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英文總統在擔任陸委會主委面對立委答詢時，曾說「我是中國人」。圖／聯合報系資料照片
斯斯有兩種 「中國」有幾種？
2020-10-20 04:08 聯合報 / 鄭自隆／政治大學傳播學院教授（台北市）
大家都記得豬哥亮的廣告，說「斯斯有兩種」，那「中國」又有幾種？近日一些藝人、退將說「我是中國人」，引來撻伐，他們說的「中國」又是哪一種「中國」？
「中國」是符號，它所衍生的符號意義有四種：血緣中國、文化中國、歷史中國、政治中國；說「我是中國人」，未必是狹隘的政治中國的認同。
血緣中國：絕大部分的台灣人都有中華民族的血緣，即使是清領期間偷渡黑水溝來台的先祖，「只有唐山公、無唐山嬤」的原漢通婚，或是荷蘭、西班牙、日本殖民統治期間與外族的通婚，我們的血液中至少還有百分之幾的中華民族血緣。更不論是一九四九年國民黨倉皇辭廟，追隨蔣介石或避秦來台的百萬軍民，他們祖墳、親情、記憶，甚至戀情都在對岸，我們能逼這些垂垂老矣的老兵，不能說「我是中國人」嗎？於心又何忍。
再說四百年前先祖唐山過台灣，四百年後的今天，台商從台灣過唐山，洄游式的移民，讓百萬台灣人在中國落地生根，第二代多的是有「中國媽媽」或「中國拔拔」，血緣可以一刀切嗎？無論四百年前或現在，渡過黑水溝，都無關政治認同，只是掙一口飯而已。
文化中國：我們語言、文字都是中華文化的一部分，台灣話源起河洛的中原地區，現在的台灣話到廈門、漳州、泉州都還講得通，第一部的台灣話字典就是十九世紀末英格蘭傳教士被派至台灣宣教前，在廈門進修福建話時編的。
宗教也是，先祖渡黑水溝「十去六死三留一回頭」，十分凶險，因此行囊除祖宗牌位外，就是原鄉的神祇，如三山國王；平安落地後，感謝媽祖保庇，早年瘟疫，因此拜瘟神王爺，現在的送王船，就是這種驅疫的遺緒，也拜保生大帝，祈求康健；為延續後代，拜註生娘娘，孩子出生拜臨水夫人，為讓孩子平安長大，拜七星娘娘，孩子十六歲成年，燒「鳥母亭」給七星娘娘還願；這些神祇都是漳泉原鄉信仰，延續至今。
菁英文化更是，感謝一九四九年渡海大家，讓中華菁英文化在台灣落地生根，我們方能欣賞鐘鼎甲骨、書畫篆刻、唐詩宋詞之美；因此若有文士說「我是中國人」，能苛責嗎？
歷史中國：台灣人到故宮，若覺得驚豔感動，認為這是祖先遺產，這就是歷史中國的認同，華文系統文史哲學者、學生，或七十年來這些學系畢業生，歷史中國是他們生命的一部分，其情感恐怕難以割捨。
政治中國：從歷年的國家認同調查，自認是中國人的已不到百分之十，百分之卅是中國人也是台灣人，其餘近七成的人都是自認是台灣人，當台灣認同已成為主流與多數時，還需要對極少數認同中國的人撻伐、整肅、羞辱、霸凌嗎？
「中國」符號的混亂是台灣內部的重大矛盾，矛盾未解，國內每隔一陣子就會起一次「疹子」，不斷撕裂相互傷害，「兩岸一家親」或許是解方，它說的不是政治中國的認同，而是血緣中國、文化中國、歷史中國的羈絆，當權者何必視為毒蛇猛獸。
當權者要好好梳理「中國結」，不要把血緣中國、文化中國、歷史中國和政治中國混為一談，有容乃大，容忍方能團結，不容忍只有分裂與疏離；兩蔣時代，台灣人不能說自己是台灣人，只能說自己是中國人或本省人，如此荒謬的一元威權體制於今安在；如果我們認為「昨非」，當權者就不要「今也非」重蹈覆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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