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0月21日，賴清德在台大法學院參加全球台灣與抵抗中華帝國研討會（李忠謙攝）
如何真正嚇阻共軍犯台？
葛來儀、白潔曦建言賴清德「蔡規賴隨」、
甚至凍結台獨黨綱
《外交事務》網站11月30日刊出三位中國事務專家寫給華府的對中策略建言，談「美國為什麼必須安撫中國」。這三位「中國通」認為，對北京的威懾不該只是軍事實力的恫嚇，更要讓對方相信「美國無意支持台灣獨立」，否則北京可能判定「不發動攻擊將永遠失去台灣」，依舊無法阻止台海戰火。
這篇文章的三位作者分別是美國德國馬歇爾基金會的葛來儀（Bonnie S. Glaser）、康乃爾大學的白潔曦（Jessica Chen Weiss）、以及哥倫比亞大學的柯慶生（Thomas J. Christensen）。葛來儀與白潔曦都曾在美國國務院任職、柯慶生目前則是國務院中國協調辦公室的顧問。三人指出，中國軍事實力的日益增強、更對台灣擺出咄咄逼人的姿態，對於中國的威懾於是成為前所未有的嚴峻挑戰。
作者也認為美國有責任支持台灣、並且制定防禦性「豪豬戰略」。在軍事威懾方面，華府可以幫助台灣儲備海防與防空武器、訓練與部署民防部隊，建立食品和燃料等關鍵物資的戰略儲備；美軍則應該建立更強大、更靈活、在地理上更為分散的軍事部署，應對中國不斷擴大的飛彈庫，畢竟這些飛彈對美軍基地甚至航空母艦都構成嚴重威脅。
真正的威懾＝可信威脅+可信保證
不過想要嚇阻北京「不要對台動武」，單方面加強軍事威懾管用嗎？作者指出，發出可信的軍事威脅訊號只是成功威懾戰略的一部分，畢竟如果一個遭到威脅的國家擔心不動武將帶來「不可接受的後果」，那麼他沒有理由不選擇戰爭。三位作者再次強調他們過去屢屢提及的概念，也就是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謝林（Thomas Schelling）的主張：若想阻止對手做你不想讓他做的事，就必須結合「可信的威脅」（你再繼續我就要開槍了）和「可信的保證」（你停下來的話，我就不會開槍）。
作者指出，當一個國家的軍事行動威脅越強大、越可信，也就越難向對手提供可信的保證，兒美中台三方目前並未提供彼此足夠的保證。為了加強威懾，華府必須明確表示反對任何「單方面改變現狀的行為」，這除了包括北京的武力統一，也包括台灣追求獨立。因此當美國與台灣合作加強安全時，不可讓北京認為美方正與台灣恢復正式外交關係、或建立軍事聯盟。若能做到這一點，再加上美國與台灣可信的軍事威懾，這種保證將真正有助防止戰爭。
葛來儀、白潔曦與柯慶生指出，美國官員曾發表一些不明智的言論，像是建議美國應該正式承認台灣是主權獨立的國家，或者恢復保衛台灣的明確承諾——如果美國真的這麼做了，他們認為一定會削弱威懾力。因為北京可能會認為，不對台灣發動攻擊將意味著它將永遠失去統一的機會，或者為美國恢復與台灣的防禦聯盟亮起綠燈。如果中國得出這樣的結論，那麼即便華府如何加強該區域的軍事部署，可能都無法阻止戰爭。
作者強調為了真正達到威懾，「威脅」和「保證」都必須可信。實力雖能提高威懾的程度，卻也連帶削弱了保證的可信度。面對這種安全困境，也讓「威脅」與「保證」都維持可信，作者認為領導人不能無條件施加懲罰，而應該在對手合於規範時保持克制。正因為美國應該加強軍事部署、協助台灣加強防禦，所以美國也必須提供更明確、更持久的保證。
