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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為823砲戰立下戰功的砲陣地。(中時資料照)

史話》
朱偉岳專欄
台灣的飛彈腳步(一)

2021/09/05 中時

朱偉岳(作者為前中科院第二所資深研究員)

中華民國國民政府(下稱國府)研製飛彈的歷史,應上溯至抗戰勝利後初期。民34年(1945)年陳誠當軍政部長時代,即曾選派軍官前往德國研習,實地瞭解戰時德國用來奇襲英國倫敦之V-1、V-2飛彈。後因國共內戰國府一敗塗地,這些曾研習飛彈的軍工專家,依西瓜偎大邊效應,1949年時絕大部分皆滯留大陸,不願撤往台灣,乃成為中共建政後兩彈一星的中堅人才。少數撤往台灣者,孤掌難鳴,祗能隨著當年負責軍工廠撤往台灣的唐君鉑(時任兵工署副署長),在台灣做一些傳統槍砲彈藥的生產工作,以維持國府軍隊(稱國民革命軍,簡稱國軍)的起碼戰力。

稍為新式的槍砲彈藥或飛彈,像海軍所用的近發引信砲彈,陸軍所用的勝利女神力士型飛彈及鷹式飛彈,空軍用的響尾蛇飛彈等,都要依賴國府當時的盟邦美國供應。看人臉色,仰人鼻息,凡是稍有出息的中國人,都不會覺得很舒暢罷。國府在台軍方人員,當然會想法改革這一局面,自立自強的口號,主要是針對這一點而來。這或正也是毛澤東先生,要和蘇聯史達林、赫魯雪夫鬧翻的原因。

民47年(1958)8月23日,毛澤東下令砲擊金門,當天即發射砲彈九萬餘發,隨後的時日又陸續發射了近40萬發,總共發射了約47.5萬發,史稱823砲戰。金門本島的面積僅約124平方公里,約略是一個台北市大小,竟落下47.5萬發砲彈,平均每6平方公尺即2公尺x3公尺大小面積,落下一枚砲彈,似可暸解當日砲戰的猛烈程度。

八二三砲戰爆發時,中共的空軍和海軍,尚祗能在大陸沿岸活動;台灣海峽的制空權和制海權,仍掌握在國府手中;何況還有美國第七艦隊的協防。故砲戰前後,國府海軍一直擔負金門守軍之軍需運補,以及前線,包含金門、馬祖、烏坵等海域巡弋。

大約在當年8月間八二三砲戰發生後的9月上旬,國府海軍3艘巡防艦奉命到馬祖海面巡弋,其時9月2日金門海域海戰剛過不久,國府海軍104號沱江艦及維源艦,被躲藏在漁船之後的魚雷快艇伏擊,造成2艦受傷,官兵多人殉難。雖亦擊沉共軍魚雷艇2艘,但從此次海戰以後,我艦在大陸沿岸巡弋,無不提高警覺,以免再遭中共海軍魚雷快艇偷襲。是時金馬海域全部戒嚴,任何船隻皆不准通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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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三砲戰國軍沱江軍艦47年9月2日於金門料羅灣海戰中以寡擊眾戰功錦旗。(朱立熙攝)

這3艘江字號巡防艦組成一個戰隊,戰隊長是由驅巡司令部派來的劉真上校率領,他是一位很有經驗的海軍資深軍官。巡弋於靠近馬祖外海海域,是一個月黑星沉的漆黑夜晚,雷達螢幕上突然發現一艘不明海上船隻,整個戰隊馬上緊張起來,深恐中共魚雷快艇偷襲之事重演。經多次辨識,皆無法辨明船籍。在戰隊長的命令之下,3艦立即聯手砲擊這艘不明船籍的船隻。

這3艘巡防艦,計有三吋砲3門,40公厘砲3門,20公厘砲12門。猛轟一陣以後,海上傳來微弱的呼救聲,砲擊才戛然停止。結果發現不過是一艘自馬祖出港,擬開往基隆的木殼機帆船。出港後因遇海上戒嚴,不敢航行,乃在馬祖外海拋錨等候。但海峽兩岸戰事初啟,民間船隻,並不明白軍方識別信號,故而造成重大誤會,而遭受己方軍艦砲擊。經3艘艦艇開火圍攻,這條機帆船雖受重創,竟然未被擊沉。這幕場景令人相當難堪,說明當年國府的海軍艦艇,火力配備薄弱,已跟不上時代需求,是其時國府海軍官兵們心中一項隱憂。

民國56(1967)年,埃及發射俄製冥河飛彈,擊沉了以色列驅逐艦及商船各1艘。冥河飛彈乃成為世界海戰史上,第一次在實戰中使用的攻艦飛彈,也把世界海戰推進到飛彈時代。以色列受此突襲,朝野震動,立刻研究反制方案。民59(1970)年8月,以色列開始在海軍艦艇部署自製的「天使飛彈」(又名加百列飛彈Gabriel missile)。先進國家海軍,先後亦陸續配置飛彈。解放軍也開始積極研發中國第一代艦載飛彈,「上游一號」和「海鷹一號」,就是最先裝配在共軍艦艇上的飛彈武器系統。

蔣介石、蔣經國父子在民53年(1964)籌建中山科學研究院的時候,最初的構想,僅有核能研究所及火箭研究所,以研製原子彈及火箭飛彈為目標。後來接受以色列顧問柏格曼教授的建議,才增列了電子研究所及化學研究所。可見蔣氏父子,當時可能受限於國家經濟能力,並沒有計畫要為國府海軍研製攻艦飛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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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8年04月18日來華訪問的大韓民國陸軍參謀總長金桂元上將(右),參觀我軍事訓練基地,觀摩國軍部隊的飛彈射擊演練,基地教官當場簡介火蜂目標機的性能及飛彈射擊程序。(姚琢奇攝)

史話》朱偉岳專欄
「火蜂計畫」無疾而終
台灣的飛彈腳步(二)

2021/09/12 07:00 中時 朱偉岳

民55年(1966),中山院火箭研究所從國外購得一套二戰末期德國V-2飛彈技術資料。因V-2飛彈同時是美國、蘇聯彈道飛彈的宗師。所以,中山院特地派了幾位專家,到德國實地瞭解,希望從V-2飛彈開始,步入彈道飛彈的大門。

