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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眷村人失喪在臺的「原鄉」:
《高雄眷村三部曲》選摘(1)


2022-09-19 05:10 風傳媒

侯淑姿*國際知名中生代影像藝術家,現任國立高雄大學工藝與創意設計學系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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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山黃埔新村地景,2015年。(圖/侯淑姿提供)

位於高雄市鳳山區的黃埔新村本為日治時期陸軍之官舍,北以中山東路與陸軍官校隔街相望,東至維新路,西側以王生明路鄰接鳳山市區,南至誠正國小與黃埔三村為界。

黃埔新村的肇始

日治時期日本以高雄為南進計畫的基地,日本政府於明治41年(1908年)首先進行高雄港的第一期築港工程,打造天然港打狗港為商港,經三次的築港工程,繼而興築左營萬丹港為軍港,並築造海軍的宿舍與周邊附屬設施,而南方的鳳山則被規劃為儲備營房,岡山則規劃為空軍的基地。日本政府以臺灣殖民地為「前進南洋」的基地,大高雄地區(含原高雄縣)為日本進軍東南亞的最前端,此區域所所留下的軍事設施自為全臺地區之冠。左營為海軍軍港,岡山、屏東、小港、恆春、臺南、嘉義等等地區,均有陸、海軍所屬機場。而鳳山則為臺灣地區軍用倉庫之最巨大者。除此之外,這個地區仍有其他許多軍事設施,作為日軍南進與西進的指揮所以及連絡中心。

由於戰略設計上,臺灣為「前進南洋」的基地,而非防守性的功能,因此在日軍大肆擴張的初期,殖民地臺灣上的駐兵不多。直到二戰後期,太平洋戰爭爆發,美軍參戰,而各地日軍節節敗退之後,臺灣駐軍才快速增加。這一點,從高雄要塞的功能之轉變,看得最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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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山黃埔新村地景,2015年。(圖/侯淑姿提供)

黃埔新村原作為日軍侵略南中國與東南亞的戰略基地與管理灣子頭最大倉庫的軍官宿舍。鳳山地區至今存留了日治時期在鳳山地區的軍事部署與建設,黃埔新村原為日軍在鳳山南方設置的47步兵部隊、48輜重部隊的官舍,此區後與今陸軍官校北營區合稱為「鳳山第七部隊官舍」,該官舍群乃是作為日軍侵略南中國與東南亞的戰略基地與管理灣子頭最大倉庫的軍官宿舍,此區域至少包含軍官宿舍、馬廄此陸軍官舍興建的年代據推估最遲興建於日本昭和18年(1943年),本區的官舍總計有74棟。

民國34年8月15日,日本投降結束了第二次世界大戰及侵華戰爭,9月9日國民政府在南京受降,10月25日派員來臺辦理受降與接收事宜。當年來臺接收的軍方成員不准攜眷,皆居住在部隊內,因此最初全臺各單位並沒有配屬軍方眷舍之舉。民國34年陳儀接收黃埔一村(原赤山官舍)、黃埔二村與黃埔新村。直至民國36年孫立人將軍奉命訓練新軍,經視察臺灣各地,決定以鳳山為練軍的基地,並派遣副司令官賈幼慧等人整頓日遺的相關設施與營房。民國36年10月陸軍訓練司令部在臺成立,11月9日在鳳山訓練基地開辦第四軍官訓練班,孫立人將軍兼任班主任。其部屬多居住於日軍遺留的宿舍,此時才規劃準備分配眷舍,眷屬則隨後於民國36年12月抵臺,為第一批來臺的軍方眷屬。這批眷屬依分配的門牌號碼進住,命名為「誠正新村」與「誠正二村」(今黃埔新村與黃埔二村)。因此,此二村成為國民政府最早在臺灣設立的國軍眷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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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山黃埔新村地景,2015年。(圖/侯淑姿提供)

