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獲得蔡英文總統支持，民進黨桃園市長參選人林智堅（中）「論文門」爭議仍持續延燒。記者許正宏／攝影
大屋頂下
智堅辛苦了（上）
蔡英文論文及川普開槍
上世紀末至本世紀迄今出現的最重大的文明議題是：人們驚覺中國操作的專政體制迅猛崛起，相對地，以美國為代表的民主體制則急遽異化、式微，甚至沉淪。
兩相對照，以美國為首的西方稱中國為「系統性挑戰」，中國則自詡平視世界，甚至說「東升西降」。
這個真實的場景，與法蘭西斯‧福山「文明終結論」的預言完全相反。但是，迄今仍主宰世界話語權的西方，卻主要仍在詛咒專政體制，而較少見反求諸己地省思檢討民主體制如何及為何出現了這種耗弱沉淪的趨向。
這是一個大歷史的大題目。可從川普的開槍論，與蔡英文及林智堅的論文談起，二者皆是民主的奇觀，也是民主的悲劇。
二○一六年，川普競選總統期間說：「我可以站在第五大道中間朝某人開槍，而我也不會因此失去選民。」當年，川普贏得了總統大選。
川普這段談話引起了一串辯論。有謂總統若開槍，或許真能獲得刑事豁免，待卸任後追訴云云。擱此不論。但此事更深一層的意味是在，川普竟敢這樣說，這樣相信，而他的「選民」亦不以這類言論為忤，選出了這樣一位民粹狂人總統。如果此事成真，總統當街殺人，但選民仍然支持，這已是超越法律的問題，而涉及了一個終極思考：「這就是美國追求的民主政治嗎？」
川普的憑藉就是這種「開槍也不失選票」的傲慢及狂妄。例如，雖然美國各州各法院判定大選合法，但他仍說選舉被「竊取」，而其支持者亦認同此說。又如，國會山莊案，他似只咬定他沒說出「叛亂」一詞，而完全迴避了事證俱在的操作過程。如今，他的支持者仍期待他在二○二四捲土重來。問題是：這一場川普風潮究竟是美國民主的躍升或沉淪？
任何人都看得見，美國現今最大的危機，不在中國崛起，而在民主失能。美國自己會把自己搞死。
就事理結構言，蔡英文的論文門較川普開槍論複雜得多。蔡案已經纏訟，但整個事件其實主要是卡在教育部於二○一九年（論文門風波已起時）突將涉案關鍵文檔設為「機密文件」，規定封存卅年，至二○四九年始能解密，屆時蔡英文已九十三歲，不知是否尚在人間。
論情論理論法。如果蔡英文光明磊落，而她若確有一本真金不怕火煉的論文，為自身清譽，為回應社會關切及愛護國家，她必定樂於公開一切可以一翻兩瞪眼立即證實清白的證據，豈會竟然出現教育部專案密封總統論文檔案卅年的怪事，反使蔡英文自陷於百口莫辯以致纏訟而助長社會非議的不堪境地。這不是任何正常人會有的作為，更不是一位自愛及愛國的總統應有的風範。
因此，輿論認為，僅以蔡政府教育部特案密封蔡案文檔卅年一事即可說明，其中必定有鬼。
川普的風格是：「我在第五大道對人開槍，也不會失去選民。」但蔡英文顯然自知並無「我即使論文作假，也不會失去選民」的民粹魅力。她的作法是「密封卅年」，窮盡一切國家手段要讓選民無法證實此事的真假。
到了林智堅的論文門，情境更為猙獰。蔡英文是拿不出一本正規的論文，又將關鍵文檔密封卅年，使論文爭議圍繞在有、無、真、假之間。但林智堅「複製／貼上」的兩本論文，卻已是眾目睽睽與有目共睹，但蔡團隊及林本人仍作睜眼說瞎話的無謂狡辯，蔡英文甚至還為林抱屈稱「智堅辛苦了！」
這樣的意態已接近川普的開槍論。不啻就是要說：「即使盡人皆知林智堅有兩本『複製／貼上』的論文，民進黨也不會失去它的選民！」
然而，民進黨要全體台灣人吞下的不僅是林智堅兩本「複製／貼上」的論文而已，它現在其實是要全體台灣人吞下民進黨經營的整個「深層政府／台獨公司」。如此吃定台灣選民，不啻是要媲美川普鄙視民主、玩弄民主的傲慢與狂妄。
先解釋「深層政府／台獨公司」。
林智堅論文門，牽出了幾條主線：
一、私立中華大學董事長李妍慧，她同時斜槓兼任民進黨發言人。她的夫家及家族，是中華大學的主要出資者，也是當地「昌益建設／昌禾集團／昇益開發」的主人。昌益集團是蔡英文總統大選第三大政治獻金提供者，中華大學則是蔡政府的標案大戶。其間，出現「黨／企／學／政／獻金／標案／建商」的聯結。
