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登多次承諾干預台海衝突,
能否達到嚇阻效果?
專家憂影響兩岸對戰爭看法
2022台海危機,中國解放軍拍攝的台灣海軍軍艦(新華社)
面對中國要脅武力侵台,美國總統拜登一再推動美國對台立場的邊界。拜登在18日播出的美國哥倫比亞廣播公司(CBS)《60分鐘》節目受訪時,第四度表達協防台灣的意願,稱若北京對台灣發動「前所未有的攻擊」,那美國將出兵協防台灣。
專家和分析人士表示,拜登(Joe Biden)多次表達出兵保台立場,代表就台海潛在衝突相關問題,他有意提出符合美國能力範圍的回答。但是,有鑑於台灣問題涉及中共執政正當性問題,中國有可能會將美方的立場解讀成「終將不可避免爆發一戰」。
2022年9月21日,美國總統拜登在聯合國大會發表演說。(美聯社)
《國會山莊報》(The Hills)28日報導,「布魯金斯研究院」(Brookings Institution)高級研究員何瑞恩(Ryan Hass)分析:「一位領導人把同樣的話說了四次,顯然不是失言,而是表達了他的信念。而且我認為全世界都應該相信拜登總統所言。他好像正在明確表示,他認為美國需要做好準備,以在台灣海峽發生衝突時出手干預。」
夏威夷檀香山的東西方中心(East-West Center)資深學者饒義(Denny Roy)在《外交家》(The Diplomat)刊文指出,拜登預先承諾美國干預台海衝突,可以解釋為美方基於認為北京恐怕就快嘗試武力吞併台灣,因而表露保護台灣的決心,以嚇阻中國的動武念頭。
但饒義接著補充說道,華府堅持干預台灣問題,可能會讓北京相信戰爭是不可避免的。他解釋,這是因為在中國高層眼中,台灣不僅是單純的軍事問題,而是涉及中共執政合法性的政治根本問題,即使美國表現出護台決心,讓中國不確定能否獲勝,也不一定能真的阻止北京選擇戰爭。
2022年8月28日,美軍飛彈巡洋艦安提坦號(USS Antietam、CG-54)正在台海巡弋。(美聯社)
如何解讀中國對美國挺台的反應?
不僅拜登,美國副總統賀錦麗(Kamala Harris)28日參訪駐日美軍事基地時,也公開提及台海議題。她譴責中國在太平洋地區「令人不安」的行為,誓言加深與台灣的「非官方關係」。她還表示,美國預計中國將持續「侵略」行徑,但美軍將「無所畏懼」地在太平洋地區正常運作,「我們將繼續反對單方面改變現狀,並維持我們行之有年的政策,支持台灣自衛。」
中國政府對美方近來的舉動感到憤怒,中國外交部長王毅上周在聯合國大會上警告稱:「任何干涉中國內政的圖謀都必將遭到中國人民一致反對,任何試圖阻擋中國統一大業的行徑都必將被歷史車輪碾碎。」王毅與美國國務卿布林肯(Antony Blinken)會晤後,中國外交部發布聲明稱:「要真正維護台海和平,美國必須明確反對和遏制任何『台獨』活動。」
關於如何解讀中國的反應,何瑞恩說:「我認為,北京早就預料到美國會干預北京發起的兩岸衝突。也許對他們來說,(美國)總統的表態讓他們確認了先前的假設。」他指出,北京可能認為拜登把原本沒說的話講明白了。
2022年9月23日,美國國務卿布林肯與中國國務委員兼外交部長王毅會晤(AP)
「台灣政策法案」也考驗著拜登的兩岸立場
美國聯邦眾議院議長裴洛西(Nancy Pelosi)8月訪台後,美中緊張局勢加劇。北京批評美國增加對台軍售,也公開反對美國兩黨提出《台灣政策法案》(Taiwan Policy Act)。上周,王毅在紐約亞洲協會(Asia Society)演講時表達不滿,稱《台灣政策法案》威脅到中美關係的根基。
聯邦參議院外交關係委員會主席梅南德茲(Bob Menendez)與共和黨籍的葛蘭姆(Lindsey Graham)6月提出的參院版《台灣政策法案》是1979年通過《台灣關係法》(Taiwan Relations Act)以來,最全面重整美國對台政策的法案。
但針對中方強烈反對,白宮也相當敏感。本月早些時候,白宮國家安全顧問蘇利文(Jake Sullivan)和國會領導人會面後,參議院外交關係委員會決定取消該法案中的一些提議。