據統計,在民國36年入住者計有52個門號,因美軍曾轟炸本區,房舍殘破,經整修後成為高級幹部爭取入住的房舍。其原「新一軍」的部屬與家眷入住黃埔新村(原名誠正新村),民國39年黃埔軍官學校在鳳山復校後,其部屬多服務於陸軍官校及步兵學校,階級以校級軍官住戶為主;黃埔一村至七村入住的眷戶亦同,多為前孫立人將軍舊部,以任職於陸軍步兵學校之校級以下軍、士官為多,後納入陸軍官校、步兵學校及中正預校之軍眷。黃埔一村為日治時期的赤山官舍, 民國36年孫立人到鳳山練兵後改名為「誠正一村」,民國39年陸軍官校接收後改稱「黃埔一村」。另一說法則為孫立人事件後改名。

至民國38年,大陸國軍兵敗,誠正新村132戶日式房舍湧入大量軍人與眷屬;為因應居住的需求,一個門號往往住了兩戶甚至三戶以上,據估計住了450戶,高達1,500人以上,平均每間房舍須住12人。民國39年,陸軍軍官學校於鳳山現址復校,因陸軍軍官學校最初於廣州黃埔設立,眷村名稱更改為「黃埔新村」、「黃埔二村」。黃埔二村原有100戶,屬乙級眷村,亦是承襲日式房舍,坪數約9至13坪,配置一房一廳一衛,前後院加起來有50坪大小,眷戶以湖南籍最多,多來自唐守治將軍所率領的青年軍。後周邊陸續搭建,曾達300戶之多。黃埔一村至七村因環繞「黃埔軍校」而以「黃埔」為名,全臺僅有鳳山的陸軍眷村有此名。唯有黃埔三村、六村與七村因興建的時間較晚,入住者以陸軍官校的教職員工為主,又名「教授村」,非國防部列管眷村。

《國軍老舊眷村改建條例》實施以來,鳳山地區的眷村陸續拆除,黃埔新村成為少數幸運獲得保存的眷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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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山黃埔新村地景,2015年。(圖/侯淑姿提供)

黃埔新村的白色恐怖事件

民國44年(1955)年8月20日總統府參軍長,前任陸軍總司令孫立人上將因新村居民步校的少校教官郭廷亮所涉匪諜案(1955年)的影響,被迫引咎辭職。郭少校教官於5月25日被拘捕,於海軍招待所遭遇刑求與誘騙,被迫承認為匪諜之後,孫立人的部屬多人受到牽連。居住於黃埔新村者,據聞有30多位被捕入獄。這些軍官的妻小生活困頓無著。出獄後,因已無軍人身分,謀職遭遇多重困難。而未下獄者,亦飽受監控與排擠、歧視之苦。

民國44年(1955)年後遷入黃埔新村者,也以服務於陸軍官校與步兵學校的軍官為主,但心態、立場已經不同以往。為了掌握孫立人舊部屬的狀況,村內及其四周陸續遷入政工與警總軍官與眷屬,此後三十年之久,凡屬孫立人嫡系的部屬均長期受到監視,受牽連者甚廣。

孫案發生之際,銷毀與孫立人相關的物件成為眷戶自我保護的舉措,唯有少數物件與照片因住戶藏匿於隱密之處而得以保存。黃埔新村住戶在飽經剿匪抗戰等戰亂流離之苦後,又遭逢此政治鬥爭事件,造成了黃埔新村住戶長期集體性的傷痛(trauma)。直到當年主導此兩案的蔣經國過世(1988年)後,民國77 年3月20日國防部長鄭為元拜訪已被軟禁長達33年的孫立人,宣佈恢復自由;而黃埔新村住戶遭受白色恐怖整肅的經歷才逐漸為世人知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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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山黃埔新村地景,2015年。(圖/侯淑姿提供)

民國77年初,在解嚴之前,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已經展開了孫立人案相關人物的訪談工作。
第一階段(1988年-2000年)由陳恭存先生擔任研究員,朱浤源先生擔任執行祕書,共訪問孫立人將軍本人13次,相關受訪人達百人之多。遺憾的是,在指控孫立人「叛亂嫌疑案」的諸多疑點尚未釐清之前,民國79年11月19日孫立人過世,但近史所所領導的團隊仍持續訪問、研究、調查與編纂計畫。
在第二階段(2000-2006)朱浤源研究員破解郭廷亮匪諜案。第三階段(2006-2014)訪問監視者與異議者。近史所、國史館與台灣學生書局前後出版了多本與孫立人相關的著作,使孫立人案的真相愈來愈逼近水落石出的一日。

