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競專欄
秦剛？李尚福？違法亂紀？
檢視中共體制韌性
最近中國大陸國防部部長李尚福多日未曾公開露面，再加上各方傳言其因違犯法紀問題，正在接受隔離偵訊調查；因此就有政治評論者與中共觀察家紛紛出面，依據此等流言蜚語，開始解讀中國大陸面臨政治風暴，認定當前領導者地位受到挑戰，決策意志無法貫徹，規劃政策難以落實，再配合諸多不利經濟指標，又掀起另波預言中國大陸黨國體制面臨崩解之輿論造勢風潮。
特別是在今年七月間，當時擔任外交部長秦剛突然不再現身於公開活動，然後各種臆測與推論開始四處流傳，最後儘管中國大陸迅速果斷透過人事調整，將秦剛先行解除外交部長職務，但卻又維持其國務委員職務，暫時平息媒體緊追秦剛去向熱潮。但事隔兩月，現在又再傳出國防部長李尚福類似狀況，外交與國防是國家重大政務單元，首長連續發生問題，自然更讓各方密切關注，當然亦無法避免懷疑中共體制是否運轉失靈聲浪。
不過在此還是要提醒，到目前為止，中共並未公開宣布秦剛確實是因違犯法紀受到懲處，只是曾經表述過其因身體健康影響，無法出席東協外長會議，而中共官方從未說明其真正免職原因。同樣到目前為止，李尚福究竟面臨何種問題，其實亦尚未獲得定論，但絕對不可能永遠避不露面，所以仍須密切保持關注，最後真相如何總是會水落石出。
但若是僅從中共政治體系內黨政高層官員違法亂紀，就去推論中共黨國體制韌性不足，恐怕就有將期待中共政權崩解之內心渴望，投射至政治分析與判斷推論結果嫌疑；換言之，就是本身感性期待影響到理性判斷，從而無法公允論斷北京政情發展趨勢，做出不切實際之主觀結論。
多年來在中國共產黨所主導之黨國體制下，高層官員不論其為文職抑或是軍職，因為違法亂紀受到政治整肅與法律制裁者，其層級其實遠高於秦剛或是李尚福者確實是不乏其人。就過去二十年文職首長來說，隨手拈來就可找到政治局委員層級之陳希同、陳良宇再加上薄熙來，北京、上海與重慶三大直轄市黨委書記都曾因案落馬。在往上甚至還有本身主管公檢法體系之政治局常委周永康。
假若從軍職來看，列名政治局委員之中央軍委副主席郭伯雄與徐才厚，再加上中央軍委委員房峰輝與張陽，假若再細數歷年來解放軍諸如田修思、王建平與王喜斌等上將軍階者，因為違紀犯法被移送法辦，最後甚至是被拔除軍階，整個名單就會更長。
假若還要回溯更久遠時期，還可以找到像林彪在身亡時，身任中共中央委員會副主席、中央政治局常委、國務院第一副總理、中央軍委第一副主席以及國防部長；假若林彪不是出逃墜機，其謀反不成勢必要面對政治整肅與司法追訴，所以嚴格來說，中國共產黨若是要透過政治或是司法手段整肅風紀，基本上絕對不擔憂往上追查會動搖國本。
所以若是要從懲處高官違法亂紀角度切入，檢視中共黨國體制所具韌性；
首先就是絕對有膽辦到任何層級，沒有任何刑不上大夫或是刑不上中常委潛規則。當然這或許可被詮釋成主政者對本身統治威信具有高度自信，所以才在懲處不法檢肅風紀時，敢辦到不惜動搖國本地步。但事實證明不論懲處層級有多高，看來亦無可能讓整個黨國體制為此垮台。
其次就要指出，所有違紀犯法案件都是集體作惡，特別是依附於高層官員獲得拔擢晉升者，自然就會成為政治派系與權力分享集團。所以只要去回溯懲處高層軍文職首長時，總是會順勢懲處相當多中高層官員，其株連涉案範圍往往相當可觀，跨越行政轄區、政務運作系統或是不受限於軍種與作戰指揮、後勤、政工與軍備體系，共同參與貪腐收賄營私舞弊，更是標準模式，所以中國共產黨面對懲處貪腐，絕無投鼠忌器或是辦不下去情事。
在從人事運用角度來看，近年來各方都認為中國大陸政治運作逐漸邁向一言堂，不論文職抑或軍職首長，基本上都被政治評論者視為「習家軍」；但若是如此，高層首長任命基本上都是由當朝所主導，如今若是面臨風紀問題被隔離偵訊調查，甚至未來還有可能被整肅檢討或移送法辦，看來在政務運作上，也實在不是能夠隻手遮天，照顧維護與包庇本身子弟兵。
