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忠謙專欄：
解放軍無人機為何頻頻現身台灣東部外海？
2023-06-06 06:10 風傳媒 李忠謙
2023年5月25日，南韓軍方的無人機在美韓軍演期間編隊飛行。（美聯社）
◤
「除非中國有辦法戰勝美國及其盟邦，否則北京將尋找其他途徑來向台灣施壓。所謂的灰色地帶戰術—在大多數兵推中幾乎均未提及—最有可能引發危機。」
裴敏欣
◢
隨著美國總統拜登在廣島G7峰會宣稱「美中關係很快就會開始解凍」，兩國官員確實在各種場合頻繁會面，民進黨陣營也加緊宣傳「秉持對等尊嚴原則進行兩岸對話、達到和平共榮目標」，近年兩度因「環台軍演」急遽升高的台海危機似乎也出現緩和跡象。然而解放軍在台灣周邊的軍事活動其實不減反增，其中最值得關注的就是無人機的動向。
無人駕駛飛行器在當代戰爭中的角色日益重要。俄羅斯入侵烏克蘭後，烏克蘭便以土耳其研製的 Bayraktar TB2摧毀了數十輛俄羅斯戰車、裝甲車與防空系統；最近俄羅斯更指控烏軍派出無人機攻擊俄國本土，甚至潛入克里姆林宮空域、試圖暗殺普京。烏克蘭戰爭中的幾次著名戰役，包括蛇島奪回戰、黑海擊沉俄軍黑海艦隊旗艦莫斯科號，據稱都有TB2的參與。上個月的美韓軍演中，南韓也展示了大量無人機編隊。
土耳其生產的拜卡「旗手」（Baykar Bayraktar）TB2無人機。（美聯社）
在今年4月的環台軍演過後，解放軍的無人機也頻頻出現在台灣東部海域上空。淡江戰略所助理教授林穎佑認為，這些無人機彰顯了中國在無人系統技術方面的進步—除了數量充足，也能以多種飛行模式執行收集情報、測繪路線、測試導航系統、衡量台方偵察能力等軍事任務，其密集行動更對台灣發出政治信號。
值得注意的是，飛抵台灣東部外海上空，隸屬中國空軍或火箭軍的TB-001、中國海軍的 BZK-005、東部戰區的彩虹-4，很可能正在演練某種聯合作戰程序，才會連續幾週在台灣以東領空巡弋。林穎佑指出，整合各軍種的指揮控制系統是戰區司令部的任務，相關整合是否有效可以從台灣周邊的演習實地觀察。當無人機加入對台聯合作戰，這將是台灣必須認真對待的新型威脅。
克里姆林宮宣稱遭到烏克蘭無人機攻擊後，莫斯科當局已下令禁止使用無人機，不過克里姆林宮一帶原本就是無人機的禁飛區。（美聯社）
無獨有偶，阿拉伯聯合大公國拉布丹學院（Rabdan Academy）的助理教授蘇爾薩（Olli Pekka Suorsa） 與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學拉惹勒南國際學院的阿德里安（Adrian Ang U-Jin）也在《外交家》撰文指出，解放軍正將其快速發展的無人機系統整合到其海上「反入侵」戰略中。
兩位學者指出，解放軍的無人機出現在台灣周邊空域其實還不到一年，與有人駕駛的飛行器相比，無人機在航程與滯空時間方面具有顯著優勢，雖然不清楚載人平台和非載人平台能否整合運用（比方說無人機獲取的情報能否直接傳輸到J-16、KJ-500一般戰機，或者後者能否在空中控制無人機並重新分配任務），但解放軍確實正在推進整合載人和無人平台的合作、確保與其他軍種的相互操作性。
解放軍的TB-001無人機。（日本防衛省統合幕僚監部）
許多專家都曾指出，如果美中因為台灣爆發戰爭，兩棲作戰很可能扮演決定性角色。華府智庫「戰略與國際研究中心」（CSIS）的研究員凱倫勃恩（Zachary Kallenborn）根據最近的蘭德公司兵推表示：對解放軍來說，中國勢必需要調動部隊穿越台灣海峽；對馳援台灣的美軍而言，他們也必須穿越太平洋登上可能具有敵意的海灘（如果中國已經控制某些島嶼）—因此數千架規模的龐大無人機群，對於台海戰局可能具有決定性影響。