美中台三方「保證」都做得不夠
三位作者肯定，北京、台北與華府三方都致力建立與展示令人信服的戰時能力，北京希望藉此阻止台灣進一步與其分離，而台北和華府則希望阻止北京攻擊台灣實現武統。然而三方也都忽略了向對方發出訊號：這些軍事準備並非為了改變現狀，也不是為了排除兩岸分歧最終能夠和平解決的前景。
雖然美中台都確實提供了某種程度的「保證」：拜登一再重申「美國不支持台灣獨立」、中國領導人重申「和平統一」仍是他們的首選（但其實際作為卻都背道而馳）、台灣領導人則並未推動正式獨立。但是三位作者批評，美中台三方也擴大了他們威脅的範圍與決心，從而加劇對於潛在危險的行動和反應，作者認為以和平方式解決兩岸分歧的可能性，仍然值得美中台加入他們的關鍵聲明。
葛來儀、白潔曦與柯慶生強調，想要維護台海和平穩定，各方必須認識到，「有效威懾」離不開「可信保證」。但這裡的「可信保證」並非什麼獎勵或胡蘿蔔、或者以漸進和互惠的方式做出的漸進式妥協，而是保證「威懾」的實現與否完全取決於對方的實際行為。可靠的「保證」本身就會增強威懾力，隨著時間的推移，「有效威懾」與「可信保證」可以在各方之間建立信任、並且真正緩解緊張局勢。
北京哪裡做得不夠
北京長期以來一直威脅台北要是尋求永久分離或正式獨立，北京就會採取「非和平」手段。但中國在台灣附近的軍事集結與演習，引發了人們擔憂北京的對台政策從「阻止獨立」轉向「武力統一」。隨著這些疑慮的增加，各方將失去避免挑釁行動的動機。由於北京未能向台北保證這些軍事動作與入侵台灣無關，就會削弱台灣民眾支持其領導人採取溫和態度的驅力，同時讓美國政界希望放棄戰略模糊，將美台關係提升為正式關係、恢復對台灣的防衛承諾。
為了增強北京致力於和平統一的可信度，中國應該減少在台灣附近的軍事行動，恢復承認海峽中線。中國也應該修改《反分裂國家法》的措辭，保證只要台灣不追求正式獨立，北京就不會使用武力。否則目前「和平統一的可能性完全喪失，國家得採取非和平方式及其他必要措施，捍衛國家主權和領土完整」的表述方式，只會讓台灣無法相信北京真心想跟台灣和平統一。
不管誰當台灣總統，都該向北京保證「不會改變現狀」
至於台灣，三位作者也認為必須對北京做出可靠保證：只要中國不攻擊台灣，台北就不會追求獨立或永久分離。台灣應避免採取潛在的挑釁性行動，像是舉行正名公投放棄「中華民國」的國號、或者修憲將中華民國的領土範圍排除中國大陸——因為這些作法無異正式宣布獨立。無論誰當選台灣下一任總統，台灣都必須向北京保證，它無意從根本上改變現狀，尤其賴清德可能更需要加強這方面的論述。作者建議，如果賴清德當選總統，他可以在就職演說中重申蔡英文在2016年就職時的承諾，亦即依據中華民國憲法、兩岸人民關係條例及其他相關法律，處理兩岸事務，賴清德甚至應該考慮凍結民進黨的台獨黨綱，讓任何對現狀的承諾更具分量與可信度。總之，為了阻止戰爭，台灣必須讓中國領導人相信和平統一仍然可能。
拜登犯下最嚴重的錯誤？
葛來儀、白潔曦與柯慶生認為，拜登不該將美台關係與美日、美韓關係相提並論，認為美國富有保衛台灣的條約義務。至於拜登歷來對於兩岸關係所犯下最嚴重的錯誤，則是在2021年11月對媒體表示，台灣是「獨立的」、並且應該「自己做決定」，因為此一描述違反了美國不承認台灣是「主權獨立國家」的長期政策。美國對台灣的承諾不需要進一步澄清或加強，美方官員也不該建議台美恢復正式外交關係，這類論述可能被兩岸視為美國對台灣獨立亮了綠燈。