這段期間,桃園龍潭還是相當荒僻的鄉下地方,中山院工作人員住在那裡,晚上唯一的消遣就是看電視。當時台灣的電視台祗有「台灣電視公司」,正播出李小龍主演的「青蜂俠」連續劇。引發了火箭研究所人員的聯想力,便把這套與德國合作的彈道飛彈研究,稱之為「黃蜂計畫」

當中山院火箭研究所提報研製「黃蜂計畫」的時候,唐君鉑知道這是飛彈動力的根本,至表重視。於是,他把中山院計畫處長劉元發將軍,也是中山院核武研製計畫最重要的協調人,調任為火箭研究所所長,以期配合核能研究所原子彈的研究製程。

「黃蜂計畫」的推動,以及後來接續的「青蜂計畫」,及擬與以色列中短程彈道飛彈「耶利哥」合作的400公里以上射程飛彈,主要是想作為原子彈的投擲工具。但中山院初期核武發展的「新竹計畫」,因吳大猷的反對而受阻,後雖改提「桃園計畫」取代,雖然進程順利,但核武的腳步,最後還是在蔣經國的裁決下,停了下來。所以「黃蜂計畫」、「青蜂計畫」等方案,自然就變成一個無用武之地的計畫。

這些努力雖未成功推出可攜帶核彈彈頭的彈道飛彈,但卻替中山院打下了堅實的火箭發展基礎。以後中山院研發之「雄蜂計畫」、「天弓計畫」、「天劍計畫」乃至晚近傳聞中發展之中程彈道飛彈等,實皆由這些計畫預先紮下深厚的根基衍生而來。

當國府中山院專家在德國研習V-2飛彈的時候,得知二戰末期德國除了V-1及V-2飛彈之外,還研製了一款供德國海軍使用的HS-293攻艦飛彈。民56年(1967)這批專家自德國返回台灣後,把得自德國的HS-293攻艦導彈資料(註三),交給時任中山院籌備處主任的唐君鉑。

唐氏認為,HS-293攻艦導彈的目視導引功能,和中山院電子研究所的關聯比較密切,於是唐氏將這份資料,交給了那時任職電子所控制組的韓光渭博士,由韓氏去聯絡院內有關人員,共同研究。

中山院電子研究所在成立之初,除空軍航空研究院電子組長宋玉出任副所長外,所有負責人及絕大部份研究人員,幾乎全來自海軍。對民47年(1958)馬祖外海三艘巡防艦,圍攻一艘無武裝木殼機帆船,竟未擊沉一事,無不印象鮮明。茶餘飯後之時,早有共識若有機會,一定要為國府海軍研製犀利的攻艦飛彈,逐步擺脫對外國主要是對美國的依賴。

民57年(1968)間,控制組把HS-293攻艦飛彈技術資料,畫分成若干章節段落,以分工合作的方式,分配給火箭研究所及電子研究所相關工作人員研讀。要求每人提出讀書報告,並登台解釋說明。這是中山院,最初從事戰術性導引飛彈研究的起點。斯時國府陸軍已擁有美國供應的「勝利女神力士型」飛彈及「鷹式」飛彈,這兩型飛彈都屬於防空用途。

前者用於對付中、高空,後者則用於對付中、低空敵機。國府空軍當時則已擁有美製響尾蛇飛彈。前述陸軍之兩型飛彈在演習時使用的靶機,名叫「火蜂」。中科院控制組人員,最初一度希望把「火蜂」改裝成飛彈。但「火蜂」靶機由美軍直接操控,無由獲得。韓光渭乃把空軍現有的OQ-19B靶機取代美軍「火蜂」靶機,作為改裝為飛彈的樣品機,仍將這項計畫稱之為「火蜂計畫」。

OQ-19B靶機,使用小型汽油發動機,靶機設計僅有兩翼的副翼,可作大轉彎之用。機尾並沒有方向舵,要操縱這靶機以攻擊目標,幾乎是不可能的。正如划一艘小艇,因速度慢,尚可用雙槳操縱艇首方向。但若是裝上了機器的小艇,艇尾非裝有方向舵不可,想用艇側的兩槳調整艇向,殆難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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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3年05月14日五十一年度學術文藝獎金在教育部頒發,教育部長黃季陸頒發金質獎章及獎狀給工科組的韓光渭。(徵信新聞攝影組攝)

當韓光渭提出構想,要把OQ-19B靶機改裝為攻擊性載具的時候,宋玉副所長即表反對。理由是這個靶機沒有方向舵,如何能精準操控飛行方向?宋玉畢業於中央大學航空系,是抗戰末期加入國府「航空工業計畫室」的精英之一。後赴美國史丹福大學攻電子計算機,是台灣資訊業的先驅。

所以宋玉較韓光渭更能瞭解航空器的基本性能,但當時宋玉也不是很瞭解導引控制是怎麼一回事。於是宋玉的反對意見,並不能阻止控制組把OQ-19B靶機,安排到淡水海濱去做攻擊目標的飛行控制試驗。結果呢?當然是失敗的。因為OQ-19B靶機機身的設計過於簡陋,「火蜂計畫」無疾而終乃為必然。

本文提及此事,在說明從事國防高科技的工作人員,他們都是一時之選,受過很完整的科技訓練。但他們在開始時都不是專家,只是依靠著他們建設現代國防的熱誠和理想,努力向前。他們不懈地從工作中學習,逐步成為世界級的頂尖專家。所以,韓光渭最後也變成了中央研究院的院士。

火蜂雖然熄火了,控制組內同仁,在韓光渭的領導下,仍然向自製飛彈的艱困路途邁進。經一再商討研議,最後獲致共識。認為應該從研製現代化的先進攻艦飛彈著手,開始時目標不必太高遠,飛彈的射程先以30公里的目視範圍為限。其次,無論是電子技術或者火箭推動等技術,都不要脫離當時中山院火箭研究所及電子研究所已具有的能力太遠。如此,所有研發飛彈的材料或者零、配件,亦都較易取得或自行研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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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風計畫」主持人韓光渭。(中時報系檔案照片)

