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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中熱戰的最棘手難題:
當具有高度軍事價值的台灣淪陷,
將對印太美軍帶來極大威脅

2022-09-02 15:35 風傳媒 李忠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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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美軍林肯號航母(CVN72)為首的多國軍艦。(翻攝RIMPAC臉書專頁)

美國眾院議長裴洛西訪台,引發中國大動作武嚇,在台灣附近海空域舉行實彈軍演。解放軍不但擺出圍台態勢,多枚彈道飛彈甚至直接飛越台灣上空。包括裴洛西與國務卿布林肯在內的美國官員,雖表示美國將尋求緩和台灣海峽的緊張局勢、華府的「一中政策」不變,但美方也批評北京試圖改變台海現狀,裴洛西之後,也有更多美方官員陸續訪台、美方軍艦也重回台海巡弋。

雖然裴洛西(Nancy Pelosi)盛讚「台灣是世界上最自由的民主國家之一」,但拜登政府對台灣的「戰略模糊」並未改變。布林肯(Antony Blinken)對台海情勢表態時,強調「不希望任何一方單方面改變現狀」、而且「希望兩岸的分歧能夠和平收場,而不是以強制方式或者武力解決」,但識者多以為當今美中最有可能發生衝突之地,就在台灣海峽。美國政治與外交學者格林(Brendan Green)與泰爾米吉(Caitlin Talmadge)則在最新一期《外交事務》撰文,分析台灣若遭中國攻佔、甚至建立解放軍基地,對可能發生的美中衝突會有什麼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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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8月3日,親北京的香港民眾在美國駐港澳總領事館外踩踏裴洛西的相片,並且撕毀美國國旗。(美聯社)

美國辛辛那提大學政治學副教授布蘭登‧格林(Brendan Green)與喬治城大學外交學院副教授凱特琳‧泰爾米吉(Caitlin Talmadge)在《征服的後果:為何印太強權取決於台灣》(The Consequences of Conquest:Why Indo-Pacific Power Hinges on Taiwan)一文指出在所有可能引發美中熱戰的棘手難題中,台灣位列首位。正如麥克阿瑟(Douglas MacArthur)將軍將台灣稱為「永不沉沒的航空母艦」,台灣作為菲律賓海的門戶,也是保衛日本、菲律賓和韓國免受中國威脅與攻擊的要地。問題是,中國不見得絕對能拿下台灣,兩岸開戰也難保不是一場持久戰。唯一能確定的是,如果北京拿下台灣,中國的軍事地位也將顯著改善。

格林與泰爾米吉指出,中國拿下台灣所能獲得的最大優勢,不僅在於吸納台灣的戰略資源(包括半導體產業)、釋放更多中國本身的軍事能力、並且將其延伸到台灣海峽以東,解放軍對海洋監視的能力與潛艦戰力更會大為提升。即便沒有其他科技或軍事力量的進展,單單掌控台灣也能讓中國在菲律賓海更有效地妨礙美軍行動,從而壓制美國保護其亞洲盟友的能力。倘若未來中國發展出安靜的核動力攻擊潛艦或是彈道潛艦,將這些水底戰力部署在台灣,中國更足以威脅東北亞航道、並且強化其海基核戰力,進而威脅美國在印太地區的利益。

海洋監視能力

格林與泰爾米吉指出,如果中國在沒有佔領台灣的情況下與美軍交戰,解放軍的彈道飛彈戰力確實嚴重威脅美軍戰機及其基地,這也迫使美方更依賴從軍艦發射飛彈或者從航母甲板上起降戰機。為了打擊解放軍的視距外攻擊能力,美軍一定會針對中國大型陸基雷達進行攻擊。中國或許能在第一波攻擊取得一定戰果,但在雷達設備、甚至是偵察機艦遭到摧毀後,中國恐怕難以單靠軍用偵察衛星彌補偵察能力的損失,在菲律賓海活動的美軍所面臨的遠距攻擊風險也將大為降低,甚至美軍根本沒有必要擊落中方的軍事衛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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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海軍太原艦。(中國軍網)

但台灣倘若淪為中國控制,中國就可以在台灣東部海域安裝水下聽音器(hydrophone)。由於台灣東部(也就是第一島鏈之外的)海域深度遠超過第一島鏈之內,因此這些水聽器將可偵測到數千英里外美軍水面艦艇的低頻聲響,使得中國軍事衛星可以更精確地定位美軍、並且用飛彈加以攻擊。這將使得美軍將其水面艦艇撤出水聽器的監聽範圍之外,或者被迫進一步攻擊中方衛星。格林與泰爾米吉認為,這兩種結果都沒什麼吸引力。

雖然以美軍潛艦的靜肅力來說,光靠水聽器根本找不到它們,因此美軍或許可以靠著潛艦或是無人水下載具破壞中國水聽器。但格林與泰爾米吉指出,只要靠著水雷等防禦手段,中國就可以有效保護其水下聽音裝置。即便美軍還是破壞了水聽器電纜,中方的維修船也可以防空系統的掩護下對其進行修復。如果美軍想把攻擊目標改為水聽器電纜的陸上中繼站,但想要在台灣島上確實找到目標並非易事,畢竟光看建築外觀根本無從辨別。簡單說,中國若能在台灣東部海域安裝水聽器,將對太平洋美軍帶來極大麻煩。

