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仲專欄：
北京在520前對台發動高強度軍事威懾的可能性
揭仲 ＊中華戰略前瞻協會研究員、國家政策研究基金會副研究員。
民進黨總統當選人賴清德13日在全國競選總部發表勝選談話。（資料照，柯承惠攝）
在賴清德副總統當選中華民國第16任總統後，台海安全情勢隨即成為國內外關注的焦點，各方多認為北京將在5月20日新總統就職前，於台灣周邊實施大規模、高強度的針對性軍事演習。
北京對選舉結果的認知
儘管賴清德副總統在勝選當天，就立即表示「將依照中華民國的憲政體制」與「維持現狀」；但外界仍然擔心北京會在5月20日前，對台灣實施高強度的軍事威懾。主因是北京原本就強烈的不信任賴清德，認定後者就算在執政的前幾年，會依循蔡英文總統的路線，不刻意衝撞北京的「紅線」；但一定會更積極推動中共所謂的「隱性台獨」與「文化台獨」，加速改變台灣內部的政治、社會和文化結構，並爭取外力支持，讓台灣獨立變成不可逆的方向。
賴清德的勝選，也讓北京警覺，儘管台灣的「非綠陣營」能在地方選舉與立委選舉中獲勝，但民進黨在中央的執政卻不排除會長期化，這又加深北京對「隱性台獨」與「文化台獨」的憂慮。
北京對民進黨可能長期執政的擔憂，也反映出北京對「和平統一」的兩個重要途徑之一，「寄希望於台灣人民」，越來越感到懷疑；但因為民進黨在總統選舉的得票率大幅下滑，立法院的席次也減少14席，使目前北京對「寄希望於台灣人民」仍處於懷疑階段，不會馬上得出「和平統一已遙遙無期」的認定。
北京為何要在520前對台進行高強度的軍事威懾
依《解放軍報》去年12月6日刊登，由「習近平強軍思想研究中心」所具名的文章，就強調當出現對中共核心利益造成挑戰的事態時，應該要：
堅持底線思維、極限思維…要清醒看到國家安全面臨的機遇和挑戰，前瞻研究國家安全風險和戰爭威脅…把工作想在前、做在前，最大限度預防危機，積極化解和控制危機，注重運用軍事力量和軍事手段營造有利戰略態勢。
文章更明確表示當出現下列「四個凡是」的情形時，應該要「敢於鬥爭亮劍」，包括：
第一，凡是危害我國主權、安全、發展利益的各種風險挑戰。
第二，凡是危害我國核心利益和重大原則的各種風險挑戰。
第三，凡是危害我國人民根本利益的各種風險挑戰。
第四，凡是危害我國實現第二個百年奮鬥目標、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各種風險挑戰。
當前台灣問題在北京眼中，恐怕已同時兼具「四個凡是」的內容，對北京的核心利益造成嚴重挑戰。
當危及核心利益的挑戰剛出現時，北京主張要「辯證運用底線思維和極限思維」，先設想最壞情形，然後根據這個最壞情形，設計連串的因應作為；並強調要在挑戰剛出現時，斷然採取強度足夠的行動加以遏止、包括主動運用軍事力量營造有利的戰略態勢在內，以免這個挑戰在後續難以掌控的國際或其他因素之推波助瀾下，朝最壞的情形發展。
北京的目的
因此，在賴清德副總統勝選、民進黨可能長期執政的情況下，北京為「防止事態向更糟糕的方向發展」，以致到最後非武力犯台不可；非常有可能在5月20日前，對台灣進行結合外交、經濟，及高強度武力威懾(包括針對性軍事演習和武力展示)在內，連串的高壓行動。其目的包括：
第一，嚇阻賴清德政府日後採取衝撞北京「紅線」的行為。
第二，要求賴清德候任總統在若干北京關切的議題上，作出符合北京意向的承諾。雖然，北京不會真正相信這些承諾，但北京的慣用手法是先誘導或迫使對手在若干基本原則上做出承諾；然後在後續的談判中，不斷地要求對手遵守與實踐這些承諾。透過此種手法，北京不僅可掌握議題的設定權，當對手無法順應北京的要求時，還能將對手冠上「背信者」或「現狀破壞者」的惡名。
