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仲專欄：
顧立雄部長的三大難題
揭仲 ＊中華戰略前瞻協會研究員/淡江戰略所兼任助理教授
作者指出，國軍野戰部隊資電作戰能力薄弱，幾乎已難以在現代戰場有效執行任務，也是新部長應高度正視的問題。（美聯社）
新任國防部長顧立雄已於5月20日正式就任。作為賴清德政府的首位國防部長、同時也是時隔十年後，又一位不具職業軍人背景的純文人部長，使其對國防建設的藍圖，自然引發高度關注。
依據顧立雄先生在4月25日新職發布記者會中的談話，就任後的主要施政重點，計有「加速及加強不對稱作戰」、「聯合作戰能力的建構」、「強化實戰化訓練」，及「後備制度改革」等四大項，以打造一支現代化、實戰化的勁旅，遞延共軍冒進的時間表。
然而，顧立雄部長若想在任內順利推動這些工作，當務之急是要先設法解決「常備部隊志願役人力嚴重不足」、「野戰部隊資電作戰能力薄弱」，與「管控台海軍事風險」等三大難題；才有可能將國軍打造成現代化、實戰化的勁旅，實現「遞延共軍冒進的時間表」之目的。
常備部隊志願役人力嚴重不足
目前國軍總員額為21萬5千人，扣除維持員額（學生、入伍、受訓、住院調療及留職停薪）1萬9千人及文職聘雇8千餘人，常備部隊正式軍職編制為18萬8千餘人，以編現比目標90％計，平時國軍常備部隊所需志願役官士兵人數約16萬9200餘人。
但國軍志願役官士兵人數於2021年底達到16萬4884人後，就開始快速下滑，到2023年6月底就只剩下15萬5218人，創下2018年以來的新低，不足人數高達1萬3982人；光是從2021年底到2023年6月，短短一年半內，志願役官士兵就遽減9666人，等於未戰就先少掉十八個聯兵營，流失情形十分驚人。
而勤務繁重、危險性高的戰鬥單位，人力流失情形又更形嚴重。2023年6月底時，國軍主要戰鬥部隊與戰鬥支援部隊的編現比，都已跌破80％。更令人憂心的是，從2023年6月到現在，戰鬥部隊與戰鬥支援部隊編現比偏低的情形，非但沒有改善，似乎又更形嚴重。
以擔負總統府警衛任務、號稱天下第一營的憲兵211營，在人力補充順位優於一般部隊的情況下，今年3月初的編現比竟然只剩67.8％；至於陸軍常備部隊的某些聯兵營，據說編現比只剩不到65％。以戰時作戰單位人力因傷亡降低至編制數的70％，就被視為戰力嚴重受損、需調往後方整補之標準來看，當前國軍多數常備戰鬥單位，還未上戰場就已處於戰力嚴重不足的狀態。
勤務負擔過重加速人員離退之惡性循環難以遏止
讓情況雪上加霜的是，常備戰鬥單位人力原本就不足，近年又因為戰演訓任務的頻率與強度增加、未來三到五年內將接收至少十五種新裝備等因素，讓基層單位人員因為同時執行「備戰」與「建軍」二大任務，壓力早已十分沉重；又還要移撥人力去支援新單位成軍、步兵旅復編與充實後備部隊所需人力，更令基層部隊苦不堪言！在這種「蠟燭多頭燒」的情況下，又進一步加劇人員的流失，形成難以遏止的惡性循環。
從近年志願士兵未服滿最低四年役期即志願申請離營的人數，似乎就可看出此種惡性循環的嚴重性。2018年自願申請離營人數為2030人，隨後逐年升高為2019年的2411人、2020年的2518人、2021年的3054人，2022年更高達3756人。換言之，光是2022年，就有一個聯兵旅的人力申請提前離營。
為緩解常備部隊人力嚴重不足的窘境，國防部已放棄原本「志願役與義務役不混編在同一單位」的堅持，鼓勵一年期義務役役男以自願的方式，前往常備部隊服役；但即便如此，也是遠水救不了近火。
