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前國防部長卡特（Ashton Carter）（AP）
閻紀宇專欄：
如何成為一位偉大的國防部長，
這位物理學家立下典範
「身為總統，我倚重他提供的策略，我們致力於創新，打造一支更強大、更聰明、更人性、長期運作的軍隊。」
——美國前總統歐巴馬（Barack Obama）
它是全世界規模最大的一家機構，旗下員工將近300萬人，2022年預算7400億美元（新台幣22兆元）；總部樓板面積超過650萬平方呎（18萬坪），是全世界最大的辦公大樓；營運據點遍布球各地，影響力無遠弗屆。它就是美國國防部，五角大廈（The Pentagon）。
大海航行靠舵手，偌大一家機構的負責人——也就是美國國防部長——必須具備什麼樣的條件？甫於10月24日心臟病發猝逝、享壽68歲的卡特（Ashton Carter），為五角大廈立下了高標準。
在位不滿兩年，卻留下深遠的影響
這位前國防部長既非職業軍人（甚至沒當過一天兵），也非職業政客，而是一位理論物理學家，擁有英國牛津大學（Oxford University）博士學位，34歲就當上哈佛大學（Harvard University）正教授。但卡特2015年2月上任時，被各方譽為「歷來準備最充分、資歷最紮實的國防部長」，而且他不負眾望，雖然在位不滿兩年（差4個星期），卻留下深遠的影響，也讓各方惋歎：如果他任職時間更長，今日美國軍政可能會是另一番光景。
這是因為卡特被歐巴馬總統任命為部長之前，已經在國防部深度歷練多年，從次長做到副部長，曾經帶領戰略規劃、核武管制、後勤補給、武器研發、武器採購等工作，既見樹也見林，幾乎可說是「全美國最瞭解五角大廈、美國國防的男人」。在戰略方面亦復如是，早在九一一事件爆發之前3年，卡特就撰文警告美國與盟邦要為「災難性的恐怖主義（catastrophic terrorism）」做好準備。
美國前國防部長卡特（Ashton Carter）（AP）
阿富汗與伊拉克，中國與俄羅斯
不畏浮雲遮望眼，自緣身在最高層。但卡特的部長工作一點也不輕鬆。當時美國國防預算連年刪減，阿富汗與伊拉克兵燹未解，恐怖組織「伊斯蘭國（ISIS）」張牙舞爪，中國崛起態勢日益明顯，俄羅斯在前一年強佔烏克蘭部分領土。在此同時，華府人心厭戰，軍事與外交政策偏向鴿派綏靖，2013年歐巴馬坐視敘利亞殘暴獨裁者跨越「紅線」就是顯例。
卡特勇於任事，但展現務實作風。他縮減研發新世代武器的計畫，將部分經費轉移至無人機、防地雷反伏擊車（MRAP）等反恐戰場實用裝備。MRAP尤其是他的得意之作，總共生產約2萬4000輛，大幅降低土製炸彈（IED）對阿富汗與伊拉克美軍的傷害。拜登（Joe Biden）總統25日悼念卡特時特別提到：「他的工作拯救了無數官兵的性命與肢體。」
對付ISIS，卡特力倡與伊拉克和敘利亞的地方武裝力量（庫德族）合作，由美軍提供空中支援、情報與訓練，以及小規模的特種部隊，讓反恐戰爭「在地化」，兵鋒直指ISIS兩大巢穴摩蘇爾（Mosul）與拉卡（Raqqa），結果成效卓著，讓ISIS勢力迅速潰縮，並在2017年之後轉入地下。
對俄羅斯，卡特比許多同僚更為鷹派，上任不久就強化美軍在北約（NATO）東翼（eastern flank）6個成員國（包括波羅的海三國）的部署，強調美國雖然無意尋求與俄羅斯冷戰或熱戰，但會全力捍衛自身與盟邦的利益。
卡特對中國也是如此，他忠實推動歐巴馬的「轉向亞洲（Pivot to Asia）」政策，曾多次登上巡弋太平洋的美軍航空母艦。有鑑於中國在南海大肆擴張，他正告北京當局：「請搞清楚，美國會在國際法允許的任何地方飛行、航行與運作，我們在全世界都是如此，南海也不例外。」
看看今日俄羅斯與中國的所作所為，卡特不可不謂先知先覺。
https://youtu.be/K_ZLLpzB7H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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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動美軍性別平權，做出重大興革
卡特不僅在地緣政治戰略上洞燭機先，也在美軍內部做出重大興革。他的學養與歷練極為精實，作風直率強悍，連對總統也敢唱反調，但他與歐巴馬在兩個方面志同道合：推動美軍性別平權、提升美軍科技優勢。
卡特任內，美軍從2016年1月開始，開放女性官兵從事戰鬥任務，對人力做更有效、更符合戰場實際狀況的運用，同時也暢通軍中女性的職涯發展與升遷。時任參謀首長聯席會議主席、陸戰隊四星上將鄧福德（Joseph Dunford）反對這項政策，卡特也尊重他，不要求他出席宣布政策的記者會。
2016年6月，美軍更進一步，解除對跨性別者從軍的禁令。當時卡特如此解釋：「美國人民如果想要從軍，而且符合我們的標準，都應該有機會參加競爭。我們的任務是捍衛國家，不需要與個人服役能力無關的障礙，那些障礙會使我們無法召募、留住最能夠完成任務的人才。」這項政策命運多舛，極右派的川普（Donald Trump）上台後恢復禁令，所幸拜登再度廢止。
https://youtu.be/GtPDKI54ux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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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技當行本色，尤其重視創新
卡特是科學家（核子物理學）出身，科技是他的當行本色，尤其重視創新，曾經說過：「我們必須給『未來』一個位子。」念茲在茲的問題則是：什麼因素阻礙政府取得最優異的科技？為什麼矽谷（Silicon Valley）與華盛頓也會陷入冷戰？
因此他在任內成立「國防創新小組（Defense Innovation Unit，DIU）」，在矽谷、波士頓（Boston）與奧斯丁（ Austin）設立據點，設法取得最先進的科技，5年間以9億美元注資250家公司。同時擬定人才召募計畫，吸引更多頂尖人才為國宣力——就像30多年前，他從哈佛大學轉往五角大廈。
今日美中新冷戰的關鍵決勝點在於科技戰，美國必須全力重建日漸流失的科技優勢，卡特不可不謂高瞻遠矚。
美國前國防部長卡特（Ashton Carter）（AP）
「卡特教授」，一位為國家作育英才的偉大教育家
卡特以「明日的國防部長（the Secretary of tomorrow）」自許，任內為美軍引進諸多新觀念、新科技與新人才，卸任後依然孜孜矻矻，不改其志。像他這種等級的「前部長」大可以轉往《財星》雜誌500大企業（Fortune 500）坐領高薪，但他選擇重返校園，回到哈佛大學甘迺迪政府學院（Harvard Kennedy School）作育英才。
「卡特教授」對學生非常用心、非常嚴格，總是鼓勵他們從事公職、報效國家——不一定是美國。國防部長任內，有一回他訪問日本東京，東道主在晚間臨時多安排了一場會議，他勉為其難答應，一走進房間，只見幾位他在哈佛教過、如今位居日本政府要津的老學生，起立鼓擎歡迎他，他感動得說不出話來。
10月24日那天，心臟病發作猝逝之前，卡特帶領了一場有90個學生參加的政策討論會，指導2個學生的論文寫作計畫。沒錯，這位美國前國防部長也是一位鞠躬盡瘁的教育家。
https://youtu.be/pz7t7ONkV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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