第三，最重要的是，北京想利用拜登政府急於讓緊張情勢落幕，以免使台灣問題成為11月美國總統大選主要議題的心態，刻意升高緊張情勢，迫使華府承諾會約束賴清德政府的行為，並對美台之間的政治及軍事交流設限；也不排除會要求華府公開聲明「反對台灣獨立」，但不會像前二項那樣堅持。
除前述三大目的，北京領導階層也深知，當核心利益遭受威脅時，絕對不能無所作為，否則會被視為軟弱，重創自身領導威信。
影響北京武力威懾強度的因素
至於武力威懾會強烈到何種程度，北京應會參考下列情勢的發展。
第一，在2月1日的立法院正副院長選舉中，民進黨是否能保住立法院長乙職？雖然北京未必認為立法院能有效牽制賴政府，但還是會把立法院正副院長的攻防戰，當作兩大在野黨有無可能在重大議題上，合作抑制賴政府的指標。
第二，北京對「寄望於台灣人民」的最終判斷；若認定此途徑無效，武力威脅的強度就會增加。
不過，在《新華社》1月16日發布習近平在2022年7月29日，於中共中央統戰工作會議的談話內容，其中提到要「發展壯大台灣愛國統一力量」；或許顯示北京還會維持「寄望於台灣人民」。畢竟若北京認定這個途徑失敗，形同承認習近平當權後，在台灣問題上幾無建樹；不如將民進黨在總統選舉得票率大幅下滑、立法院席次也大幅減少等情形，詮釋為習近平政權的成果。
第三，華府具體回應北京要求的時間點。
拜登政府對北京的想法早就了然於胸，所以在總統選舉投票前夕，就先透過官員釋出「不支持台灣獨立」的訊息，並在選舉結果產生後，由拜登親口再說一次；也在投票日前釋出選後將立即派代表團來台，說明美國「一中政策」的消息。顯示拜登政府希望藉由這些操作，向北京展現華府管控賴清德政府的意願與能力。
但就算華府對北京的要求很快作出正面回應，也不一定會大幅降低北京軍事威懾的強度。因為北京可能會利用拜登政府急於從緊張情勢中脫身的心態，在軍事威懾的強度上刻意加碼，看能否在5月20日前，迫使華府做出更多的讓步。
520後北京可能的行動
若北京的訴求能獲得來自華府、甚至賴清德政府的正面承諾，則北京在5月20日後，是有可能降低軍事威懾的強度，例如將演訓回歸年度計畫，暫不實施針對台灣的非計畫性演訓；但仍然會對台採取下列行動：
第一，在外交和經濟上間歇性的施壓，同時也繼續對台灣民眾推出優惠措施。
第二，維持一定程度的緊張局勢，以嚇阻賴政府，並藉此提醒華府若想避免與北京發生衝突，就要尊重北京在核心利益上的堅持。
第三，持續推動針對台灣海峽、甚至台灣本島的法律戰，逐步創造有利北京訴求的新現狀，改善其在台灣周邊的戰略環境。主要手段是利用兩岸或美中台三方所發生的突發性政治議題，藉故發動大規模武力威脅，來創造新現狀以支持其法律戰。
第四，不排除對《反分裂國家法》進行增修，或制定施行細則，對「台獨分裂勢力」與相關行為作出更明確、細緻的定義，讓各單位能更精準地執行政策；也可能對該法第八條第一項，中共得採取「非和平手段」的二個條件，即「發生將會導致台灣從中國分裂出去的重大事變」與「和平統一的可能性完全喪失」，訂出更明確、更能應付當前挑戰的定義，讓「紅線」變得更廣和更清晰，以增加嚇阻效果。
雖然北京短期內還不打算以武力解決台灣問題，但隨著共軍在台灣周邊活動的頻率與強度明顯提升，使兩岸海空兵力短兵相接的機會與風險大幅增加；若發生涉及兩岸軍方的意外，則在雙方嚴重缺乏互信、溝通管道幾乎不存在、民間對立氣氛不斷上升，又不存在任何危機處理機制的情況下，任何涉及兩岸軍方的意外，都可能導致緊張情勢螺旋上升，甚至引發各方始料未及的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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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1月13日，賴清德當選中華民國總統。（美聯社）