因為一年期義務役役男高中畢業後繼續升學的比例很高，要到2027年後才會開始大量進入軍中；例如今年進入軍中服一年義務役的人數，估計只有6936人，志願前往常備部隊服役的人數恐怕極為有限，對目前已成燃眉之急的常備部隊人力缺口，形同杯水車薪。
若常備部隊志願役人力嚴重不足的情況無法改善，不僅各式新銳武器裝備將找不到足夠的合格人員來操作與維護，就連強化實戰化訓練、建構聯合作戰能力，恐怕也將淪為奢談。
野戰部隊資電作戰能力薄弱
此外，國軍野戰部隊資電作戰能力薄弱，幾乎已難以在現代戰場有效執行任務，也是新部長應高度正視的問題。
蔡英文總統2016年就任後，成立「通資電軍指揮部」；但為了獲得人力，就把本島三個軍團原本直轄、位階相當於旅的「通資電群」，降為營級的「資訊通信支援大隊」，並改成由通資電軍配屬，使軍團的資電作戰能量大幅降低。
尤其令人擔心的是，相較於共軍從戰區(下轄偵察情報旅、信息保障旅與電子對抗旅)、集團軍(下轄電子對抗營、信息保障營與干擾營)、合成旅(下轄電子對抗連與信息保障連)，到合成營(下轄通信分隊與干擾分隊)，各級野戰部隊都有直屬的資電作戰單位與裝備；國軍除軍團有資訊通訊支援大隊，勉強有些能量外，以下的作戰分區、打擊旅(下轄通資連、無資電作戰能量)與聯兵營(下轄指管排、無資電作戰能量)，根本沒有直屬的資電作戰單位與裝備，與同位階的共軍相較，資電戰力遠遠不及。
依照國軍目前的規劃，戰時旅級(含)以下的野戰部隊，將完全仰賴「通資電軍指揮部」的支援。但實際上，野戰部隊往往只有在參加漢光等高階演訓時，才有機會接觸資通電軍支援的人員與裝備；不僅使野戰部隊指參人員對資電作戰高度陌生，資通電軍支援人員對野戰戰術也不熟悉，使協同效果大打折扣。
就算不討論這種平時缺乏聯合演訓、戰時才臨時抱佛腳的做法能否經得起考驗，資通電軍手中能用來支援野戰部隊的裝備，數量也嚴重不足；平均每個聯兵旅僅能分配到1套「通信干擾系統」與1.5套的「通信偵蒐裝備」，但後者要2套才能實施測向。至於日後由義務役士兵組成的守備步兵旅，恐怕等不到資通電軍支援的裝備。
一言以蔽之，若國軍野戰部隊資電作戰能力薄弱的沉痾無法改善，又如何能打造現代化、實戰化的勁旅?
管控台海軍事風險
近年共軍對台灣周邊海空域的侵擾加劇，導致兩岸海空兵力短兵相接的情形越來越頻繁，共軍軍機對我執行監控任務之戰機，更已數度出現危險的空中接近動作；使兩岸軍方在台灣周邊發生意外、甚至擦槍走火的風險早已居高不下。
讓情勢更嚴峻的是，從今年3月以來，中共對台軍事施壓不但明顯增加，還出現「軍機刻意朝台灣陸地接近」、「台灣周邊常態性部署軍艦數量增加」與「機艦聯合戰備警巡常態化及實戰化」等三種新模式。其中，朝台灣陸地逼近的中共軍機，已不限慢速的輔戰機與無人機，也包括高速主戰機，使擔任空防任務的國軍單位必須在很短的時間內採取相應處置；對執行任務的國軍官兵、尤其是戰機飛行員，所造成的壓力不可同日而語。
這些新模式雖還是以對我施壓為主要目的，軍事意義並不突出；但仍舊會使兩岸軍方短兵相接的頻率更形上升，導致兩岸因擦槍走火或軍事意外，引發各方始料未及之軍事衝突的風險，也同步增加。
因此，新就任的顧立雄部長若想實現「遞延共軍冒進的時間表」之目標，除設法提升國軍戰力，如何在因應共軍朝台灣步步進逼的同時，又能管控節節升高的軍事風險，應該也是新部長的當務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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