史話》
雄風飛彈的推手
台灣的飛彈腳步之3

2021/09/19 07:00 中時 朱偉岳

當時這批發願要為中華民國海軍研製飛彈的海軍人員,大部分除了看過飛彈的圖片外,飛彈長得什麼樣子,都是一無所知的。他們就像一群急著要渡河的人,沒有橋嘛,就學鄧小平摸著石頭過河吧!這是民國57年間(1968)事。

概要的辦法是,由一部分人,蒐集國外已有之各類型攻艦飛彈資料,諸如法國飛魚飛彈、以色列天使飛彈,及義大利的艦載飛彈等,就其綜合性能,作比較研究。另外一部分人,則向唐君鉑主任報告之後,以「松石計畫」為名,向陸軍飛彈指揮部,索取已報廢之鷹式飛彈二枚,運回中山院以後,分交火箭所及電子所各一枚,分別就推進系統及電子追蹤系統作拆解分析研究。

這項拆解工作,亦即現時所稱的反向工程,對火箭所或電子所的科研人員來說,是十分重要的基本練習。使他們由一無所知,慢慢瞭解到在飛彈彈体中那麼狹小的空間內,如何放入推進火箭,如何放置尾翼控制系統,如何在彈頭內裝置炸藥及引信,如何接收雷達回跡信號而使飛彈能追蹤目標。

至於彈體之內如何布線,如何隔熱絕緣等技術細節,更是科技同仁們不會放過的章節。到了民57年(1968)8月,電子所控制組的同仁,對攻艦飛彈已經有此較清楚的認識,乃呈報唐君鉑核准,提出了研製反艦飛彈的初步計畫。

這個初步計畫,主要的目的在作前期的分工。然後由分配到工作的單位,就軟體的配合或硬體的製作,作深入的研究,看看大家的努力,是不是能夠發展出一套現代的攻艦飛彈系統。譬如火箭所方面,先要設計及製造推力火箭,能把飛彈自艦船上的發射箱中推射出去。

飛彈推射出去以後,還要繼續飛行30公里,自然又需要續航火箭。這兩種不同的火箭,所用的固態燃料自亦不同,如何獲得其火箭燃料配方,是另外一項工作。要飛彈平穩貼著海面的一定高度飛行,需要一個靈敏的高度計,這是一個精巧的電子裝置。

光有高度計也不行,飛彈受到外在氣流的影響,難免會上下或左右擺動,要把這種擺動自動地修正回來,就要靠一套陀螺儀及加速儀組成的慣性裝置,把這變動的信號,經由電液伺服器,以轉動飛彈上的翼面,使能維持正確方向行。

所謂正確方向,就是能擊中目標的方向。這項重要的攻艦飛彈起始計畫,唐君鉑自然先與柏格曼教授商討,再向蔣介石、蔣經國提報。韓光渭奉命就擬議中的攻艦飛彈,提列初步的性能規格。韓氏乃將此一擬議中的飛彈,暫定名為雄蜂(Drone Bee;雄蜂飛彈名字的使用,一直用到1982年,其時雄蜂二型飛彈計畫名稱已出現。國防部的參謀們,乃有將雄蜂改名為雄風之議,郝柏村總長於1984.6.20.以雲霖字第1122號令正式將雄蜂飛彈更名為雄風飛彈),後韓光渭就成為雄蜂飛彈研究案的策畫人。

正在中山院內研討攻艦飛彈發展方案的時候,控制組另外也提出了巡弋飛彈的構想,於是就把最初的雄蜂飛彈定名為雄蜂一型飛彈,而巡弋型者稱為雄蜂二型飛彈。而「雄蜂一型飛彈研製計畫」,於民60年(1971)7月,由蔣介石核准正式實施。計畫主持人是火箭所副所長鄭毓珊,韓光渭則為雄蜂導引控制系統主持人。

柏格曼教授對韓光渭所提「雄蜂飛彈」的性能規格(下文起改稱為雄風)的擬議,是非常贊成的。他認為國府除研製原子彈及投射原子彈的彈道飛彈外,戰術性的攻艦飛彈及防空飛彈,也是國府軍隊急切需要的項目,應該及早同時推動,以防範對岸共軍的蠢動。

柏氏亦主張,初期應從攻艦飛彈著手。因艦艇目標僅在平面上活動,亦即二維平面,艦艇航行的速度也慢,較易處理。飛機則不同,是活動在三維空間,速度起碼是艦艇的10倍以上,處理技術上比較複雜。柏教授的建議,合乎現實,也和唐君鉑的考慮不謀而合,就一直成為中山院飛彈研製發展的原則方向。亦即,先發展攻艦飛彈,然後發展防空飛彈

短中程彈道飛彈呢,蔣經國的興趣一直不大。說起來也是,中國人打中國人,不應該是努力的方向,求自保即是。而柏氏亦建議,雄風飛彈宜採十字型,即有四個中翼。因在飛行過程中較為穩定,容易控制。

柏格曼基於對蔣介石的崇敬,及促進以色列與中華民國的友誼關係,他出面協調以色列航空工業公司(Israel Aerospace Industries IAI),對台出售天使飛彈。以色列當局終於同意出售一小批「天使飛彈」給國府海軍。蔣介石著令國府海軍,配合中山院辦理。國府海軍乃以「精實案」為名,向以色列購買三套「天使飛彈」武器系統,先行安裝於「岳陽號」等三艘驅逐艦上。

中山院派執行長夏新中將(海軍)組團,會同海軍負責人員,一同赴以色列簽訂購買合同。1969年8月底,中科院及海軍人員簽約後返回台灣,即赴日月潭涵碧樓向蔣介石簡報。是時正值金龍少棒隊,在美國威廉波特勇奪冠軍之際,蔣氏和夫人宋美齡先行接見少棒隊全體隊職員,並攝影留念,以示嘉許。接著,蔣氏即一人接見中科院及海軍簽約團。

