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推動「轉型正義」多年,諸多爭議始終不休。歷經4年運作,曾惹出「東廠」爭議的促轉會今年5月熄燈關門。圖/聯合報系資料照片
大屋頂下
促轉會就是亞述營
亞述營是否烏克蘭納粹化的象徵,或可見仁見智。但促轉會是一個台獨的標誌性機構,則是有目共睹的如假包換。
略論亞述營。一九九一年烏克蘭脫離蘇聯成為獨立國家,進入「國家建立」(Nation Building)的工程。
「友俄/反俄」驟然成為烏克蘭在民主政治與選舉操作上的切割工具。友俄派的思維以「基輔羅斯」的體系為傳承。反俄派的論述,則逐漸被二戰期間與納粹德國合作的極右翼烏克蘭民族主義組織OUN的歷史敘事所駕御。
OUN當年認為,進襲蘇聯的納粹是「解放者」,故與納粹共同對蘇聯作戰,並與納粹一樣血腥殺害猶太人及波蘭人。這個敘事體系所表達的是:只要反俄,納粹(或與納粹合作)也是正義。
「友俄/反俄」兩種思維在新生的烏克蘭一路呈現激烈的拉鋸。例如,反俄的尤申科總統為競選連任,在二○一○年授OUN領袖班德拉為「烏克蘭英雄」,並親自向班德拉銅像獻花致敬;但勝選的友俄總統亞努科維奇,在二○一一年就撤銷了給班德拉的民族英雄尊號。這種強烈的拉鋸不但出現在烏克蘭內部政治,也在國際喧騰,例如波蘭即立法宣布「班德拉主義」為非法。
伴隨「友俄/反俄」的拉鋸,「班德拉敘事」水漲船高。班德拉的頭像及類納粹的符號與儀式出現在政治場合,看似邊緣現象,卻成為烏國反俄(外部的俄與內部的俄)的「民族愛國主義」極端化的主要推進元素。
接下來的烏國政局出現三個轉折的悖論:
第一轉折:由於「班德拉敘事」的抬頭,俄語人口感受壓迫,可謂是造成克里米亞及烏東「叛離」的主要因素。
第二轉折:發生叛離,當局收編了標榜班德拉傳承的民間義勇亞述營來「平叛」,將之哄抬為國族精神楷模,更惡化了種族撕裂的氛圍。
第三轉折:由於克里米亞及烏東的叛離,大量傾俄人口脫離烏克蘭本體,使得烏國政局更向反俄傾斜。這個悖論呈現的是:由於「烏俄戰爭」先在烏克蘭內部發生,烏東的內戰自二○一四就開打,至二○二二死了一萬四千人,終於導致了「俄烏戰爭」的外部化。
三十年來,烏國政治人物其實皆明知這股「極端民族主義」的政治風險,卻從沒有能力扭轉,漸至相互利用,以致最後使整個烏國政局被民粹駕御,烏國則從「浴血的民主」走到今日「浴血的國家」。這是台灣觀察烏克蘭情勢最重要的看點。亦即,先看內部,再看外部。
烏克蘭脫離蘇聯後,為「國家建立」而對「歷史敘事」發生爭議拉鋸。相似地,一九四五年光復的台灣,則因一九四九年的中國變局,也逐漸出現「國家建立/歷史敘事」的議論(如台灣地位未定論),至今仍在處理「轉型正義」,這就是台獨問題。
烏克蘭的「班德拉歷史敘事」,表面上是對抗俄羅斯,但直接的效應卻是先撕裂了烏克蘭。相對來看,台獨意識發展至今日,也有相似的問題,在表徵上是對抗中共(抗中保台),此即「外擊型台獨」;但更直接且痛苦的效應,卻是撕裂了台灣,此即「內殺型台獨」。
台獨及烏克蘭極端民族主義,皆欲根本變造歷史敘事,因此也有相似的誤區及盲點:
當年烏克蘭的激進人物如班德拉,以勾結納粹德國來對抗老蘇聯。但今天新的烏克蘭也要以班德拉主義來敵對「外部的俄」與「內部的俄」嗎?此處的盲點與誤區是:新烏克蘭的「國家建立」目標,應當不是要用新的烏克蘭向舊的蘇聯復仇,而應在建立一個內部團結、外部安全的新國家。但新的烏克蘭卻被班德拉的歷史敘事浸染。
同樣地,台獨的歷史敘事幾乎已簡化成「為了替二二八復仇,所以要台獨」,這是巨大的誤區。二二八的是非十分複雜,非本文能論。但即使應當為二二八復仇,也不必然要引申到主張台獨。因為,二二八的轉型正義是要省思過去的歷史錯誤,台不台獨的議題則是要探索台灣未來的生存戰略。二者不能混為一談。若謂要為二二八復仇,所以就要主張台獨,這種歷史敘事可能是文不對題。
不過,台灣畢竟比烏克蘭幸運太多。就國民黨的角度看,從二二八到解嚴的歷史過程,將台灣的教育、經濟、社會治理成典範級的「四小龍」,最後並宣布解嚴,使台灣政治的本土化及民主化得以軟著陸,又主動開放兩岸交流,營造了兩岸和平發展的架構。就民進黨的角度來看,則雖然迄未跳脫台獨的自縛之繭,但一路走來亦從台獨黨綱,到台灣前途決議文、四不一沒有、台獨做不到就是做不到、提議凍結台獨黨綱、除非瘋子才搞台獨、承認蔣經國實現「寧靜革命」、中華民國台灣,直至今日向「中華民國不是台獨」試探。這兩股力量的交互作用,造就了今日以維持現狀及主張兩岸和平發展為主流的民意。這正是台灣很像烏克蘭,但台灣卻不是烏克蘭的原因。因為台灣人的政治判斷比烏克蘭人優秀。
準此,在這個歷史趨向下,促轉會的鬼魂迄今卻仍寄居在行政院中,就根本違反了台灣生存戰略的應然走向。
促轉會以「東廠」自詡,操作者以台獨為主體,留下一七七萬字的報告,主題不外是鞭屍蔣介石、糟蹋中華民國、撕裂台灣;這種主張出自台灣政治光譜的極端部分,扼殺了多元包容的主流民意,反映的是台獨、二二八受難者、復仇的皇民與地主,甚至是白色恐怖受難者(匪諜案)的史觀,可謂是台灣的「班德拉主義者」,是比「亞述營」還要純粹的台獨標誌性機構。
「台獨是反對者與革命者的玩具,中華民國是執政者的責任」。這應是台灣經歷七十年政治激盪及三次政黨輪替所獲得的血淚啟示。但是,促轉會卻以中華民國為玩具,欲以「台獨敘事」挾持「台灣敘事」。
蔡英文當年稱「中華民國是流亡政府」,如今則改稱「中華民國不是台獨」。但是,此際正也是台獨意識脫韁之時,因此有「中國東亞化/台灣南島民族化」的操作,而促轉會更已欲罷不能,將台獨敘事推向了巔峰。台獨,蔡英文好像想要走出來,但促轉會卻公然是要走回去。這是一個剪刀交叉。
今天的烏克蘭被「昨天的班德拉主義」浸染,在「榮光歸烏克蘭/榮光歸英雄」的OUN口號中,搞到國破家亡。殷鑑就在眼前,台灣不能被促轉會的「內殺型台獨」永遠定格在二二八年代,台灣也不能永遠被「復仇者班德拉們」所綁架。一個煽動相互仇恨撕裂的台灣,不可能有幸福的未來。
台灣不是烏克蘭。台灣若要好好走下去,必須拒絕掉進台獨的班德拉主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