是隨著後續危機資訊加入後,公眾將經歷第二輪的認知處理並產䓇新的危機情緒。是隨著後續危機 資訊加入後,公眾將經歷第二輪的認知處理並產䓇新的危機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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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山黃埔新村地景,2015年。(圖/侯淑姿提供)

黃埔新村保存現況

黃埔新村於民國102年6月21日登錄為文化景觀,高雄市政府文化局的登錄理由為:
(一)黃埔新村是具規模的眷村,也是臺灣第一代眷村,深具時代與歷史的重要意義。
(二)鳳山黃埔新村為高雄1930至1980年代軍事重鎮及社會變遷的具體象徵,其與陸軍官校在臺復校更名的連結關係更具有特殊文化價值。
(三)規模宏大,空間紋理保存完整,建築型態與風貌具多樣性,區內植栽生態豐富,為臺灣少數完整留存的日治時期軍事宿舍群。

衡盱黃埔新村所具有的重要歷史與文化價值,高雄市政府文化局於民國102年9 月向國防部與文化部提報為眷村文化園區,以黃埔新村、鳳山新村十巷與明德訓練班,代替原已獲選的海光四村、莒光三村、慈暉六村的計畫。同年12月24 日國防部國軍老舊眷村文化保存審議會即召開第6次審議,同意依高雄市政府調整變更辦理。黃埔新村正式成為全國13個眷村文化保存區之一。

由於黃埔新村之原眷戶(404戶,其中原眷戶282戶,違佔建戶122戶,)已於民國103年底前至104年初全數遷出,且第一代眷戶多已凋零,六十餘年來第二代與第三代住戶星散各地,其中有100戶遷往鳳山新城居住。黃埔新村成為鳳山地區的26個眷村中唯一獲得存留的眷村。該村與誠正國小、陸軍官校、黃埔三村共同形成了獨特的軍事文化景觀,而該村六十餘年所形成的人、事、地、物、景也見證了民國36年底至民國44年孫立人於鳳山練兵的歷史,與國民政府遷臺後在鳳山建立陸軍教育培訓基地的歷程,無疑與陸軍官校、步兵學校等校的發展息息相關,其有形與無形的眷村文化內涵極需被保存與彰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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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家侯淑姿創作《長日將盡》,所建構的眷村的影像從而得以引導觀眾面對這段幽暗歷史的過去與未來,在後記憶與未知之間尋找出路。(圖/侯淑姿提供) 

長日將盡
那些不曾遺忘的人生時刻:
《高雄眷村三部曲》選摘(2)

2022-09-20 05:00 風傳媒

《高雄眷村三部曲》是藝術家侯淑姿(以下簡稱作者)自2009年踏入高雄左營眷村,持續長達八年的研究調查、搶救行動與拍攝創作交織的歷程。始於首部曲《我們在此相遇》(2010-2013年),關注高雄左營的勵志新村、復興新村、崇實新村與自助新村在眷村改建前與拆遷後的人與景;繼而是以高雄鳳山黃埔新村為題的二部曲《長日將盡》(2015年),最終是以左營明德新村與建業新村的現況為題的三部曲《鄉關何處》(2010-2017年),關注戰後軍眷移民在臺灣高雄面對眷改巨變的女性離散影像敘事曲。

第二部曲《長日將盡》的主角劉奶奶(陳景琛女士)隨著她的未婚夫於民國37年抵達鳳山,在此建立了家園。作者在民國103年7月探訪這個村子時,僅餘存極少的住戶,劉奶奶是其中之一。劉奶奶對她住了六十餘年的房子堅持駐守到斷水斷電的前一刻。她的生命經驗敘述著隨政府來臺的軍人眷屬遠離家鄉而成為異地的圈外人(外省人),臨老再次面對苦心經營的家園的遽變,深切表達對住了六十餘年的眷村家園的難以割捨之情與無處再尋眷村的悵惘。無親戚與家族支撐的外省眷戶因著眷村的集體生活關係而建構起在臺灣的家園,原本以為是臨時的居所,但終了卻取代對岸的老家成了眷戶心靈與情感上的「原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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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埔新村陳景琛女士夫婿劉文美,攝於印度,1944年。(圖/侯淑姿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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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文美、陳景琛夫婦結婚照,1948年。(圖/侯淑姿提供)

