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hoto Credit: Reuters / 達志影像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此次烏克蘭軍對俄羅斯的抵抗，最值得台灣學習之處就是展現了不對稱作戰的威力。光憑藉美國和北約提供的標槍反戰車飛彈以及刺針防空飛彈，還有地面與空中武裝的相互協調之下，弱小的烏克蘭軍隊仍舊能給武裝到牙齒的俄軍帶來重大傷亡。
俄烏戰爭最值得台灣學習之處，
就是烏克蘭軍展現出「不對稱作戰」的威力
2022/03/03 The News Lens 關鍵評論網
許劍虹
1984年出生於德州達拉斯，自幼在台灣長大。初中後返回美國接受中學到大學的教育，並取得加州大學爾灣分校（UC Irvine）的歷史系學位。回台灣後，進入淡江大學國際事務與戰略研究所攻讀碩士。 曾經擔任《兵器戰術圖解》、《英文旺報》以及《中時電子報》的文字編輯，目前兼任《航空最前線》與《世界民航雜誌》的採訪編輯。多年來研究軍事歷史，已經出版兩本個人著作，分別為《飛行傭兵：中華民國空軍第1美籍志願大隊戰鬥史》與《那段英烈的日子：中日戰爭勇士餘生錄》
2022年2月24日，俄羅斯總統普亭（Vladimir Putin）發起了他從政以來最大的豪賭，對歐洲第二大的國家烏克蘭發起「特種軍事作戰」（Special Military Operations）。
原本筆者評估，烏克蘭的抵抗會在短短一到兩天之內結束，畢竟俄羅斯為全球第二大的軍事強國。烏克蘭雖然同樣繼承了蘇聯大量的軍事遺產，但是雙方軍事力量懸殊，且烏克蘭不像俄羅斯軍隊那般擁有實戰經驗。
可沒想到喜劇演員出身的烏克蘭總統澤倫斯基（Volodymyr Zelenskyy），卻展現出了難得的領袖氣概，決定死守基輔力抗俄軍。他的這個決定，激勵了烏克蘭守軍的士氣。所以戰爭爆發三天下來，不斷傳出俄軍在前線遭遇猛烈抵抗，甚至於失利的消息。就連我們一般認為有強烈民族主義的俄羅斯民眾，也大批大批的走上街頭反戰，表達他們對普亭發動戰爭的疑慮與不滿。
澤倫斯基的抉擇，確實讓北約各國對烏克蘭刮目相看，紛紛做出了向烏克蘭提供軍事援助的決定。美國提供3億5000萬美元貸款給烏克蘭，用於購買更多的標槍（Javelin）反裝甲飛彈，荷蘭提供1000枚反戰車武器、500枚刺針以及400枚反戰車火箭發射器。就連德國也一改過去不介入外國事務的立場，提供1000枚反坦克武器跟500枚刺針飛彈。
北約國家已經團結起來支援澤倫斯基打這場持久抗戰，就連與俄羅斯關係曖昧的土耳其也關閉黑海。許多人嘲笑，這次英美對俄羅斯祭出的經濟制裁口惠而實不至，沒有辦法真正傷害到俄羅斯半點皮毛。可現在經濟制裁已經升級到將俄羅斯銀行驅逐出「環球銀行金融電信協會」（SWIFT），對俄羅斯甚至於全球經濟的影響都將非常巨大。
被驅逐出SWIFT的銀行，將就此與國際金融體系中斷連結，鑒於俄羅斯的對外貿易80%是靠美元支付，此舉勢必將給普亭在俄羅斯商界的威望帶來巨大傷害。太空探索技術公司（SpaceX）的執行長，全球首富馬斯克（Elon Musk）也宣布將優先提供星鏈網路服務給烏克蘭軍隊。西方世界不分軍民團結起來，勢必要讓普亭鎩羽而歸。
被烏克蘭擊毀的俄軍火箭發射車 Photo Credit: Reuters / 達志影像
師出無名的俄羅斯
此次俄羅斯對烏克蘭的用兵，根據普亭的說法是要在烏克蘭境內推動「去軍事化」與「去納粹化」。「去軍事化」本身就沒有道理，因為烏克蘭與俄羅斯是彼此相互承認的兩個主權獨立國家，沒有一個國家有權利在本身沒有遭遇到另外一個國家直接軍事進攻的情況下，出兵去解除另外一個國家的軍隊，這個理由本身就是一種侵略。