在風紀問題上觸犯法條，該怎麼辦就會被怎麼辦，看來就證明其實在權力架構上，到還真沒有到達一言堂地步。雖然一朝天子一朝臣是無法避免之人事運用規律，但從仍會因為違反法紀而受到調查偵辦，看來亦無可能是只是靠小圈圈在治國，或是只是任用唯唯諾諾之奴才官員。能夠痛下殺手整肅官箴懲處貪腐，其實就是在表態與證明沒有誰是不能替代的。
而且高層人事異動或是出缺時，仍未影響政務運作，其實更可以證明體制運轉確實具有其韌性；職務代理與備份架構，仍足以支持政務正常運作，這就證明中共黨國體制確實相當韌性，不會因為特定官員出缺或是人事變化，對其運作穩定性產生嚴重衝擊。換言之，天下沒有必須靠誰來擔綱主政，或許才是能夠維持政治紀律與廉潔道德操守重要基礎。
話雖如此，看到中國大陸在共產黨國體制下，貪官好像永遠抓不完，黨內紀律檢查與司法單位懲處貪腐，看來毫無嚇阻作用。廉政口號震天響，貪官汙吏卻是層出不窮。高階文武官員經過多年歷練，貪汙腐敗是經常性之惡習，顯然中國共產黨人事考核與內控機制還是充滿漏洞，同時在體制運作上還是提供收賄貪汙之客觀條件，成為孕育貪腐官員之溫床。所以儘管此等高官違法亂紀能夠證實其體制韌性，但無法落實弊絕風清讓政治清明，總是政治體制運作上難以抹滅之汙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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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美聯社
接連消失的中共高層？
繼秦剛之後，
國防部長李尚福失蹤之謎
「繼外交部長消失後，這一次是國防部長人間蒸發...」中國國防部長李尚福，在今年8月底於北京露面之後，自此忽然缺席所有公開會議活動。中國先前才發生外交部長秦剛「消失」一個月後被撤職的事件，以及今年8月撤換中共解放軍火箭軍司令員，這一次李尚福不見人影，同樣引發外界揣測：是中共內部整肅、或李尚福也有不可告人的醜聞？緊盯中國高層人事動態的美國官方，近期透過知情人士向《華爾街日報》和《金融時報》表示，李尚福已經「被當局帶走接受調查」。
現年65歲的李尚福，是現任國務委員、中國國防部長，其父親李紹珠是紅軍元老，歷經過共軍「長征」、國共內戰、韓戰等戰事，因此李尚福的出身可謂根正苗紅。李尚福從解放軍國防科技大學畢業後，2003年轉往中國西昌衛星發射中心任職，十多年來多負責軍事航天相關領域、而中國傾力發展的載人航天工程，也是由李尚福擔任總指揮。
2016年李尚福晉升中將後，隔年出任中央軍委裝備發展部部長，接著又隔一年的2018年，選為中共第十三屆的人大代表。不過也是在同一年，美中貿易和外交衝突越演越烈之時，美國國務院在2018年9月20日宣布，因為李尚福牽涉從俄羅斯進口飛彈和戰機，將李列入美國的制裁名單中，時至現今已剛好屆滿5年，制裁仍未解除。
美國的制裁並未讓李尚福的政治生涯受挫，他在2022年10月選為中共中央軍委委員、且列為排名第一，今年3月又任命為國務委員兼國防部長，是被認為習近平親自拔擢的「習人幫」之一。
然而今年下半年中共內部人事氛圍詭譎，先是外交部長秦剛在6月25日公開露面以後失蹤，經過一個月的7月25日突然遭到撤職，至今未有任何中國官方的正面解釋（詳情參閱：〈秦剛消失一個月後被免職：中國最短命外交部長，會衝擊習近平嗎？〉）。秦剛風波的真相眾說紛紜，只能合理推測中共高層人事確實並不平靜，沒有多久7月底中共解放軍火箭軍司令員李玉超突然遭到撤換、副司令員吳國華「突然去世」，中國釋放給《南華早報》的消息指出，是因為內部涉嫌貪腐而展開整肅調查。
圖／路透社