蔣介石年輕時,曾在當年十里洋場的上海灘玩過股票,早已見識過精明的猶太人。蔣介石靜聽簡報,未發一語,顯然神情愉悅。他知道在他治理下的這片中國土地,是他自民國16(1927)年黃埔軍校出道以來,最可切實掌握而又平穩的所在與歲月。多少年來橫亙在他內心國防獨立自主的企盼,眼見正要大步邁出去了,自然愉悅非凡。

簽約團簡報完畢正欲辭出之際,蔣介石突然用他的寧波官話問了一句:「收條收好了吧?」在場人員,一時面面相覷,不知如何回答。因中、以雙方,簽有厚厚的一冊契約書,並非收條。唐君鉑機警,馬上站起身來說道:「報告總統,收好了。」顯然,蔣氏年輕時的上海外灘經驗告訴他,和猶太人打交通,收條一定要收好。

唐君鉑旋即派控制組組長韓光渭,及雷達組專家許塏等人,代表國府海軍到以色列IAI駐廠監造「天使飛彈」。韓光渭、許塏等均出身海軍機械學校,韓光渭是美國海軍研究院博士。許塏畢業於新竹交通大學電子研究所,後亦曾赴美深造。

國府的專家們一方面在以色列航空工業公司(IAI)負責飛彈監造,一方面通盤瞭解「天使飛彈」系統結構與內部構造,瞭解該型飛彈的組裝、測試方法與試射步驟。那時正是中華民國為聯合國的常任理事國席位奮戰的時期,蔣老帥似乎早就預知終有一天會退出聯合國。

1971年10月25日中華民國終於被迫退出聯合國時,蔣氏發表了「莊敬自強、處變不驚」的名言。中山院的「桃園計畫」和接踵而來的「雄風一型飛彈計畫」,正是這位永不屈服的老帥,他要預演的「莊敬自強、處變不驚」戲碼,藉為台灣軍民,樹立自強而不驚的典範。

這批專家從以色列回到台灣中山院後,立刻根據天使飛彈的規格性能,重新設計並製造雄風一型飛彈。期使雄風一型飛彈的性能,和天使二型飛彈完全相同,俾使雄風一型飛彈在臺灣量產後,可以立即頂替天使二型飛彈。

但雄風內部使用的料件、配件,和天使所用者並不雷同。雄風的料件及配件,絕大部分都由台灣當地生產,或由中山院所轄加工廠研製而成。這其中不僅包括製造,還包括原材料的研究開發在內。雄風飛彈,是台灣中山院著手研製的第一個現代化武器系統。

從嚴格定義觀之,雄風一型飛彈堪稱是以色列天使二型飛彈的「山寨版」。但雄風一型飛彈武器系統的設計與製造,都是中山院的科技專家們,自力完成,其成功面世,對中山院甚至對整個台灣工業水平來說,都有非凡的意義。

我們平時所說的某某飛彈,實際上是某某飛彈武器系統的簡稱。譬如所說雄風一型飛彈,是雄風一型飛彈武器系統的簡寫。

為什麼叫武器系統?表示那是一整套完整的東西。即以雄風一型飛彈武器系統言,該武器系統包含了:1.飛彈本身,2.發射架,3.雷達和戰術中心,及4.支援裝備包括各種測試儀具等4個部分。

再以飛彈本身言,又可概分為4個部分,即1.彈頭(含炸藥及引信)、2.尋標器(相當於眼晴)、3.導引控制系統(相當於大腦及神經中樞)及4.火箭(動力來源相當於兩隻腳)。

這4個部分,除火箭本身比較上純屬機械製品外,其餘部分,電子都是主角。像彈頭中,並非只有炸藥,其中引信是極精密的電子組件,使飛彈擊中敵艦,穿透甲板數公尺而後爆炸,以造成敵艦最大損傷。故一般武器系統,在電子方面投入的經費,往往在70%以上。

由此,應可看到唐君鉑早年的睿智與遠見,他首先指定任命電子研究所的人員,從事中華民國第一代武器系統的研究發展。假如把武器系統的研究發展看作是辦一場盛大酒宴,那訂席人是蔣介石、蔣經國父子,餐廳負責人是唐君鉑。

中科院的科學家、工程師、技術員,則是經理、大廚、二廚及跑堂等工作人員。菜單是蔣氏父子點的或希望要的,唐氏負責轉達並督導進行。當唐君鉑的餐廳剛僅有門面而接下這一場盛大酒宴的時候,自需先擴充廚房、添購爐具、用具等(即實驗室及加工廠的增建或擴充)。還要派出人馬搜羅所需食材、配料(即各種原材料、零件、組件的獲得)。

擺桌的場地也要準備停當(即飛彈試射場地),以候嘉賓蒞臨。假如某項特定食材譬如松阪牛肉,日本根本不賣,而這場宴席又非要不可時,那可能要特別設立一個專業農場,畜養一種類似松阪牛的牛來取代不可,這可不是簡單的事,而事實上這種事還真不少。

所以「雄風一型飛彈」,在蔣介石老帥親征的號令下,無論是中山院或國府海軍,都卯足全勁,賣力以赴。「雄風」計畫的推動,對國府海軍言,首先擺脫了美國武器供應的箝制,獲得了先進的攻艦利器。對中山院及整個國家而言,則使現代國防科技,得以在台灣由生根、萌牙而至發展。

史話》
蔣介石親征推動的收穫
台灣的飛彈腳步之4

2021/09/26 07:00 中時 朱偉岳

我們不妨試想,人走在一個熙攘的街頭,還可能不辨方向而迷路。那一枚沒有生命的飛彈,要在任何發射的地方,找到幾十公里以外的目標飛出去,而且還要準確地一頭撞上,其中應該有點不凡的能奈與身手。像二戰時期的日本人,多神氣自大,口中尚唸著要征服世界呢。但在太平洋海戰中,節節敗退之餘,實在搞不過老美的海軍,於是弄出個神風隊,實際上是日本版的V-1人肉飛彈,企圖一搏。此人肉飛彈,終亦被美國海軍的近發引信砲彈所制服而曇花一現。

