層不可不慎。但很遺憾，這問題卻成為藍綠拿來相互指責和政治打擊的話題，也讓焦點完全被模糊。既然嚴德發選擇用政治責任方式一肩扛起，外界恐怕已難以得知背後真相。
艦隊防疫的兩道防線
這次敦睦艦隊發生的防疫風險管理問題，主要出在艦隊支隊長失職和艦隊指揮部督考不周的環節。特別是國防部在艦隊出訪前已有要求，艦隊出訪過程中，只要出現疑似感染疫情的狀況，必須馬上中止任務返航，這也是國防部替艦隊防疫設下的第一道重要防線。
但經國防部調查，雖然軍艦醫官每日都會向支隊長陳道輝少將通報就醫情形，依規定支隊長必須向艦指部回報，但3月6日、3月21日至26日、4月1日等期間，共有五起官兵發燒案例，支隊長卻未按照規定通報，因而讓這道防線形同虛設，國防部也無從掌握狀況。
其次，原本還有另一道重要防線，也就是艦隊返台後，在4月14日由國軍高雄總醫院組成的聯檢小組，一早就登艦實施入境檢疫，應檢視體溫量測、健康紀錄、航行期間人員就醫紀錄，但聯檢人員卻未落實檢疫工作。結果這道最後防線也未發揮作用，才會導致染疫官兵在不知情的情況下進入社區，讓台灣防疫因而出現破口。
而海軍在防疫風險管理上已經漏洞百出的情況下，沒想到軍方在危機處理上也手忙腳亂，不僅對染疫的「磐石艦」上官兵就診狀況出現不同版本，相關說明也一改再改，甚至出現國防部和海軍不同調的亂象。最讓外界無法接受的，是竟把官兵召回地點選在台中一中和八堵車站這種人潮眾多處，光這小事就可看出，基層軍方單位，根本毫無防疫觀念可言。
小結
也因此，縱然帶了三萬個口罩，實習生和官兵搭乘的是有高規格醫療設施的「磐石艦」，國防部更律定了一堆防疫要求，表面上看似已經完備艦隊的防疫體系和能力，但就在軍艦先天條件已防疫困難的環境下，加上艦隊指揮官漠視防疫命令和要求，以及官兵對相關防疫措施和規定也應付了事，國防部和海軍卻還以自信敦睦艦隊足以挑戰疫情威脅下的遠航。
如果再回到2月決定派艦出訪的前夕，以這樣的防疫能力和態度，國防部還會認為敦睦艦隊為了「機密任務」，今年也非出訪不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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質詢飆「哭哭啼啼不是男子漢」
趙天麟為用詞不當道歉
2020-04-23 02:44 聯合報 / 記者王慧瑛、楊濡嘉、丘采薇
海軍敦睦艦隊染疫案已有28人確診，全國上下繃緊神經補破網，風暴也燒進立法院。敦睦支隊長陳道輝22日在接受立委電話質詢時，哽咽表示用生命擔保絕對沒有隱瞞，民進黨立委趙天麟質詢時激動地說「哭哭啼啼不是個男子漢」，遭網友砲轟「發言涉及性別歧視」。趙22日深夜在臉書發文道歉，有網友認為「應該親自向支隊長道歉」，也有支持者留言力挺「勇於認錯，為失分止血！」
質詢後，面對輿論炸鍋壓力，趙天麟22日深夜在臉書發文寫到「連日來多次質詢要求國防部敦睦艦隊必須落實防疫措施，後送機制等SOP必須確實，才能保障國軍弟兄的安全。但軍方輕忽，未落實磐石艦上發燒通報，導致敦睦艦隊出現防疫缺口。但今天質詢部分用詞確實不當，在此致歉。」這篇發文備受關注，幾個小時累積近500則留言。
這起質詢風波起因於22日上午，正隔離中的敦睦支隊長陳道輝少將接受立法院國防委員會電話質詢，他語氣哽咽說自己5天睡不著，「身為軍人寧可死在海上、死在船上，不可能去傷害國人」、「這是我穿上白軍服，30年來最痛苦的時刻」，陳也提到艦上5人發燒他只回報1人，是因為醫官判斷有4人症狀輕微，才會認為只是一般感冒，絕無意圖隱瞞。
民進黨立委趙天麟質詢國防部長嚴德發、海軍副司令梅家樹時，爆氣批陳道輝的作法就是隱匿，「這不是隱匿，什麼才是隱匿」、「哭哭啼啼不是男子漢，真正男子漢是面對問題解決問題」，也說「高雄、台灣現在就是為了這個隱匿雞飛狗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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