一連串的動盪，才使得國防部長李尚福的動態引人注目，本來今年5月廣島G7時，美國還被問到是否解除對李尚福的制裁，好讓未來美中兩國的軍事國防對話機制可以恢復正常溝通管道（美國對此則表示還不考慮解除制裁的可能性）。8月29日在北京舉行的中非和平安全論壇全體會議，李尚福有出席露面，但是原本應該參加9月7日與越南國防官員的會晤，中國官方臨時以「健康因素」為由取消李尚福的出席，自此李尚福未再公開露面。
因為種種跡象似乎和秦剛消失初期類似（秦剛當時也是突然被以健康因素為由取消行程），加上不久前的火箭軍撤職調查案，外界紛紛揣測李尚福可能也因為某個原因而「被消失」。
微妙的是，美國駐日大使伊曼紐（Rahm Emanuel）在9月8日於Twitter上發文諷刺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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習近平的內部人馬就好像阿嘉莎的那部推理小說一樣：《一個都不留》（And Then There Were None）。首先是外交部長秦剛失蹤，接著是火箭軍司令員消失，然後現在是國防部長李尚福已經兩週沒有公開露面。誰會在這場失業大賽裡勝出呢？是中國青年還是習近平的人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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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曼紐說的失業大賽與中國青年，是指8月中國宣告「暫停發布青年失業率調查」一事。）伊曼紐在9月15日又說：「第一，李尚福已經三週沒有消息。第二，他也沒有出席在越南的會議。現在他也缺席預定和新加坡海軍總長的會面，因為他被軟禁了？？？那裡可能會變得很擠。好消息是，我聽說李尚福已經還清房地產商開發商碧桂園的抵押貸款了。」
伊曼紐9月15日的發文還出了英日文兩種，看似在開玩笑，但關於「軟禁」說法，可能和美國官員的情資有關。根據《金融時報》和《華爾街日報》掌握的說法，美國官員取得的情資顯示，李尚福將會被撤除國防部長職務，而他的消失是因為在2017年擔任中央軍事委員會期間，李尚福涉入採購貪腐問題。《路透社》的說法，李被調查的時間點，是今年8月分別出訪完俄羅斯、白俄羅斯之後，回到中國時才發生，這也就能解釋為什麼最後露面的時間點是8月29日的論壇。
2023年4月，由左至右：李尚福、俄國國防部長紹伊古、俄國總統普丁。 圖／法新社
2023年8月，李尚福訪問白俄羅斯。 圖／美聯社
同時《路透社》報導也指出，針對中央軍委會弊案，被調查的不只是李尚福一人，還包括8名高層幹部。但具體到底發生什麼樣的貪腐事件、李尚福又牽涉什麼樣的弊端，對此目前皆無任何可以核實的內部消息。外界分析也有人認為，李尚福事件可能和先前的火箭軍也有關聯，但此說目前還沒有直接事證可以證明。
截至9月20日，中國國防部仍未撤下李尚福的名字，中國官方也沒有對此事多加說明；中國外交部發言人毛寧被外媒追問李尚福一事時，也直接以「不了解」、「問題與外交無關」閃避。
若按照原定計畫，李尚福應該還要出席10月下旬在北京舉辦的香山論壇國際安全會議，屆時李是否會出席，或可作為人事去留的判斷。
中共軍系高層過去也曾有人被以貪腐問題而整肅。解放軍上將房峰輝，2012年擔任解放軍總參謀長和中央軍委會委員，但是在2018年時被以「嚴重違反黨的政治紀律和政治規矩...，涉嫌行賄、受賄、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犯罪」理由，撤職並開除黨籍後，被判處無期徒刑。
圖／美聯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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