作者建議美國政府應該提供一份高級別的正式聲明，闡述美方的「一中政策」，並用美國人民可以理解的語言解釋「為什麼台灣對美國很重要」，而不只照搬《台灣關係法》；1972年、1979年及1982年美中三公報；以及雷根政府1982年對台北作出的六項保證。美國應該透過國家安全顧問或國務卿的完整談話，重申拜登最近向習近平明確表示的立場，包括美國不支持台灣獨立、反對任何一方單方面改變現狀、不奉行「兩個中國」或「一中一台」政策，不尋求將台灣作為戰略的一部分遏制中國或者鼓勵台北推動獨立，美國也會接受兩岸和平達成的共識並得到台灣人民同意的任何結果。
作者也提醒，拜登政府迄今未能公開呼籲兩岸恢復對話，藉以減少誤解和處理問題，而此一立場在川普政府之前一直是美國政策的核心。值得歡迎的是，美國在台協會主席羅森伯格今年10月在台北舉行的媒體圓桌會議上表示「美國支持兩岸對話」，也呼籲北京與台灣展開對話。儘管北京對兩岸對話的破裂負有責任，但美國沒有鼓勵兩岸恢復對話，將被北京解讀為華府不希望兩岸解決爭端的進一步證據，如此美國將更難阻止中國對台灣的攻擊。
蔡英文做對了什麼？
此外，美方也應該努力確保台灣不會改變現狀。三位作者認為，值得稱讚的是，在蔡英文政府一方面加強防禦、另一方面也巧妙地避免推動支持台灣獨立的舉措。這意味著她背離了陳水扁路線，陳水扁擔任總統時曾於2008年舉行公投，要求以「台灣」而非「中華民國」的名義加入聯合國，當時北京與華府都正確地解讀這是一項促進台灣獨立的策略。如果未來的台灣政府或關鍵政治人物推動改變現狀，美國官員也應該私下或公開表達擔憂。雖然美國永遠不該與北京協調其台灣政策，但如果只是私下對台灣單方面主張獨立的行為進行譴責，華府應該透過外交管道向北京通報這項警告，使美方的保證仍然可信。
葛來儀、白潔曦與柯慶生建議，美國與台北的「非正式關係」應該更加透明，包括對美國總統、副總統、國務卿與國防部長訪問台灣的自我設限，對於台灣總統與副總統被允許過境美國、但不能訪問華府的限制也應當持續下去，表明美國沒有將台灣視為主權獨立的國家。包括國會議員在內的美國官員，應當避免發表不符合《台灣關係法》的言論、不該呼籲美國承認台灣為獨立主權國家、不該通過提供台灣無條件國防承諾的決議，不該暗示華府打算恢復與台灣的正式關係或軍事聯盟；國會正副議長也不該訪問台灣，他們有足夠的非正式管道對台灣發出訊息、並且表達支持台灣的立場，否則這種方式的支持只會適得其反，讓台灣變得更不安全。
作者最後強調，「可信保證」不等於綏靖主義或徹底投降。因為除了「可信的威脅」之外，「可信的保證」也同樣重要。鑑於中國軍隊正在持續現代化改革，美國需要加強在東亞的軍事部署，並且協助提高台灣的防禦能力、抵禦潛在的封鎖，美國誒也需要區域盟友的合作。如果美國無法向北京提供「可信保證」將降低盟國合作的可能性，並使中國更難威懾。這麼做也不等於展露軟弱、不會招來中國的侵略，反而能夠加強威懾，因為所謂「可信保證」的內容是：如果放棄北京使用武力，就不會受到懲罰。
延伸閱讀：
美國三位「中國通」撰文呼籲賴清德「凍結台獨黨綱」
留言列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