現代的攻艦飛彈,就是要用一些精巧的儀具,來取代那坐在飛彈上愚勇的日本神風隊員。也就是說,要用精巧的儀具來取代活人,而且其表現要比一個活人更好。這些飛彈上精巧的儀具,主要由慣性導航儀、尋標器、致動器等聯合組成。慣性導航儀包含陀螺儀(大陸稱旋轉儀)、加速儀及精密電子線路等,提供飛彈最基本的位置、速度及姿態變動等資料。

尋標器則使飛彈能看準目標,絕不搞錯。致動器則依據慣性導航儀及尋標器傳來的電子信號,轉變為機械動力以操縱飛彈尾翼,直奔目標。這裡像陀螺儀、加速儀、致動器等的加工製造,電子線路的縮裝技術,放置於世界任何先進國家,都是機械加工或電子製造上的頂級技術。譬如一個防空飛彈的尋標器,若將之完全拆解開來,計有電子零件約3千個,機械零件1千多個。這4千多個零件(還只是飛彈彈體中一個尋標器部分),總有不少螺絲、螺帽吧。

是時的台灣,正是外銷工業正要起飛的時候,而且螺絲、螺帽的外銷尚是個要角。但中山院當時在國內,就是買不到所需要的螺絲、螺帽。蓋工業產品,可概分為四個等級,或四種不同的規格。也就是分為一般商品,工業用品,軍用品及航空、太空用品等4種。

民63(1974)年間,台灣出現一位螺絲達人李淵河,他設計出一部每個小時可出產24000個螺絲的機器,超過德、日、美諸國產品,因而,轟動一時,並獲得經濟部的國家生產設計獎。中山院當然向他的公司下單訂貨。當達人李淵河發現,他交出的螺絲、螺帽全部被中山院退貨的時候,他是十分驚異的。中山院當然沒有理由,去另外成立一個軍用規格的螺絲製造廠。

基於對螺絲的經驗,在唐君鉑的指示下,中科院內所有加工廠,都成立了外包作業單位,專門負責軍品規格或航太規格零、組件外包作業,協助已具相當商品生產能力的公、民營廠商,生產製造軍規或航太規格產品。由中科院提供規格,提供製造加工技術以及成品測試檢驗方法等予承包的廠家。

達人李淵河先生從這種規格的提升上,看到了更光明的前景。所以,他最初的承包,據說是虧本的。但他把握住機會,在軍品規格甚至航太規格的要求下,很快就滿足了軍方需求。他的公司,亦就更上層樓,提昇了製造等級。而台灣的機械加工業,像李淵河似的達人不少,故精密加工能力,在雄風計畫、天弓計畫、天劍計畫等一連串長期外包催化下,成為台灣公、民營加工業界一項相當普及的水平。

這種水平,不祗帶動了精密電子工業的成長崛起,也使台灣能搶占世界不少電腦、光電及機械產品市場。蔣介石當年的老帥親征,不能不說是台灣工業升級轉型中,一個重要轉捩點。以上所述精密加工能力的提升與催化,還是比較上一般性的軍規或航太規格零件或組件。

但是,還有許多屬於戰略性的組件,像前述的陀螺儀、加速儀、電液致動器、雷達導波管和一些特殊材料等等,往往是外國政府尤其是美國當局禁止出口的項目。於是中山院內部形成共識,也在唐君鉑的指示與支持下,紛紛成立自製計畫,先作成本效益分析後,再以各種計畫皆可通用為目標,就已有人力及設備進行。這種自製的努力,中山院稱之為關鍵性零組件自製計畫,其項目起碼數以百計。

所謂關鍵性的定義是:一、凡需向外國政府申辦輸出許可證明者。二、外國廠商可能以不再生產為由而亂提高價格者。三、特殊規格可能涉及他人專利權而糾纏不清者。四、需經特殊管道方能獲得而供應隨時可能中斷者。這些目前已無法統計其數量的自製計畫,產生了許多有趣的故事,試舉一例以說明。譬如相列雷達中導波元件,是整個雷達的核心組件之一,也是電子加工技術的瓶頸,屬於前述關鍵性定義第一條。

美國原廠也想把導波元件出售給台灣,但限於美國政府不准出口而無法如願。中山院乃在被動情況下,根據原廠規格試製。東西做成以後,因為數量不多,沒有理由去買一堆儀器作少數產品的檢測。於是就將試製的產品,送請美國原廠測試。測試報告很快回來,令人意外的是,原廠表示品質完全合格,併付上一分訂貨單,要求中山院報價出貨。

像這種隨著測試報告而來的訂單,不知凡幾。中山院希望的不是訂單,而是如何盡快完成「雄風一型計畫」或「天弓一型計畫」,交付軍方使用,以增進國防的安全與鞏固。這一分又一分的訂單,對中山院來說,雖然沒有用處,但卻像一分又一分的表揚獎狀,給中山院上下,提供了無比信心。

所以,隨著雄風計畫、天弓計畫、天劍計畫的推動,在中山院內部,逐步開發了許多加工技術,無償性輸往合作的公、民營廠家;中山院內各研究所,因之也增設了許多必要的檢測實驗室及加工廠,以資配合。中山院的人員,慢慢也發現有關材料的問題相當複雜,於是院內增設了材料發展中心。為了要使山寨版的雄風飛彈不輸原版天使飛彈,中山院又設立品質保證中心,最後還增設了系統發展中心。

品質保證由規畫、執行到稽查,層層相扣,擬定管制方案進行。從進料開始納入管制、而後製程及成品品質全部網羅在內。同時建立各種管制標準作業程序及標準檢驗程序,使品質保證工作,有條不紊地進行。對採購進來的料件或材料,設立嚴格精確的料件評審制度,做好把關工作,絕不使一粒老鼠屎,壞了一鍋粥。

其目的即在,要倒轉山寨版為正版,任何一步,絕不偷懶;任何檢查,絕不漏掉。系統發展中心,則不僅要把中科院內各單位,在一個計畫目標下整合為一體,也要把軍方,公、民營業界,海內、海外學術界的智慧與力量,盡可能加以結合。