潛艦戰力與核威懾

如果中國在沒有佔領台灣的情況下與美軍交戰,由於台灣與美國交好,美國可在關鍵位置(主要是菲律賓海的要道:包括巴士海峽、以及日本南西諸島與台灣之間的海域)安裝水下傳感器,設法捕捉潛艦聲響來抵禦中國的攻擊潛艦。格林與泰爾米吉指出,即便是最安靜的潛艦,也很難躲過這些傳感器的近距離偵測,因此中方潛艦就無法在美軍前線戰力薄弱時進行偷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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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海軍一艘094A型晉級彈道飛彈核潛艦。

但台灣要是在中國手裡,中國就可以在台灣建設潛艦基地,解放軍的潛艦就可以從台灣東部的深水港直接進入太平洋。美軍裝設在菲律賓海要道的傳感器,根本就攔不到也找不到這些潛艦。中國在台灣部署的部隊更可以阻止美國及其盟軍狙擊這些潛艦,讓這些水下孤狼率先發動攻擊的難度大為降低,同時也減少它們在戰爭中的損耗率。

中方潛艦若能直接從台灣進入太平洋,原來可能遭到攻擊的670海里危險區也消失無形(畢竟第一島鏈之內受限於大陸棚,根本無法深度潛航),要是搭配台灣東部外海的水聽器與衛星數據,對於美軍艦艇的作戰效率更能大幅提升。要是中國未來能建造出更為安靜的核動力飛彈潛艦(目前中國海軍的潛艦大多為柴電動力,核動力潛艦則是噪音過大,難以匿蹤),解放軍的核威懾能力將更為提升,讓整個東北亞的航線與美國海軍都飽受威脅。當中方潛艦能夠安靜地向開放海域推進,中國的潛射彈道飛彈也將不止威脅美國的阿拉斯加。

台灣問題的「邪惡本質」

在更為了解台灣的軍事價值之後,顯然美國不該讓台灣落入敵手。但美國是否要堅持這項主張,仍取決於美國在亞洲的總體戰略。格林與泰爾米吉認為,無論華府採取何種方式,美國都必須面對一定的軍事挑戰與困境。如果美國維持目前的遏制中國戰略,保留在亞洲的軍事同盟以及前進部署,保衛台灣的代價可能極其昂貴。畢竟台灣的軍事價值賦予了中國尋求統一的強烈動機,而且威懾北京可能需要放棄美國的「戰略模糊」政策。但結束「戰略模糊」,可能又會提高美中發生衝突的可能性。

美國也有可能尋求一個更加靈活的安全邊界—減少對台灣的承諾,同時仍然保留其軍事聯盟與部分前進部署。這種做法可能降低因為台灣問題發生衝突的可能性,但台灣的高度軍事價值,也將讓美軍付出其它軍事成本。像是美軍可能得在部署了解放軍潛艦與水聽器的台灣東部外海執行任務,美國需要開發欺騙中國傳感器的裝置;或者在美中發生軍事衝突時,設法切斷中方的海底傳感器及其電纜,甚至把中國的軍事衛星也當成攻擊目標。更重要的是,日、菲、韓等盟友可能會對美國的安全承諾表示懷疑,他們的航運路線也將飽受中國威脅。東亞局勢可能會變得類似於冷戰後期的歐洲,當亞洲盟邦要求美國給予更多軍事援助與保證,這些措施本身就可能加劇危機、甚至提高核戰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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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放軍東部戰區第72集團軍正在舉行實彈演練。(中國軍網)

那麼如果美國結束對台灣的承諾,同時減少其在亞洲的軍事部署與對其他盟友的承諾呢?格林與泰爾米吉認為,這種做法將限制美國對日本防衛的直接支持,甚至可能逐步減少美國在東亞的所有防衛承諾。美國雖然不會為了台灣與中國發生衝突,但台灣的高度軍事價值可能仍會引發其他事態。比方說出於擔心靠近台灣的島嶼遭到侵略,日本可能會為了保衛台灣而戰(即便美國不這麼做)。這場亞洲大國之間的戰爭,仍可能把美國捲入其中,並且引發毀滅性的結果。因此美國要是放棄台灣,反倒強化了當前戰略的核心論點:美國的防衛承諾與前進部署,威懾與制約了可能的區域衝突。

根據格林與泰爾米吉分析,無論美國在印太地區採取何種大戰略—維持對台灣與亞洲盟友的安全承諾、將承諾部分撤回、或者全部撤銷—台灣足以改變區域軍事平衡的潛力,都將迫使華府面對艱難的權衡。格林與泰爾米吉表示「這就是台灣問題的邪惡本質」,因爲台灣是美中關係、地緣政治與亞洲軍事平衡的核心。無論華府想要採取何種大戰略,台灣這座島嶼的軍事價值都會帶來一些風險、甚或讓美國付出某些代價。換句話說,面對世界上最棘手、最危險的困局,這兩位美國學者認為,美國領導人幾乎沒有什麼足夠好的應對選擇,卻有不少可能招致災難的糟糕選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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