二、中華大學公開對外自稱「不是學店」。林智堅的第一本論文即出自中華大學，指導教授賀力行在昇益開發任高薪獨董。他指導過四七三名碩博士，平均一年近卅名。其間，出現「學店／論文量販指導教授／獨董」的聯結。
三、陳明通是民進黨官學兩棲的明星，曾任台大國發所所長，他指導過一七三名碩博生。現任桃園市長鄭文燦及競選桃園市長的林智堅即同門師兄弟。此間，出現「國立台灣大學／官學兩棲明星／涉嫌以國立大學學位放水為政治團伙鍍金」等聯結。
這就是具體而微的「深層政府／台獨公司」的真實展現，也是較兩本「複製／貼上」論文更令人驚悚而必須嚴正對待的政治黑洞。中華大學、昌益集團這類元素，正是民進黨「深層政府」寄生之地；陳明通這類明星則涉嫌將學位名器「利益輸送」給同黨團伙，台大也淪為「深層政府」的基地。於是演出「黨／企／政／獻金／標案／建商／學店／黨發言人／論文量販指導教授／獨董／政學兩棲明星／以學位名器放水為政治團伙鍍金／廣建門生黨羽」這個一條龍的「黨／政／企／學」產業鏈，亦即將「學位／論文／門生／標案／獨董／獻金／地方開發」一概統統交易化、商品化，儼然就是一家生意興隆的「台獨公司」。
林智堅論文門只是冰山一角，但看懂了論文案，也就可以看懂民進黨正把台灣搞死的整個台獨公司。
川普的開槍論撕裂了美國，但迄今仍有極多美國人認定他就是美國的英雄與救星。許多論者說這其實是美國民主的「台灣化」，這究竟是美國民主的躍升或沉淪？
台灣今日面對的，不只在要不要接受兩本「複製／貼上」的論文，而是全體台灣人應思考能不能接受這一家台獨公司？
民進黨彷彿是在挑戰全體台灣人說：「現在大家都親眼看到了，民進黨就是一家台獨公司，但我們也不會失去台灣人的支持！」
這是台灣民主的躍升或沉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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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進黨桃園市長參選人林智堅30日公布5000字給台大學倫審定會的內容。本報資料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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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堅辛苦了（下）
林秉樞化的台獨公司
民主的真諦是什麼？本文（上）篇舉了兩個例子：
一、二○一六年，川普說：「我可以站在第五大道朝某人開槍，我也不會失去選民。」川普風潮迄今未退，美國的民主真實出現了這樣的川普及選民。
二、相對於川普的開槍論，民進黨在林智堅論文門的姿態，不啻就是要說：「即使民進黨在光天化日下栽贓坑殺余正煌，民進黨也不會失去它的選民。」川普只是虛言恫嚇，民進黨卻是真幹。
但是，這兩個例子究竟是印證了民主的成就與典範，或反而顯示了民主政治也有異化、式微或沉淪的可能。亦即，民主的神聖是否顛撲不破？民主有無可能誤入歧途？
最鮮明的例子是納粹德國。納粹政府是贏得選舉的民主政權。其雪恥論及血統論，迅猛受到民意的擁戴。在相當期間，納粹政權的民主性及民意的支持力可謂相得益彰。但是到了後來，待民意覺醒，國家已被納粹獨裁所綁架並蹂躪。當年那個曾為納粹狂醉的德國是「民主」，而如今在法律上視納粹為惡魔的德國也是「民主」。當年的民主與今日的民主，誰比誰民主？
眼前的事例是烏克蘭。從地緣、血緣及歷史與人文來看，烏克蘭應有「友俄入歐」的可能性，但投機政客與班德拉民粹卻使烏克蘭走向「反俄入歐」的境地，將情勢從「浴血的民主」推向「浴血的國家」。民主神聖，沒有人說烏克蘭人不可追求「國破家亡的民主」，但問題是烏克蘭為何不能建構一個「不必國破家亡的民主」？烏國今日，納粹化，究竟是民主的恩典或民主的悲劇？
德國當年及烏國今天，甚至美國的川普，皆是民主所造就。但也許皆可視為誤入歧途的民主。無人可批評其民主，但有目共睹其錯誤。本文關心的視角是，希特勒、川普、澤倫斯基都有這類演出，試問台灣的民主有無相同的風險？