例如:法案原版提議,美國在台協會(AIT)處長任命比照一般美國駐外大使提名程序,以及將台灣視為主要「非北約盟友」對待,但修正版整個移除了這些部分。原版本要求將「駐美代表處改名為『台灣代表處』」列為「美國政策」,修正版則這一要求淡化成建議性質的「國會意見」。
白宮國安顧問蘇利文。(美聯社)
「這些似乎是最刺激中國的條款,簡單來說就是,法案中建議將台灣地位與其他國家相提並論的條款,這是主要問題,」新美國安全中心(Centre for a New American Security)印太安全計畫研究員斯托克斯(Jacob Stokes)分析道。而華府顯然試圖在支持台灣與對中國鷹派態度之間取得平衡。
參院版法案中剩下的內容是,為台灣提供5年共65億美元(約新台幣2070億元)的軍援與軍事合作訓練機制。值得注意的是,美國聯邦眾議院共和黨議員28日提出眾院版「台灣政策法案」當中保留了參院版刪掉的敏感條文,包括駐美代表處更名、AIT處長任命須參院同意,但同樣計劃未來5年提供台灣65億美元軍援。
針對美國聯邦眾議院提出其版本的《台灣政策法》,我國外交部發言人歐江安29日表示,對此強勁立法作為表達對台灣的堅定支持,外交部由衷感謝,並稱會在這屆美國國會會期期間,持續爭取美國友人透過立法行動,來深化台灣與美國的關係。
2022年4月15日,台灣總統蔡英文在總統府接見美國聯邦參議員梅南德茲(Robert Menendez)訪團(AP)
拜登試圖表明協防態度,對台灣有什麼影響?
斯托克斯指出,拜登關於協防台灣的言論仍符合美國政府的長期立場──基於《台灣關係法》、對台「六項保證」和美中三個聯合公報,「其中一個聯合公報意味著『我們(美國)認知(acknowledges)中國對台灣的立場,但我們不接受它。』我認為這是很重要的區別。」
戰略與國際研究中心(CSIS)亞洲安全高級研究員林碧瑩(Bonny Lin)表示,她認為拜登仍保持一定程度的「戰略模糊」。她解釋,一旦中國侵台,美國可能會做出一系列反應,「從提供政治支持到向台灣派遣軍隊,但是總統尚未說清楚我們到底會做出哪些回應。他只說我們會回應,這段話仍保持戰略上的模稜兩可。我們根本不可能提前決定到底要做何回應,這取決於屆時的具體情況。」
最近CSIS對64位美國主要專家與前政府官員進行民調,100%受訪者皆認為中國相信美國會派兵保衛台灣。這表示專家都預測美國對台海爆發戰爭的反應,將比對烏克蘭戰爭的援助還要進一步。林碧瑩解釋說,大部分專家都認為,中國相信一旦它入侵台灣,美國的反應會更大,因為台灣對美國在印太地區的安全至關重要。
然而,拜登政府官員一再澄清美國「一個中國」政策沒有改變。白宮國家安全顧問蘇利文重申:「總統是一個直率的人……他支持美國兩黨政府長久以來的對台政策。」
我國軍方4日再發烈嶼官兵反制中國無人機侵擾畫面。圖為國軍官兵操作T-91步槍。(軍聞社提供)
何瑞恩指出,他擔心美國官員的澄清模式可能會在台灣引起混亂。他說:「我不曉得『(美國)總統反覆說一件事、他的幕僚卻聲明另一件事』的模式能帶來什麼效果。我不確定這樣的澄清能否讓北京放心。我認為這只會導致台北和其他地方的困惑,為什麼總統會和他的幕僚意見不同調。」
饒義則警告,拜登的言行在台灣受到解讀後,也有可能帶來不利於美國的影響。他認為,保證美國將提供台灣軍事支持,可能會鼓勵「台獨」政客推動更多正式分割兩岸議程,「雖然台灣民族主義者想要建國是合理的,但美國政府普遍將台灣人遭受的外交侮辱,視為地緣政治穩定的必要代價──就像避免兩岸戰爭一樣。」
「現任台灣總統蔡英文一直對推動法理獨立持謹慎態度,但她的繼任者可能會更願意承擔這個風險。」饒義寫道,台灣人若預期美國在發生戰爭時會予以援助,也可能使他們更傾向在國防安全上搭美國的便車,「雖然台灣社會已普遍認可有必要實施國防改革、增加國防開支、更優良軍事訓練和國防戰略,但如果台灣人民期望美國會替他們打仗,這推動緩慢實施改革的動力也可能會蕩然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