所以在蔣介石親征推動下的雄風計畫,替中山院及台灣,帶來了精密加工業的升級,特殊航太級儀具的開發製造,精密電子業的興起,對材料科學的重視,品質保證制度的推行及系統工程觀念的演練與推廣等。這些,都是時下所謂高科技產業的堅實基礎。今天的「台灣製造」在世界各地還能小有名氣,這應是「台灣製造」任督二脈之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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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弋中的海軍巡邏艇,射出一枚雄風飛彈,勢如流星趕月。(中時攝影組翻攝)

史話》
老蔣總統等不到雄風試射
台灣的飛彈腳步之5

2021/10/03 07:00 中時 朱偉岳

雄風飛彈經過前述一連串的折磨與準備以後,終於在1975年正式展開試製及飛行測試工作。但當「雄風計畫」大致備妥了零組件或克服了某些關鍵性產品研製項目,正式開始試製並準備飛行測試時,正是蔣介石的健康,受車禍影響而日漸衰退的時候(蔣氏於1975年4月5日崩逝)

奇怪的是,柏格曼教授也在蔣氏辭世的第二天,即1975年4月6日病逝。他們這兩位異國盟友,都沒能有機會看到雄風飛彈不久後的精彩演出。

驗收試射的日子終於到來,不論是天使二型飛彈或是雄風一型飛彈,國府海軍都採用了以色列IAI提供的驗收規格要求。據曾參與驗收試射的人士評述,在驗收試射結果時,發現正版天使二型飛彈的命中率,竟比不上山寨版的雄風一型飛彈。

換句話說,山寨版似乎優於原版。因為數字會說話,國府海軍就把量產的雄風一型飛彈,不只配備在其他艦艇上,甚至還裝配在50艘飛彈快艇上,協助鞏固海防。後來又把雄一裝配在外島及本島海岸上,使成為海防利器。

蔣經國於1976年對國府參謀本部就指示說:「這些兵力分駐本外島後,將使全海峽對敵海軍都構成威脅。」由這項指示可知,蔣經國非常清楚雄風一型飛彈研製的意義。

「雄風一型」飛彈第一次攻擊靶艦試射當天,原本預定發射時間是下午3時許,因為天候因素,發射時間一路順延,唐君鉑在下午抵達台灣南部某處海濱發射現場,也一直陪同等候。因唐君鉑當天晚上要見蔣經國,下午5時左右,唐君鉑即匆匆離去。

薄暮時分,天氣轉好,為把握良機,現場指揮官決定試射雄風一型飛彈。這是中華民國歷史上,第一發自行研製的先進攻艦飛彈發射。飛彈凌空而起,朝海面騰空飛去,轉眼消失在海面的薄霧中。不一會,發射指揮中心傳來飛彈穩定飛行,逼近20多公里外靶艦,正作最後俯衝攻擊的信訊。

圍繞在指揮中心的科學家、工程師和技術員們,許多人噙著淚水,在吶喊鼓掌聲中,看著這發雄風一型飛彈,在靶艦的雷達迴跡中,消失不見。它終於找到了它的歸宿,直接命中了目標。中山院同仁立即把這個好消息,以無線電話通知仍在路途中的唐君鉑。

唐院長抵達台北七海官邸後,當面報告蔣經國這個消息。聽到「雄風一型」飛彈試射成功命中靶艦,蔣經國知道自力更生武器研發,已經初具成效,但亦不禁感慨系之,距離他父親在筧橋中央航空學校刻下:「我們的發動機在那裡?」已經是30年後的事了。

這雄風一型飛彈成功試射的1975~1977年,也正是美國和中共談判建交接近完成的時候。卡特總統決心繼續推動其前任尼克森和福特總統的建交政策,派布里辛斯基赴北京,作最後設建交談判。這時的蔣經國仍擔任行政院院長,他深切瞭解到局勢的困難。

1978年5月20日蔣經國繼任為總統,他面臨的問題是,美海軍第七艦隊早於1969年即停止在海峽巡弋,而美國在台協防的顧問和裝備,卡特總統皆應承中共的要求自台灣撤走。蔣經國自然會擔心,老美的這些舉措,或將造成對民心士氣的不良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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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民國67年雙十國慶閱兵大典,10日上午在總統府前廣場舉行,蔣總統經國校閱三軍部隊12000多人和「雄蜂飛彈」及各型武器裝備等。參加國慶閱兵大典的國軍受校部隊,集合在總統府前廣場。(中央社陳永魁攝)

史話》雄風飛彈國慶初亮相
台灣的飛彈腳步之6

2021/10/10 07:00 中時 朱偉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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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民國67年雙十國慶閱兵大典,10日上午在總統府前廣場舉行,蔣總統經國躬親校閱,受校的國軍部隊有12000多人,參加觀禮的黨國元老、政府首長、民意代表、外交使節團、各友邦慶賀團、海外回國僑團及民眾團體等3萬多人。圖為總統領導高呼口號。(中央社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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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8年國慶閱兵預演(中時攝影組攝)

依慣例,總統首任就職,都會舉辦國慶閱兵典禮。其時台灣已沒有什麼新武器,可以對民心士氣,提供激勵作用。在1978年9月間,雄風一型飛彈又作了兩次試射,都直接命中目標。中科院的同仁,還特地把飛彈擊中靶艦,竟穿透而過的壯觀畫面拍攝下來,向蔣經國總統簡報。

聽完簡報,蔣氏側身問唐君鉑:「君鉑,這飛彈能不能參加雙十閱兵?」他說的寧波官話和他老爸一樣正宗。唐氏不敢冒昧回答,因為這是試驗彈,沒有完全定型,所以製造的數量往往不會超過3個,而且這3個中又用掉兩發。

中山院的同仁看到唐院長遲疑,也看到蔣氏的熱切神情,當即鼓勵唐院長承擔此一任務。所以,1978年的國慶閱兵典禮中,出現了由國人自製的現代先進武器「雄風一型飛彈」。這些尚只能架在軍用卡車之上,暫供展示之用的飛彈,是中山院同仁日夜不停加班半個月的結果。