此系列作品探討這群飽受離散之苦的居民(女性)客居他鄉的生活形態、鄰里關係、個人生命與大時代的關聯與消長。作品文本為陳景琛女士(劉奶奶)離開該村後,意欲返回黃埔新村的真實故事,間敘孫立人將軍與部屬當年遭遇白色恐怖的歷史記憶遺痕,表述眷村人失喪在臺的「原鄉」的悵望與失落。

黃埔新村系列的作品共有20件,作者在民國103年進行有關黃埔新村的再利用規劃研究時結識劉曉明女士(劉奶奶的大女兒),她告知作者她的母親仍清楚記憶早年黃埔新村的種種,然而由於劉奶奶身體欠安,直到她搬遷前不久,筆者方得以踏入黃埔新村西六巷61號的眷舍。劉奶奶因為看顧中風臥病十年的先生劉文美,自身健康狀況亦日趨衰弱。然而在她纖弱佝僂的身軀下,卻有著十分清朗的意識與記憶。作者除了感佩劉奶奶對伴侶的堅貞志節,對於劉爺爺早年追隨孫立人將軍的軍旅生涯亦很希望能尋出線索,然而已成植物人的劉爺爺全然無語,劉奶奶對當年戰役亦所知不多。作者在劉奶奶搬遷至鳳山新城的國宅大樓後,多次造訪劉奶奶。在劉曉明小姐的協助下,多次訪問劉奶奶的生平,且兩次邀請劉奶奶返回眷村,希冀透過她的目光重新審視這村子。

此外,作者訪問多位黃埔新村眷戶,亦參考了黃埔新村相關調查資料,歸納得知黃埔新村住戶記憶中與生活息息相關的特殊空間記憶所在,計有西側的部分:西一巷的診療所、活動中心、黃埔夜市、芒果樹電影院、理髮店、曹家小鋪雜貨店、醫務所、幼稚園、菜市場,東側的有復興臺、包子饅頭店、理髮店、大芒果樹電影院、雜貨店、郭廷亮的家、自治會的守望互助公佈欄、莒城雜貨店等,此外如舊日防空洞的遺址、親愛精誠的牌坊、黃埔新村的大門牌樓等各個空間因著經濟活動、休閒活動、政治活動而使眷戶對「廣場」、「自治會」、「市場」、「大門口」、「巷子」等地點產生特定的空間認知意義與集體意識,在這些空間與鄰里產生的互動關係,也成為黃埔新村人記憶中不可抹滅的共同記憶。至今,仍經常可看到原眷戶回到黃埔,三三兩兩群聚聊天話當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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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文美、陳景琛夫婦攝於誠正新村新居,1948年。(圖/侯淑姿提供)

此系列的〈陳景琛01〉至〈陳景琛09〉,主角劉奶奶(陳景琛女士)自述回憶她來到鳳山黃埔新村的原由,回顧一生的時光有超過2/3在遠離湖南老家的臺灣-高雄-鳳山-黃埔新村度過。她的夫婿劉文美,早年畢業於砲兵學校,軍旅生涯是跟隨著孫立人將軍,曾是遠征軍的一分子,遠赴印度伽藍與滇緬,亦參與了著名的仁安羌大戰與其他大小戰役。陳景琛與夫婿相識於她從護士學校畢業後,兩人以書信互通訊息,並許諾終身。孫立人將軍於民國36年10月奉命來臺訓練新軍,原本已在中日戰爭結束後選擇從商的劉文美(時為砲兵少尉),也受徵召從上海來到臺灣,任職於第四軍官訓練班,再次加入保家衛國的行列。劉文美為了能夠成家,選擇了黃埔新村(原日本第七部隊官舍,孫立人命名為誠正新村)西六巷61號的房舍,此區域的官舍最遲興建於昭和18年(民國32年),在日本戰敗後即無人居住。劉文美為成家做足的準備,且親自返回上海,接未婚妻陳景琛來到鳳山。她自述道:

為了成家,他選了誠正新村西六巷61號的房子,這批日本陸軍官舍已荒蕪了一段時間,他請人修復了地板與門窗,還採買了家具,為我準備了一個在臺灣的新家。37年10月31日我與先生在高雄高賓樓成婚。

〈陳景琛02〉中,劉奶奶回憶初抵黃埔新村時村子的樣貌,與當時風聲鶴唳的緊張生活:

黃埔新村原名誠正新村,我們剛到的時候,房舍四周長滿了草,很多房子的地板都不見了,被老百姓拿去當柴燒了,老百姓飼養的羊隻也跑進來。日本人撤退時,切腹自殺的很多,我們剛來時人少,傳聞有鬼,大家都不敢單獨住。臺灣老百姓很善良,但那時匪諜多,民國37年至39年經常有警察上門盤查,怕有匪諜藏匿在家中。

劉奶奶的話語「再記憶」了民國37年新一軍軍眷進駐黃埔新村的情景,作者可感受劉奶奶初抵鳳山黃埔新村時銘刻於記憶中的鮮活畫面與意象,並未隨著時光流逝而被遺忘。事實上,令人驚奇的是,諸多場景(包括聲音與影像畫面)彷彿被儲存在一個龐大的記憶庫中,經劉奶奶的記憶,緩緩道來。她與先生在鋒火連綿的時代結為連理,其中有諸多她反覆咀嚼回味,不曾遺忘的人生重要時刻,儘管那些話語多是片段與零星的,但也是劉奶奶記憶中最深刻與不能遺忘的。

〈陳景琛03〉述及:

剛到臺灣時,物資缺乏,生活苦不堪言。煮飯燒焦煤,灰頭土臉。我們一同來的五個人擠在兩個房間裡,孩子出生後,更是擁擠了。民國38年國民政府撤退到臺灣,黃埔新村一下子湧入了大批的軍人與眷屬,房子吃緊,通常一個門牌就住三家人,一直到民國50年左右,因為小孩漸漸大了,我們才把其他兩家頂下來。

跟隨著劉奶奶的回憶之翼,沉澱的時光倒轉至民國38年國民政府撤退至臺灣之際,大批軍人與眷屬無處可棲身的窘境,以致於一棟房舍擠入了三戶人家。物資匱乏,連燒飯都得克難地燒焦煤,燒一頓飯,往往總要弄得灰頭土臉才能完成。然而因為大家能共體時艱,也渡過了最艱難的歲月。〈陳景深03〉與〈陳景琛04〉述及民國38年劉奶奶產下第一個孩子,是個男孩,助產士到家中助產,之後陸續有了三個女兒。劉奶奶的家庭在臺灣開枝散葉,第二代、第三代的子孫合計有11人。

在〈陳景琛05〉中,劉奶奶自述她的家庭背景,老家在湖南郴州,家境優渥,由於祖父為虔誠的基督徒,所以她與哥哥、姊姊均就讀於教會學校。對日抗戰開打後,她與姊姊為了就學撤退至貴州,學習斷斷續續,劉奶奶一心想當護士報效國家,輾轉幾次考試後,考上四川重慶南岸仁濟醫院附設的高級護士學校。民國33 年經朋友介紹認識從緬甸作戰返國休假的劉文美,經書信聯繫,兩人私訂終身,在劉奶奶護士學校畢業後即訂婚,但因為戰亂,並未宴請親友,僅由劉文美登報周知大眾。直到民國37年(劉奶奶二十六歲)才在臺灣宴客結婚。劉奶奶自述:

我很慶幸我逃過了日本人的暴行,也很慶幸到了臺灣,留在大陸一定是不好受的。

劉奶奶在大陸時並未學習過烹飪,所幸劉爺爺請了一位家鄉的大姐一起來臺,協助照料家務。劉奶奶也向左鄰右舍學習大江南北的菜餚,每逢過年過節,劉爺爺總邀軍中袍澤到家裡團聚,稍解他們心中思鄉之苦。劉奶奶本有機會到小學任教,但她為了能專心照顧四個孩子,選擇做一個專職的母親,四個孩子也漸漸成家立業。一如許多來臺的外省人,無親人支持、無祖產、無祖墳的劉奶奶一家,與眷村裡的鄰居、同袍間形成了緊密如親人的關係,而黃埔新村也成為久經戰亂、顛沛流離的眷戶在臺灣的家園,也是劉奶奶魂牽夢縈的畢生記憶的所在。

在〈陳景琛07〉中,繼而敘述為能安居於黃埔新村,民國75年前後,黃埔新村的眷戶為改善居住的條件,紛紛投注經費修繕房舍,整頓已興建超過40年的日式房舍,劉家也花費了60萬修繕房舍。劉奶奶強調這筆經費足足可在村外買上一戶房子。劉奶奶表示:

先生覺得如此一來,下半輩子可以住得好些。整修時仍維持原來日式房子的格局,地板與隔間都沒有變動,外觀也沒有太大改變。

彌足珍貴的是,不管外牆的砌磚高度與房舍的樣式都仍大體維持當初日本人興建時的樣貌,使後人得以一窺當年這批日式官舍大致的原貌。劉奶奶進而感嘆道:「算起來,連民國40年出生的大女兒都已經在這兒住了六十四年呀。」連在臺灣出生的眷村第二代都已居住了超過六十年了,忽忽悠悠的一甲子的歲月中無數可細數的往事,如俄國導演安德烈.塔可夫斯基在生平力作《雕刻時光》中所論:

時間與記憶彼此融合—彷彿「在一定的意義上,過去遠比現在真實,或者說,無論如何都比現在來得安定不變。當下一閃而逝,宛若從指尖滑落的細紗,只能在回憶中獲得物質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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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雄眷村三部曲:侯淑姿眷村女性影像書寫論述集》書封照。(圖/侯淑姿提供)

內容簡介

  用藝術寫臺灣眷村史,侯淑姿八年傾力之作!

  眷村未竟的故事,不再湮沒於人去樓空。
  長日將盡,侯淑姿按下快門,呈顯眷村人生命歷程。
  侯淑姿以攝影之眼,引領我們在此相遇,
  眷村不是他鄉,是你是我心靈交會的原鄉。

  本書記錄了侯淑姿自2009年踏入高雄左營眷村,持續長達八年的研究調查、搶救行動與拍攝創作交織的歷程。高雄眷村三部曲的創作始於首部曲《我們在此相遇》(2010-2013年),關注高雄左營的勵志新村、復興新村、崇實新村與自助新村在眷村改建前與拆遷後的人與景;繼而是以高雄鳳山黃埔新村為題的二部曲《長日將盡》(2015年),最終是以左營明德新村與建業新村的現況為題的三部曲《鄉關何處》(2010-2017年),關注戰後軍眷移民在臺灣高雄面對眷改巨變的女性離散影像敘事曲,是做為藝術家的侯淑姿以影像書寫眷村故事的史詩之作。


作者介紹

作者簡介

侯淑姿(Hou Lulu Shur-tzy)

  國際知名中生代影像藝術家,1962年出生於臺灣嘉義,定居高雄,臺大哲學系學士、美國羅徹斯特理工學院影像藝術碩士,現任國立高雄大學工藝與創意設計學系副教授。

  曾於1999-2000年擔任臺北市文化局研究員,負責籌備文化局、規劃台北國際藝術村、籌備台北當代藝術館。她的作品探討自我、性別認同、身分認同、第三世界女性勞工、外籍配偶等議題,深具社會批判性。2005-2009年以亞洲新娘為題,發表《越界與流移——亞洲新娘之歌I》、《越界與認同——亞洲新娘之歌II》、《望向彼方——亞洲新娘之歌III》作品。2009年起致力於高雄眷村的研究與保存工作,於2013至2017年發表「高雄眷村三部曲」作品:首部曲《我們在此相遇》、二部曲《長日將盡》、三部曲《鄉關何處》。作品典藏於臺北市立美術館、國立臺灣美術館、高雄市立美術館、日本福岡亞洲美術館、東京都寫真美術館。