多數台灣人憂兩岸開戰、
美國不協防！
美學者從民調看賴清德任期的中國難題
談到台灣政治，不能忽視與中國發生衝突的風險。回顧2000年大選，中國時任總理朱鎔基曾以嚴厲措辭警告，「誰要是搞台獨，誰就沒有好下場！」而在2024年大選中，國民黨形容這是「戰爭與和平」的選擇，中國國台辦也採用了相似的措辭。
針對賴清德總統任期可能進一步惡化兩岸關係的擔憂，美國西塔肯基大學（Western Kentucky University）政治學副教授芮宗泰（Timothy S. Rich）試圖從民調與國際關係的角度預測賴清德將如何因應中國問題。
芮宗泰17日在《外交政策》（Foreign Policy）發表文章指出，對於賴清德政府而言，保持強硬態度，同時避免引發台海衝突，是非常重要的。然而，考慮到台灣公民組成和身分認同的變化，這是一項困難的任務。台灣各黨派的選民都渴望維持台海和平，但長期趨勢顯示，公眾對自己是台灣人的認同越來越強，對統一的興趣逐漸減少──這是北京當局警惕的現象。
新政府還面臨國內共識難凝聚、朝小野大的挑戰，這可能代表賴清德對中國採取強硬言辭的同時，政策仍可能保持較溫和的路線。芮宗泰總結道，賴清德的總統任期將在處理美中台關係上面臨複雜的平衡挑戰，要注意國內的政治分歧可能受到北京利用。
20240113-國民黨總統候選人侯友宜開票現場座椅插滿國旗。（顏麟宇攝）
難凝聚共識：中國威脅有多大？各政黨選民看法不同
為了更深入了解台灣輿論氛圍，以及了解公眾意見可能如何影響新政府，芮宗泰透過南韓市調機構Macromill Embrain在去年12月初對1213位符合條件的台灣選民進行調查，並由政治學家組成的研究團隊分析這些數據。
在過去的一年中，多數受訪者表示兩岸關係變得更糟（56.97％），而國民黨和民眾黨的支持者分別佔了78.13％和61.78％，民進黨支持者有46.06％持這樣的看法。
民調並發現，儘管戰爭發生的可能性未知，但有逾60％台灣人對中國入侵感到「中度擔憂」至「極度擔憂」；逾60％台灣人對美國是否會捍衛台灣「缺乏信心」。人們對這兩個問題的看法與他們支持的政黨有關。民進黨支持者對與中國爆發衝突的擔憂遠少於其他選民，並且也對美國的防衛承諾表現出更多信心。
民眾黨13日晚間於新莊全國競選總部舉行開票晚會。（陳昱凱攝）
這份民調顯示國內共識難凝聚，黨派觀點可能如何影響賴清德政府的政策。針對中國可能對台灣發動戰爭的問題，不同政黨的支持者對此的擔憂程度差異很大。幾乎有一半（46.85％）的民進黨支持者表示「完全不擔憂」或「稍微擔憂」，約27.56％表示「非常擔憂」或「極度擔憂」。
多數（43.23％）國民黨支持者表示「非常擔憂」或「極度擔憂」，而民眾黨支持者的擔憂程度──約32.48％表示「非常擔憂」或「極度擔憂」──介於藍綠之間。基於這些數據，賴清德政府將難以在中國威脅問題上建立共識。
美國西塔肯基大學政治學副教授芮宗泰透過南韓市調機構Macromill Embrain在2023年12月做民調：「您有多擔心中國對台灣發動戰爭？」（截自foreignpolicy.com）
難凝聚共識：美國協防台灣？僅7.6％「非常有信心」
芮宗泰指出，眾多分析師、學者和政治人物都強調，一旦台海發生衝突，美國有必要支持台灣。美國鼓勵台灣實施的「豪豬戰略」，包括台灣儲備足夠的軍火與「不對稱戰力」，來提高中國攻克台灣的難度。不過該策略取決於一個假設──台灣人有意願抵抗入侵。(本文未完，風傳媒會員閱讀網址如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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