由於雄風計畫的推動並獲成功,中山院的科技鬥士,像是由一個蹣跚學步的兒童,成長為一個躁動的青少年。柏格曼教授雖然逝去,但中山院的科技觸角,也變得更廣泛而敏銳。

唐君鉑指派計畫處及各研究所的工作同仁,盡量向國外尤其是美國的華裔學者專家們請益,並邀請他們短期來院指導。其較為國內人士熟知者,如麻省理工微波導波管世界權威朱蘭成教授、美國RCA研究室主任微波專家潘文淵、控制理論世界權威顧毓琇(江澤民、朱鎔基的老師)、飛彈控制系統專家林驊、劉詒謹、洪箴,高能物理及雷達專家袁家騮(袁世凱之孫,吳健雄的夫婿)、噴射動力專家黃孝宗(唐君鉑卸任後代理中科院院務,名義院長為郝柏村)等。

1981年,在唐君鉑的鼓勵與支持下,中山院的初生之犢們,用「創新、突破、超越」這句口號,回應蔣介石「莊敬自強、處變不驚」的叮嚀,聯合了空軍航空工業發展中心,提出了3項龐大計畫,分別名之為「天馬」、「天弓」及「鷹揚」。

「天馬」是一個發射人造衛星的計畫,其火箭推力,正好是一個中程彈道飛彈,堪稱一石二鳥。「天弓一型」,則是以超越美國愛國者一型防空飛彈為目標的防空飛彈自製計畫;「天弓二型」則為以衝壓引擎(Ram-jet)作為動力,其速度與射程皆超越天弓一型。

「鷹揚」是一項性能與美國F-16戰機相近的自製計畫。當時世界各國,能在同一時間內,從事衛星發射,高性能防空飛彈及先進戰機研製的國家,除了美、蘇、英、法及大陸外,只有中華民國的台灣。蔣經國已經充分瞭解到中山院已經掌握的技術能力,所以他特別前往中山院,聽取這3項計畫的簡報。

蔣經國當時最操心的是台灣的經濟建設及政治安定,在中山院巡視的時間只能分配到兩個小時。其中一小時實地視察重要的實驗室、加工廠,其餘一小時則聽取簡報。也就是說,每一項簡報,只分配到20分鐘時間。

這三大計畫簡報,每一份簡報都分為三個段落。
第一個段落是介紹當時各國尤其是大陸的現況,
第二段落是說明已具有的技術能力及可能遭遇的困難和解決方法,
第三個段落是說明需要多少預算及研製時程。

蔣經國聽完簡報以後,又用他的寧波官話先說了一句:「蠻好的」,接著指示可先執行「天弓計畫」及「鷹揚」計畫,這兩項計畫的初期預算計約新台幣1700億元;「天馬」計畫則再作研究。唐君鉑奉命後,立即把電子研究所一部份主力調往台中航發中心,協助執行「鷹揚計畫」。後航發中心併入中科院,其所屬航空研究院則為中山院第五所即航空研究所。

「鷹揚計畫」原來只有設計建造飛機本身,並沒有武器系統。後來加入空對空「天劍一型」及「天劍二型」飛彈,計畫名稱乃更名為「安翔計畫」。其配備了自製空對空飛彈的IDF戰機,後來國府命名為「經國號」戰機。1986年「天弓一型防空飛彈」研製成功時,正值蔣介石百歲,中山院亦將之命名為「中正100天弓一型」飛彈。

這些命名,是對蔣氏父子二人的表彰與追思。這對父子檔,為建設中華民國自立自主的國防力量,提升國家工業水平,以不屈的堅持與毅力,不避艱困,不理曲辱,終其一生,一以貫之,他們確實對得起「莊敬自強、處變不驚」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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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6年10月09日副總統李登輝(左二)、總統府祕書長沈昌煥(左三),由參謀總長郝柏村上將(右二)等陪同,到松山機場外貿協會展示館,參觀紀念先總統蔣公百年誕辰「國防科技與兵工生產」展覽。(中央社記者陳明仁攝)

史話》
「三民主義統一中國」的底氣
台灣的飛彈腳步之7

2021/10/17 06:00 中時 朱偉岳 

「天馬計畫」就沒有下文了嗎?非也。蔣經國主持國家大計,他並不光看到一個中山科學研究院。在他正式接掌總統大位約半年的時候,歡迎他的是「中美斷交」事件;而十大建設正在上馬,台灣的黨外活動也正喧囂塵上。蔣經國尤其記得,在他和他老爸蔣介石於民53年間發起研製核彈的時候,科技學術界的大老吳大猷、吳健雄等,全不表贊同。

說起來,聲望卓著的學術界人士,是他得罪不起的人物。其時,中華民國在海內外的科技專家也正在崛起,亦紛紛回國請求參與建設報效。蔣經國知道,和大陸的對抗,不是靠軍備競賽,而是靠建設成果。所以,他把他父親「光復大陸、解救同胞」的口號,更改為「三民主義統一中國」。

至今,這句口號仍高掛在金門。蔣經國乃刻意把「天馬計畫」壓下來,他不需要可以打到北京的彈道飛彈,他也不需要原子彈。為什麼又要從事核彈研製呢?因為世俗的看法很簡單,會做原子彈,就表示能幹,不會做就表示差勁無能,蔣氏父子不願背負無能的罵名而已。這應是這對父子檔到達做成核彈邊緣,在轟動國際以後,又願意放棄的心理基礎。

衛星計畫嘛,可以先請海內外學術界人士去主導,讓許多已學有所成的專家學者們,有一個貢獻國家社會更寬廣的機會與道路。假如讓學者專家們缺乏效力的機會,當然會引發他們的不滿。釋出機會,消弭不滿,同時不發展深具挑釁性的彈道飛彈,這是蔣經國的一石二鳥。也是國府行政院國家科學委員會,後來設立衛星實驗室的源起。自然,衛星實驗室的初期,有不少中山院的專家加入,成為重要骨幹份子。

1981年蔣經國巡視中科院並聽取重要簡報後,他已知道他父親倡導了一輩子自立自強的國防建設,已具有相當基礎。他乃下了一道命令,從國府當日仍健在的14位一級上將開始、到國民黨中常委,政府五院全體,省政府,各縣市政府,各大專學校系主任以上,各級中小學主任以上,各農會、工會幹部,各公、民營重要廠家,三軍各單位代表等,分批到中科院參觀。中科院所在地原名淮子埔,蔣經國更名為新新埔;中科院乃把這些參觀稱之為「新新演習」。