至於「去納粹化」，那就更是爭議十足了，首先是「納粹」這兩個字憑什麼由俄羅斯來單方面定義？對此議題，筆者過去已經多次為文探討，烏克蘭境內確實有如亞速營（Azov Battalion）般的新納粹組織，但俄羅斯境內同樣不缺乏比亞速營還要更加崇拜希特勒（Adolf Hitler）的光頭黨（Skinhead）。並非所有俄羅斯人都是光頭黨，同理也並非所有烏克蘭人都是亞速營。
更重要的一個指標，是烏克蘭總統澤倫斯基本人是猶太人，他的家屬不缺乏猶太人大屠殺的受難者，而且他的祖父還是當年抵抗納粹的蘇聯紅軍老兵。筆者先前有提到過，烏克蘭的軍事傳統基本上與俄羅斯一樣延續自蘇聯，兩支軍隊都將打擊納粹的「偉大衛國戰爭」（Great Patriotic War）視為自己的光榮傳統，沒有誰是或者不是納粹的問題。
而且從過去10年的選舉紀錄來看，極右翼民族主義者在2012年確實一度得到過10%人口的支持，但是到澤倫斯基上台的2019年，這個百分比下降到了2%不到。所以把納粹和法西斯的記號，往一個已經不再投票給民族主義者，並且還選出一個猶太人總統的國家身上貼，看在筆者眼裡實在是相當無恥。綜觀整個歐洲，恐怕沒有第二個人比普亭還更像當代希特勒了。
如果要再把白羅斯的盧卡申科（Alexander Lukashenko）算進去，那麼歐洲還有一個21世紀的墨索里尼（Benito Mussolini），都是對現狀不滿的所謂修正主義者。如果普亭只把戰火限縮在烏克蘭的頓巴斯（Donbas）地區，確實還能號召俄羅斯軍隊進軍保護俄裔同胞，但是當戰火擴張到整個烏克蘭的時候，「去納粹化」就連對俄羅斯軍民都沒有說服力。
Photo Credit: Reuters / 達志影像
烏克蘭的戰爭神話
除了普亭發動戰爭的理由毫無說服力外，此次俄羅斯對烏克蘭的侵略，確實也造就了許多烏克蘭軍隊的神話。烏克蘭人在二戰時不是加入蘇聯軍隊，就是參加德國的納粹武裝親衛隊（Waffen SS），確實是缺乏屬於自己本身的光榮事蹟。可是在這一次抵抗俄羅斯的侵略中，許許多多真真假假的事蹟經由網路傳到了台灣。
例如蛇島（Snake Island）上的13名守軍將士，在寡不敵眾的情況下拒絕俄軍勸降，最終慘遭俄羅斯艦艇莫斯科號（Moskva）與畢可夫號（Vasily Bykov）以艦砲炸死。還有一位外號「基輔幽靈」（The Ghost of Kyiv）的烏克蘭飛行員，駕駛MiG-29戰鬥機在一天之內擊落俄國空天軍兩架SU-35、一架SU-27、一架MiG-29與兩架SU-25，成為21世紀的第一名王牌飛行員。
蛇島的故事有點類似我國1937年的八百壯士、1949年的太原五百完人或者1955年的一江山戰役，都強調英勇的守軍在寡不敵眾的情況下誓死不屈，甚至殺身成仁的精神。事後烏克蘭官方自己證實，所謂蛇島13名守軍全軍覆沒並非事實，或者至少並非全部屬實。無論是否真的有13名守軍死亡，最終還是有部分烏克蘭軍人投降被俘虜，所以並非全軍覆沒。
至於「基輔幽靈」，以筆者對MiG-29的瞭解，應該是不具備一天之內打掉那麼多精銳俄國戰鬥機的能力。不過如果我們回頭去看1937年發生在杭州筧橋上空的八一四空戰，其實4大隊的大隊長高志航也沒有真如後來政府所宣傳的那樣打下6架日本海軍九六式陸上攻擊機。不過以當年中華民國空軍的實力，能夠取得事實上擊落兩架，擊傷4架的戰果已經相當可觀。
而且筆者先前曾經為文探討過，俄羅斯空天軍與烏克蘭空軍的戰機比例是1000比100，本來按照我的估計烏克蘭空軍將不堪一擊。結果烏克蘭空軍硬是撐了下來。雖然他們至少有一架Su-27逃到羅馬尼亞，卻反而讓過去被筆者小看的MiG-29大放異彩。開戰第一天，就有不下於10架的俄羅斯定翼機和直升機遭烏克蘭MiG-29擊落，烏克蘭空軍直到現在都還在戰鬥。
把守道路的烏克蘭戰士 Photo Credit: Reuters / 達志影像
不對稱作戰的威力
