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老虎、狗

眾所皆知，關進監獄就是被剝奪自由，所以又叫做「自由刑」，意指被剝奪或限制犯罪人自由權之刑罰（如有期徒刑、無期徒刑、拘役等）。（圖/Public Domain） 

觀點投書：國防監獄與《自由時報》

2019-10-19  風傳媒

廖念漢 ＊作者曾任國防軍監政戰主任。國軍高醫政戰主任

2005年至台南國防監獄任職，第一份公文是受刑人訂閱報紙的統計表，讓我驚訝的是《聯合》及《中時》加起來的數字，是《自由時報》的2/3，我立刻請承辦參謀及教化科長來了解，心中暗忖，難不成監區千餘位的收容人政治傾向都偏「綠」。

結果聽完解釋後我啞然失笑。科長說:報告主任，因為犯人只要看到「自由」兩個字就很爽；至於《蘋果日報》則因內容過於腥羶有礙教化，戒護人員剪不勝剪，所以軍法司目前暫不開放訂閱。

〜在軍監內不要談自由，不要談尊嚴。〜

眾所皆知，關進監獄就是被剝奪自由，所以又叫做「自由刑」，意指被剝奪或限制犯罪人自由權之刑罰（如有期徒刑、無期徒刑、拘役等）。人被剝奪自由有多恐懼驚慌?問一問太電老董孫道存就知道，積欠一億二千萬元的稅金，被拘禁二小時後其女兒孫芸芸就火速趕來乖乖繳清。至於尊嚴嘛!在戒護區內官階早就成為號碼，戒護兵當然可以叫一位將軍半蹲；對癮君子來說，一天只能抽6根（假日多1根，限定國產菸）

彼時的軍監受刑人按比例多寡，概可分為四大類型:第一是違反職役，也就是俗稱的逃兵；第二是毒品；第三是性侵；第四是其他，包括暴行犯上、殺人、酒駕肇事、及高階軍官貪汙等等。原本逃兵數目居全監之冠，但隨著役期縮短人數亦隨之萎縮，後來就由吸食毒品竄升第一（超過250人，以年輕士兵居多），益見毒品對台灣青少年危害之大。

彼時的軍監受刑人按比例多寡，原本逃兵數目居全監之冠，但隨著役期縮短人數亦隨之萎縮，後來就由吸食毒品竄升第一。（圖/取自A_Different_Perspective@pixabay）

〜高鐵上可以撿到300萬現金；海灘上可以撿到6000萬毒品。台灣真的是寶島〜

2007年，陳水扁總統以「228事件」逢60周年為由，實施全國大減刑，軍監當然同步配合實施，約放出200名收容人，但當晚就有毒犯在小旅館

難怪毒犯有句名言:「頭炷香最猛」（指太久沒吸，第一次吸食要控制劑量），更何況是「走水路」（指注射靜脈）。行筆至此，就想到軍監反毒教育影片《門徒》中的金句-「是吸毒可怕?還是內心空虛可怕?」；深值政府矯正單位省思。

接著談論主題-「貪汙」。近日來媒體批露有三位高階軍官因經費支用不當，分別遭受起訴求刑或拔官調查偵訊等情。第一位是花防部少將參謀長韓ＯＯ，因挪用漢光演習加菜獎金6千元，遭花蓮地院依違反「貪汙治罪條例」等罪，判刑4年6個月（惟韓上訴供稱是奉指揮官劉中將核示後辦理。

第二位是金防部參謀長林ＯＯ少將，因違法支用經費等情事，已調任委員並接受偵訊。第三位是海軍通信系統指揮官郭ＯＯ上校，月前宴請下屬聚餐後以事後會還錢為由，要求下屬先墊付分攤餐費，但事後卻拿著發票浮報核銷，中飽私囊，已被拔除職務並移送法辦。

持評論析，這三位將校的犯行根本搆不上真正的貪汙罪，按照犯罪學「理性選擇」的理論（Rational choice theory），這三位都只能算是臨時起意，或便宜行事致核銷程序有瑕疵，或以往皆如此故不以為意，其中沒有任一是經過縝密計畫的理性選擇。

〜思念總在分手後；千古恨總在失足前〜

至於這三位將校是否會被「司法」求處自由刑?不得而知。但我好奇的是為甚麼這些進過國防大學戰爭學院的軍官，永遠學不會以他人的教訓為經驗。在軍監我曾與貪汙受刑人一一聊天，所得到的共識為:「一失足成千古恨」的真實意涵是:「大家都知道貪污是重罪（剝奪終身俸，假釋機率極低），但還是會去犯，也就是『明知故犯』；換言之，對千古恨的認知，絕對在失足前」。

〜男人沒背叛，是因為價碼沒喬攏；女人沒背叛，是因為誘惑程度還不夠〜

在中正大學犯罪防治研究所就讀時，榮譽教授蔡德輝（前中央警大校長），最喜歡講一個貪污的笑話:有一位局長因貪污在東窗事發前夕，急忙跑去面見部長，淚流滿面的認錯懺悔，部長訓斥其對不起國家及提攜長官的悉心栽培，局長猛擦鼻涕怯懦的請求原諒。

隨後哽咽表示願拿出二千萬送給部長，部長憤怒的大罵其無恥，局長又開口願再多加二千萬，部長更生氣罵其無藥可救，當局長不停地加碼到八千萬時，只見部長突然跳起來大聲斥喝…不許再加了，因為下個數字會讓我心動。結論是:男人沒有背叛是「價碼沒喬攏」；女人沒有背叛是「誘惑程度還不夠」。

而要讓男人背叛「良知」的價碼有多大?是曾為三軍統帥陳總統的「海角七億」?要讓女人背叛「初心」的額度是多少?是史上最貪女檢察官陳玉珍的2300萬?至於要讓一位「升官發財請走他路」的黃埔人，背叛校訓的價格是多少? 恰是前六軍團中將司令程士瑜的區區147萬（軍事法庭求處自由刑16年半）。

2009年11月，我奉調國軍高雄總醫院服務（另類的保外就醫），臨行前一晚我去特區看了「佝僂駝腰」的朝廷欽犯郭力恆，叮囑其注意身體，郭幽默地回了我一句:當初揚言不惜動搖國本也要辦「尹案」到底的陳總統，已被收押並求處無期徒刑，看來他也要準備訂閱《自由時報》了。

〜監獄中，看盡人世間的悲歡離合；醫院裡，看盡人世間的生老病死〜

在高雄總醫院迎新餐會上，院長孫卓卿將軍請我講幾句話，我只花一分鐘就結束:「在軍監，我看盡人世間的悲歡離合；在醫院，我看盡人世間的生老病死；所以各位同仁，監獄你可以選擇不要去，但醫院每個人都會來」。

在軍監，我看盡人世間的悲歡離合(資料照，余志偉攝)

〜感謝洪姊姊讓軍監走入歷史〜

是以誠摯奉勸尚在理性選擇犯罪，或是臨時起貪念的國軍將校們，千古恨絕對在失足前，要不要訂閱《自由時報》?就在一念之間。不過真要感謝洪姊姊!讓軍監吹了熄燈號，移送司法監後貪汙犯一過低標門檻就全部假釋了。（郭力恆整整關了20年餘，而陳水扁僅關6年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