蔡英文的八一七萬票是重大的民主勝利，卻也是她用以殘害毀壞民主的政治憑藉。略論三例：
一、體制結構：例如，國民黨的中投公司是台積電的創始股東，而台積電的成立亦可完完全全歸功於當年的黨國體制。再如，當年蔣中正總統下野，以國民黨主席身分主持轉運黃金來台，成為台灣經濟命脈，此亦黨國體制的運作。因此，民進黨在清算「不當黨產」時，亦應對其國家功能與社會貢獻進行公允評估，作出符合情理法比例原則的處分。但民進黨對國民黨的清算鬥爭，卻是以解構台灣的政黨政治為目標，這是民主政治的重傷。
二、歷史敘事：民進黨欲以「台獨敘事」，取代「台灣敘事」。例如，認為台灣的民主發展與轉型來自二二八復仇及台獨意識的推進，卻不能公允對待蔣經國親自解嚴而使台灣民主化與本土化得以「寧靜革命」軟著陸的功績。再如，蔣中正在台獨敘事中始終只是二二八元凶，卻對其「反共／保台」的事功一筆抹煞，幾是完全無視今日台灣的成就大有蔣氏的心血。不但不能功過相抵，而且不准功過並陳。歷史，也不准「民主」。
三、政策型塑：當年廢除「刑法一百條」，即在為國家認同的型塑提供民主環境。亦即，台獨也可以談。但回頭看今日兩岸政策，國安五法加反滲透法，使「一個中國」「統一」已成禁忌，隨時都可被戴上「在地協力者」的帽子。其實，台灣的「統派」已無角色可言，現況是連主張兩岸「和平交流」的民意在法律及政治氛圍的壓迫下，亦無組織及有效發聲的環境。於是，民進黨可以公然操作台獨，但民間卻不能有效組織及主張兩岸和平。只能仇恨，不能和平；只能零和，不能雙贏。如此這般，兩岸政策已被民進黨壟斷挾持，已無民主性可言。
僅舉以上三例，台灣的民主已全盤異化，甚至納粹化，面目全非。
民進黨迄今仍唯以台獨為民主，因此摧毀了中華民國的民主。這種局限，甚至可從歷任民進黨籍的行政院長名單可以看出，如張俊雄、蘇貞昌、謝長廷、游錫堃、賴清德，諸君或有滿腔台獨的憧憬，但只憑兩句台獨八股就想治理台灣，卻在器識境界上欠缺大歷史的全局觀點。
用以上民進黨這個閣揆名單，對比國民黨在台幾位行政院長，如陳誠、嚴家淦、蔣經國、孫運璿、郝柏村、連戰、蕭萬長、吳敦義、劉兆玄、陳冲、江宜樺，再對比其他華人總理，如李光耀、李顯龍，再如大陸的朱鎔基、溫家寶、李克強。其間顯有才能的差異，更有境界的高下。每次聽蘇貞昌的尖酸刻薄，總會令人覺得怎麼會這樣？
台獨人物，熱情比才能重要。以致到了民進黨第二代，甚至不需真有熱情，只要有逢場作戲、顛三倒四的江湖技術即可。以野百合人物來說，如郭正亮的優秀，今日已能得到心智的完整與自由，但如范雲等卻是百合已經凋謝。林智堅可視為成功的林秉樞，林秉樞則可說是失敗的林智堅。
民進黨必須認真思考：以這樣的兩代政治人物，如何使民進黨的國家治理超越一四五○及大港開唱的層次？
更嚴重的問題是：希特勒是玩真的，澤倫斯基也是玩真的。但台獨卻明明是玩假的。例如，當促轉會將中正紀念堂當作台獨的玩具時，蔡英文卻在作「中華民國不是台獨」的轉型試探。此時，促轉會的台獨儼然才是「深層政府」，但蔡英文卻恐怕吃不起這一頓台獨大餐。
台獨是自欺欺人。台灣的民主成就不了台獨，但台獨卻挾制了民主，毀了民主。於是，民進黨就藉這個台獨騙術，在第一代蘇貞昌的尖酸刻薄中，及下一代林智堅的「複製／貼上」論文中，經營這家生意興隆的「台獨公司」。高懸著台獨的騙局，用愈來愈背離民主的納粹方式來鞏固其政權，而政權成了黨人營生謀利的企業。
面對論文門。不是民進黨撤換林智堅，向全民致歉；也不是林智堅自退，向全黨請罪；而是在光天化日下，以全黨之力公然栽贓坑殺余正煌。
這其實不只是坑殺余正煌的人格，更是陳明通、林智堅的人格自殺，也是殺了整個民進黨的黨格。算一算，這是一屍多少命？
此時，林智堅的人格素質與操作能力已是林秉樞，陳明通也是林秉樞，蔡英文也是林秉樞。但是，民進黨不啻仍志得意滿：我們即使教林智堅「退回學位／競選到底」，民進黨也不會失去台灣人的支持。
納粹政府曾是受到人民狂熱擁護的民主政權。台灣也面臨了「去林秉樞化」的關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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