從「新新一號」一直舉辦到「新新六十六號」,前後共舉辦66次,費時共約3年。讓美軍撤走以後的台灣各界,知道台灣的國防,並非真空狀態。對台灣的「處變不驚」而言,這項大規模而連續不斷的參觀,應發揮了相當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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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6年天劍一型飛彈。(中央社攝)

接著1986年,「天弓一型」、「天劍一型」、「天劍二型」、「雄風二型」等飛彈及IDF戰機相繼試驗成功。蔣經國復指示,將所有自力研製成功的新式武器,對全體國民作一展示。這就是1986年雙十節,在松山機場展示館的國防科技展。該展覽吸引了62萬人潮,空前轟動。

這個展覽,實際上由中山科學院天弓計畫室負責,聯勤研製的傳統武器如各式大砲、機槍、步槍等亦一併參展。IDF戰機翼翅下掛載著天劍飛彈,正停放在展覽館後停機坪上。在烈日當空下,閃耀著奪目光芒。

雄風一型飛彈則配置在海岸掩體中展出,極具真實感。天弓飛彈除展出微波導引彈及紅外線導引彈外,不怕祕密大公開,還展出解剖彈,就是要讓老百姓看個清楚明白。

因為雄風、天弓、天劍各計畫同仁經歷過研製的艱辛,也為了向全世界內行專家展示實力,特別在展覽場一角,展出一些關鍵性零組件成品,像各式陀螺儀、加速儀、電液伺服閥、嘉義外海重砂中提煉的稀土強磁材料等。這些東西,足以讓世界上任何挑剔的專家承認,這些新式武器裝備,確係中華民國的土製產品。「以土勝洋」,有為者亦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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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3年01月12日蔣經國總統坐輪椅出席國慶慶典。(中時攝影組攝)

史話》
蔣經國留下伏筆
台灣的飛彈腳步之8

2021/10/24 中時 朱偉岳 

1988年蔣經國辭世後,台灣的衛星研究繼續茁壯。並於1991年,以財團法人方式,成立了國家實驗室,其中包含國家太空中心。自1981年蔣經國壓下「天馬計畫」到現在的2011年,已是30個年頭。

台灣在太空研究方面也有不俗的表現。利用美國人的火箭推送能力,1999年首先發射了420公斤重的華衛一號衛星,2004年發射了700公斤重的華衛二號,該計畫主持人陳正興博士,即來自中山科學院。

2005年華衛三號升空,這是包含6顆各重70公斤的多衛星系統,以監測全球氣象為主要目的。利用美國人的火箭送衛星上天,立法院有委員嘲笑說:「這些是假的衛星」。於是,這些很會吵架而名震國際的立委諸公,竟也通過預算,使國家太空中心自1998年起發射探空火箭。

到2010年5月5日為止,已發射7次。「探空七號」的二節推送火箭,由中山院研製,這是中山院在30年前即已具有的能力。此次發射,由私立淡江大學洪祖昌教授主持,發射的全程追蹤由成功大學、嘉義大學負責,中央大學、台灣海洋大學及虎尾科技大學則負責通訊、結構、電腦軟體設計等工作。參與實際工作的人員,全是由教授指導的研究生或大學部學生。

預計2012年發射的「探空十一號」,將是發射一枚重約30kg的衛星進入軌道。國家太空中心已向全台114所大學及研究機構發出邀請,公開徵求委托研究計畫。「探空十一號」無論是推送火箭或衛星,都將全是台灣自製。

由於對衛星的研製,自然培育了島內國際級的軟件開發能力,與許多航太級元件製造廠家。加之對飛彈、戰機多年來的辛勤耕耘,使台灣在高科技的系統技術能力,堪與任何先進國家一爭短長。譬如最近有16個國家參與,由諾貝爾獎得主丁肇中主持的國際性「反物質磁譜儀二號」(AMS-2)計畫,台灣團隊提供的電子元件,即由中山院電子研究所研製。

2004年5月,美國任職最久的前太空總署署長高丁(Daniel Goldin)訪台時即表示:「台灣是先進國家,希望台灣持續提升在航太領域的成就,為人類作出更多貢獻。」老美高丁氏,應該不是很瞭解中國現代史,尤其是不太知道兩岸隔海對峙的實情。假如高丁氏知道,台灣的先進,實源於蔣介石父子及其追隨者不屈的堅持努力,高丁先生也可能像柏格曼教授一樣,會對蔣氏父子崇敬不迭吧!

蔣經國在1981年壓下「天馬計畫」,是兩岸應該化劍為犁的伏筆。蔣氏選擇衛星交由學術界主導,30年後的今天,似乎可以在島內看到遍地開花的成效。台灣的將來會變成一個科技島,不是絕不可能。蔣經國曾是一位共產黨員,在他臨終之前不久,他勇敢地開放兩岸交流,勇敢地解除戒嚴,勇敢地開放黨禁及報禁,把自由還給中華民國的台灣人民。

所以,台灣在可能成為科技島之餘,也可能成為一個多彩多姿的人文島。馬英九會對著蔣經國的靈位垂淚跪拜行禮,你不能說馬英九情感脆弱,沒有魄力,蔣經國確有他睿智感人的一面。蔣經國沒有辱沒他自己,沒有枉做共產黨黨員及國民黨黨員。孫中山「民有、民治、民享」的口號,他努力去實現。他應是中國政治人物的一個好榜樣,他是二戰英雄蔣介石的出色兒子。

我平遠縣鄉親,曾參與中山院之興建及工作者,計核能研究所有姚士龍(姚鉅元先生長公子)、林念生(林錦敏先生長公子)、林彬(林昌緒先生公子),火箭研究所有林瑞慶(林其華先生女公子)、劉廉興(劉塾章先生公子)、電子研究所有姚士鳳(姚鉅元先生次公子)、李蒼松(李運奎先生公子),筆者則曾在電子研究所、計畫處及天弓計畫工作。

【系列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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