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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竹鳴(第二排左十二、郝柏村將軍左後)與昔日同袍舉行餐會,紀念金門八二三砲戰四十周年。(圖/陳竹鳴)

八二三砲戰歷險紀實

2022年 08月 17日 星期三 榮光雙周刊 NO. 2455 期

【作者速寫】陳竹鳴,民國三十六年響應十萬青年十萬軍,投筆從戎。七十三年中校副旅長退伍,八十六年嘉義輔仁中學人事主任退休。     

民國四十六年,隨部隊移防至金門,住在山後;部隊平常的任務,就是在擔任岸勤時,專門去料羅灣搶運補給品,包括各種物資及彈藥等,所謂「搶運」,就是當運補船隻於漲潮時駛近岸邊,我們就抓緊機會,將船上所有的補給品迅速搶搬完畢,讓船隻趕在退潮前順水離開,返航臺灣。

我們的另一個重要任務,就是為了要構築掩體及陣地工事,到適當的地點,爆破山邊堅硬的花崗岩,再搬運碎石至工地,那時金門遍地荒蕪,沒有樹木,辛苦的情形可以想見。

民國四十六年到金門後,共返回臺灣兩次;第一次是到屏東大武營,接受三周跳傘訓練,第二次是到鳳山步兵學校初級班一五一期受訓六個月,在此期間部隊移防至小金門。民國四十七年的八月中旬,因金門前線狀況緊急,初級班訓練的期末大演習尚未實施,就匆忙返防金門。

八月二十三日我回到小金門駐地青岐村沙溪海邊時,已經是中午了,這是烈嶼的最前線,距離對面廈門僅五千公尺,用望遠鏡可以清楚看到對岸人們的行動。當天晚餐後,駐守在附近的同連竇有泰排長、劉益三行政官等人,到我的駐地聊天,忽然聽到大金門那邊砲聲隆隆,火光沖天,震耳欲聾。

「怎麼回事啊?」我驚訝地問。

「可能又是在演習吧!」竇排長說。

剛剛講完沒幾分鐘,耳邊就聽到砲彈呼嘯而至,而且狂風驟雨般地落在我們的附近,一時間塵土飛揚,硝煙彌漫了大地,這時我們什麼都看不見了,於是迅速進入掩蔽部內。

我及竇排長是久經戰場的老戰友,曾經歷過多次與敵人近距離的生死搏鬥,如民國三十七年在河北省的塘大戰役,民國三十八年在浙東的寧波、鎮海及舟山的登步島戰役等,所以都能鎮定地處理砲擊的各種狀況。我們是駐守在地道內,而地道前面直通海邊,射口可以監視整個海面,如果敵人強行登陸,我們可以用旺盛的火力,將其殲滅於沙灘。

從砲戰的第一天開始,每天都在坑道內外防砲擊、躲砲彈,密切監視敵人的行動,還要不停地挖地道或構築掩蔽部。外面的砲聲經常轟隆轟隆,落在附近的砲彈,會震得陣地附近山搖地動,但是我們習以為常,繼續在地道內挖土搬石、搬運彈藥。

我在山洞內的掩蔽部頂端,發現一道裂痕,唯恐巨大的土塊掉下來把人砸傷,我不敢大意,叫士兵們離開,由我親自處理,即在腳底下墊兩個線盤,站上去後用十字鎬小心翼翼挖掘。

忙了兩天之後,懸在頂端的土塊依然如故,戰士王榮貴看見我這個排長太辛苦了,要換我去休息一下,我說:「沒關係,你們都有家,排長孤家寡人一個,還是你們安全重要。」然而,他堅持要換手,並且立刻把我手中的十字鎬拿過去,把我推下線盤,他就接續了我的工作。

我有點不放心,走了兩步後回過頭要跟他說多加小心,可是還沒開口,突然間一發砲彈落在山洞掩蔽部的上端,只聽轟隆一聲,把挖掘了一半的上方土塊震塌,把我砸倒,在塵土及瀰漫的煙硝中,只聽到王榮貴悶哼一聲從線圈上倒下來;我從土堆中爬了出來,大聲叫人搶救王榮貴,可是他已昏迷;經軍醫緊急包紮後,送往軍醫院,他的脊椎受創,臂膀及腳踝骨也有傷,非常嚴重。我則只有腿部擦傷,幸運逃過一劫。王戰士一番好意,卻遭此劫難,讓我感到十分歉疚。

自八月二十三日起的兩個月,每天都過著緊張的生活,直到對岸在十月二十五日宣布「雙日不打」之後,心情才稍微輕鬆。

民國四十八年七月一日隨部隊調回臺灣,進駐桃園下湖基地整訓時,我請假到臺北縣三峽鎮探望代我受傷的戰士王榮貴,看到他仍躺在床上,已經半身不遂了。他的家人深明大義,沒有責怪我,而我對他及他的家人則十分感恩,如果不是他換我下來休息,半身殘廢的就不會是他。

為了熱愛國家,才穿上軍服,為了保衛家園,才在金門守護。我跟駐守在前線的同袍們,挺過了八二三砲戰,卻有千百位沒有山洞及掩體保護的軍民,犧牲了寶貴的生命,換來臺灣寶島居民安定繁榮富有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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