凱倫勃恩認為無人機的攻擊能力雖然尚待發展，但因造價便宜，若以上千架規模執行任務將可涵蓋廣闊區域，其所搭載的通訊能力又能使其分散尋找目標，搭載攻擊手段後又能實施大規模攻擊，無人機群將可輕易擊毀地面的輕型裝甲車、突破敵方的防空系統，對於支援兩棲攻勢可說特別有效。但對於防守方來說，兩棲部隊的運輸艦、登陸艦也很容易成為無人機的攻擊目標。尤其無人機群的數量龐大，即便防空系統能夠擊落半數無人機，剩下那一半仍將對兩棲艦隊與登陸部隊造成嚴重破壞。
美軍國防先進研發計畫署（DARPA）公布的無人機群作戰概念影片。（翻攝DARPA官網）
雖然解放軍的無人機靠著仿製美軍機種進展快速，但蘇爾薩與阿德里安表示，從烏克蘭戰爭看來，個別的無人機仍然很容易受到防空系統與電戰手段的攻擊。由其當俄羅斯將其防空力量集中在烏克蘭的東部和南部之後，原先活躍於戰場的TB2幾乎從新聞報導裡消失。烏克蘭軍隊也承認，烏東前線實際上已是Bayraktar這樣的大型無人機禁區。伊朗革命衛隊2019年成功擊落一架美軍的全球之鷹，也說明了無人機的脆弱性。
至於凱倫勃恩所推崇的「無人機群」作戰概念，他也承認在運輸（對手直接攻擊母艦就會造成團滅）、動力（低成本的小型無人機續航力必定不佳，即便母艦可以充電，也會讓母艦成為優先攻擊目標）、氣候（天候對小型無人機可能影響很大）、生產（無人機群「以數量換取生存」的作法，勢必需要大量維修、替換與補充，產量一旦跟不上，就無法維持「無人機群」的概念，遠征軍更是補給不易）方面都仍須面對各種挑戰。
美國「全球之鷹」（RQ-4, Global Hawk）無人偵查機。（AP）
值得注意的是，對於無人機作為一種「灰色地帶戰術」，軍事專家們則有迥然不同的解讀。由於無人機不受飛官主觀因素的影響、理論上來說只受地面控制站的控制，很大程度能夠避免意外升級，不易受到兩軍飛行員彼此言語或動作挑釁的影響，因此也不致發生2001年中美軍機在南海上空相撞那樣的憾事與危機。因此淡江戰略所的林穎佑認為無人機更適合當成一種灰色地帶手段，即便發生意外，只要不涉及人員傷亡，對立的雙方也更容易緩和局勢。
林穎佑也以2019年伊朗擊落美軍RQ-4全球之鷹、並以電戰技術繳獲美軍的RQ-170；2023年3月，俄軍一架Su-27在黑海上空擊落美軍的MQ-9為例，強調由於上述衝突中遭到擊落或繳獲的全是無人機，因此無論是美伊或美俄就算彼此以強硬言詞相互指控，但涉事雙方仍未採取進一步的軍事行動。但《亞洲時報》的國防記者洪拉達（Gabriel Honrada）認為，近來美軍發生一次AI無人機「意外」，可能凸顯了無人機失控的高度風險。
2023年5月26日，烏克蘭一名軍官在頓內次克前線為無人機上裝載炸彈。（美聯社）
英國皇家航空學會（Royal Aeronautical Society）上個月在倫敦舉行「未來空天作戰能力峰會」（Future Combat Air and Space Capabilities Summit），美國空軍人工智慧（AI）測試及作戰主任漢密爾頓（Tucker Hamilton）上校表示，美軍一架負責摧毀敵方地對空飛彈基地的AI無人機，竟然拒絕人類操作員所下達的「中止任務」命令，摧毀己方的通信塔台後，逕行摧毀了原來設定的任務目標。
雖然漢米爾頓後來改口，強調這個案例僅是一次「思想實驗」而非事實，專門用以探討人工智慧倫理的重要性。不過《紐約時報》近日也接露一份聯合國委外報告，指出去年利比亞內戰時，一架軍用無人機似乎是在沒有人員控制的情況下自主展開攻擊敵方民兵。凱倫勃恩指出，這份報告暗示人工智慧武器系統第一次自主運作搜尋、攻擊人類。當人工智慧日益受到重視與快速發展，解放軍在圍台任務上又大量運用無人機，如果中國軍方急於運用不夠成熟的AI技術，恐怕無人機將成為台海兩岸的不穩定因子。
留言列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