 

目錄

自序
第一部 我們在此相遇/長日將盡/鄉關何處:高雄眷村三部曲創作論述

第一章 緒論
第一節   創作緣起與目的
第二節   創作範圍與內容
第三節   創作方法與實施步驟

第二章 首部曲:我們在此相遇
第一節 勵志新村系列
第二節 復興新村系列
第三節 崇實新村系列
第四節 自助新村系列

第三章 二部曲:長日將盡
第一節 黃埔新村概述
第二節 黃埔新村系列

第四章 三部曲:鄉關何處
第一節 明德新村系列
第二節 建業新村系列

第五章 高雄市眷村女性影像書寫的探討
第一節   臺灣女性生命敘事的建立與探索
第二節   高雄市眷村女性生命敘事
第三節   眷村文學
第四節   高雄眷村三部曲的影像美學探討
第五節   結論

第二部  高雄眷村三部曲相關評論
鄉關何處—侯淑姿與她的高雄眷村三部曲/黃孫權
歷史/記憶與俗民風景:由歷史縱深看侯淑姿眷村相關作品中的人民記憶與俗民風景/林志明
關於愛,我略知一二:論亞洲當代攝影/笠原美智子
聆聽我們在此遭遇的異托邦:談侯淑姿的《我們在此相遇》/陳泰松
 
第三部  附錄
附錄1—《眷改條例》下的左營眷村文化保存工作的困境與展望
附錄2—何處為家?《創作論壇:鄉關何處—高雄眷村三部曲:侯淑姿個展》座談紀要
附錄3—高雄左營眷村、鳳山黃埔新村大事記
 
第四部  藝術家簡歷  

自序

  「我們又藉著祂,因信得進入現在所站的這恩典中,並且歡歡喜喜盼望神的榮耀。」
  —〈羅馬書〉 5:2

  走入高雄左營眷村至今已逾十個年頭,這是一段見證神蹟的奇異旅程,在艱難的保存眷村的任務中,憑著信心,與神連結,也在此漫長的旅程中漸漸學習以順服與負責的態度來回應神的呼召與提問。

  《高雄眷村三部曲》的影像創作企圖探討高雄眷村在眷改末期的三種不同的命運(消失的、回不去的、奮力存活的),並透過高雄眷村受訪者(女性為主)的口述與自己對眷村巨變的筆記書寫左營與鳳山眷村的最後身影。特別著眼於被置放在官方歷史之外的眷村女性,她們的奉獻與犧牲在大時代中隱沒無聲,揭露她們經歷戰爭與逃難、落地生根、繁衍子孫、被迫搬遷(或選擇留下),畢生與眷村命運緊緊相扣的生命等課題。

  臺灣的眷村被保存下來的多為所謂的「日遺眷舍」,高雄左營的明德、建業與合群新村為日本帝國開闢左營軍港時的官舍,而黃埔新村則是日本陸軍第七部隊的官舍;因為歷史的轉折與變遷,這些眷舍成為當時的「新移民」繁衍子孫的子宮(母體),然而自民國85 年《眷改條例》通過後,眷村改建清拆的大規模毀滅性的場景帶來了巨大的傷痛,眷戶失去了「永樂」(everlasting joy)的居所,眾人的家園被拆毀,土地被售予財團,國防部以此方式籌募眷改經費,卻致使眾多眷戶傾其所有而修築的家園,毀於一旦。在國防部強調不增加國家支出的政策下,強硬不分青紅皂白的改建,致使眾多完好的房舍未能倖免,臺灣歷史上重要的移民史也被無情的抹去,而其中因政治操弄而引發對眷村與眷村人的責難,更造成了臺灣內部加劇的衝突與對立。

  因著上帝的愛與呼召,作者在搶救與調查左營與鳳山眷村的任務之外,完成了此三部曲的攝影作品,這些作品承載了眷村人對家園的特殊情感與故事,成為召喚眷村人記憶的依託,也成為這一頁共同的歷史記憶的見證。