此次烏克蘭軍對俄羅斯的抵抗，最值得台灣學習之處就是展現了不對稱作戰的威力。光憑藉美國和北約提供的標槍反戰車飛彈以及刺針防空飛彈，還有地面與空中武裝的相互協調之下，弱小的烏克蘭軍隊仍舊能給武裝到牙齒的俄軍帶來重大傷亡。其中最有名的，就是發生於2月24日到25日的安多諾夫機場（Antonov Airport）爭奪戰。
由於俄軍無法完全奪下制空權，外加烏克蘭防空體系強韌，Il-76不敢靠近有重兵把守的安多諾夫機場。於是俄軍第11近衛空中突擊旅動員近30架直升機實施低空機降，結果卻遭到烏克蘭空軍MiG-29攻擊，至少兩架Ka-52直升機被擊落。成功抵達地面的俄軍，雖然一度攻佔安多諾夫機場，最後卻又遭到烏克蘭國民衛隊第4快速反應旅擊潰。
俄羅斯軍隊的T-72、T-80以及T-90系列主戰車，則一路上遭到烏克蘭陸軍與國民衛隊以標槍反戰車飛彈突擊。光是開打後的第二天，俄軍就有80輛戰車遭摧毀，2800名士兵被擊斃。仿佛蘇聯紅軍1939年冬季戰爭的情況，又原封不動重新在烏克蘭戰場上演，真的是戰爭史上的奇觀。變不出新把戲的普亭，決定將車臣人也推到戰場上去戰鬥。
2月26日，車臣共和國卡德羅夫（Ramzan Kadyrov）將他手下外號「戰爭之王」的圖沙耶夫（Magomed Tushayev）將軍派往烏克蘭，揚言要把澤倫斯基抓回莫斯科向普亭總統賠罪道歉。可沒想到這位車臣將領剛到戰場，就在2月27日一度傳出遭烏克蘭反恐精銳部隊「阿爾法小組」（Alpha Group）擊殺的消息，至今仍生死未卜，令普亭顏面盡失。
普亭之所以派車臣人上戰場，就是因為深知車臣人信仰穆斯林，許多人還曾經被俄國情報機構「仲介」到伊斯蘭國參加敘利亞內戰，擁有豐富實戰經驗。本來認為把他們派上戰場，能夠比一般的俄羅斯軍人更拋開對烏克蘭人的同胞情懷。結果還沒怎麼接觸敵人，就出師未捷，讓車臣人痛宰烏克蘭人的夢想也落空了。
被烏克蘭守軍擊毀的俄軍裝甲車 Photo Credit: Reuters / 達志影像
俄羅斯人與烏克蘭人的兄弟情
2月27日這一天，又有另外一個烏克蘭空軍的重大戰果，那就是Su-27擊落一架滿載傘兵的Il-76D運輸機，機上的300多人生死不明。打到第三天，其實我們不難發現俄軍並沒有做好準備，包括後勤補給上的準備，所以部隊一進入烏克蘭境內，就如同無頭蒼蠅般的到處亂竄，遭到享有地緣優勢的烏克蘭軍各個擊破。
雖然包括匿名者（Anonymous）在內的駭客組織，還有太空探索技術公司都給了烏克蘭軍方資訊作戰方面的協助，甚至還有烏克蘭人民亂改路牌等等，都是導致俄羅斯軍人陣仗大亂的原因。可實際上筆者認為俄軍推進緩慢的最直接因素，是俄羅斯軍人本身不想打這場戰爭。他們與俄羅斯人民一起透過各種直接與間接的手段，破壞普亭的戰爭意圖，是烏克蘭軍能撐到現在的最大關鍵。
俄羅斯人確實認為烏克蘭人是自己的同胞或者兄弟，雙方彼此之間有緊密的交流，親切程度不輸給海峽兩岸的民眾，甚至於同樣居住在台灣島上的居民。所以俄羅斯人對於極端右翼的烏克蘭人欺負烏克蘭境內的俄裔同胞，當然會有他們的不滿與憤怒。所以如果普亭把戰爭規模限制在頓巴斯地區，而且進軍過程中盡量減少不必要傷亡，還能多少得到俄國人理解。
可現在普亭無限制的擴大戰場，甚至還希望在擊敗烏克蘭後持續擴張到波羅的海與其他東歐地區，這就讓俄羅斯人無法理解了。也就是因為真心把烏克蘭人當同胞，許多俄羅斯人瞭解到普亭發動的戰爭只會把烏克蘭人越推越遠，想要贏回烏克蘭人的同胞情誼不能夠靠戰爭，而是要努力把俄羅斯建設成一個真正有吸引力的國家。
所以俄羅斯人民走上街頭，不顧被警察逮捕的風險表達反戰立場，俄羅斯軍人消極抵制普亭的命令。甚至當烏克蘭平民對他們怒吼，或者是開玩笑嘲諷他們的時候，俄羅斯軍人也都保持極大的克制，還有一些人改變立場跟著一起開自己玩笑，都證明俄軍是厭戰的。筆者認為，烏克蘭政府不該小看這股俄國軍民的反戰風氣，這必然將會成為未來扭轉戰局的一個極大關鍵。
留言列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