  攝影不同於其他的媒材,只有攝影能忠實地記錄一個即將消失的世界。當作者回首觀看過去所拍攝的對象與景物,就在那一時與那一刻,強烈感受了它們(他們)對我的召喚。而這些作品所呈現的,可能是別人所不曾發現或感受的。照片成為記憶,也成為記憶的載體,如同我的親人的照片,並非為了被稱呼為藝術而做,而是因著從上帝而來的愛、人民與土地連結的愛、無法割捨的愛與記憶而做。影像成為一種召喚情感的載體,它安慰著那些失去家園的長者。即使個體生命經驗在歷史巨浪下成了微小的泡影,作者藉由受訪者的生命經驗與故事召喚了與過去的連結,從而產生了「後記憶」(文本)。後記憶展現了社會或集體記憶,對後代而言,後記憶的意義可捍衛、保存與延續前面世代的記憶。換言之,這樣的攝影作品成了對抗失憶的影像書寫(image writing)。特別是基於女性生命經驗的女性影像書寫(female image writing)。

  一如《聖經》〈傳道書〉3:2 所記:「凡事都有定期,天下萬物都有定時。生有時,死有時。栽種有時,拔出所栽種的,也有時。」六十餘年來眷村人繁衍子孫,生養眾多,來自大陸的軍人與眷屬因吃臺灣米,喝臺灣水,在「眷必歸戶,戶必歸村,村與國共」的眷村管理政策下,無親戚與家族支撐的外省眷戶因著眷村的集體生活而建立起在臺灣的家園。雖然至死第一代的眷戶仍說著濃重的家鄉話,終究也成為了自認是地道而根深蒂固的臺灣人。如今,全臺897 個眷村多已清拆而消亡,作者只想在世人遺忘之前,再默唸一次那些村子的名。也因著上帝的愛,傷悼消失、回不去的村子,以對抗遺忘。

  此次完整出版《高雄眷村三部曲》的作品與相關論述,是在面對幽暗歷史的過去與未來時,期盼離散影像的敘事曲得以在後記憶與未知之間尋找出路。

內容連載 

第一章 緒論
第一節  創作緣起與目的


一、創作緣起

民國98 年,作者踏入了高雄左營的眷村,與高雄眷村結下了不解之緣。隨之而來的是持續長達八年的研究調查、搶救行動與拍攝創作交織的歷程,此《高雄眷村三部曲》的創作始於首部曲《我們在此相遇》(2010-2013 年),關注高雄左營的勵志新村、復興新村、崇實新村與自助新村在眷村改建前與拆遷後的人與景;繼而是以高雄鳳山黃埔新村為題的二部曲《長日將盡》(2015 年),最終是以左營明德新村與建業新村的眷村現況為題的三部曲《鄉關何處》(2010-2017 年),此眷村三部曲為接續先前《亞洲新娘之歌三部曲》(2005-2009 年)後,關注戰後軍眷移民在臺灣高雄面對眷改巨變的女性離散影像敘事曲。

所謂的「眷村」,是為民國38 年中華民國政府因國共內戰失利,大批的「外省人」隨政府來臺,其中包括了60 萬的軍人,為安置其家眷,依據《國軍軍眷業務處理辦法》的規定,以「集中管理與集中居住」為原則,將軍人眷屬納入管理範圍。而這些大量興建(或承襲日遺官舍)的公有宿舍,稱之為「眷村」(不包括公務人員與教育人員的宿舍),形成了「軍眷群居」的生活形態,是為臺灣社會發展上特有的移民聚落。據統計自民國38 年至45 年底,遷臺的「外省人」約有120 餘萬人,為解決如此龐大的移入人口的居住問題,國民政府接收運用了日本人所遺留的宿舍、空屋、營舍,然而仍無法負荷實際的需求,其後逐年以簡易的建材構築眷舍,分配給政府各單位人員與其眷屬居住,其中屬於國防部所管理的軍眷宿舍稱之為「眷村」。

依《國軍老舊眷村改建條例》所定義的老舊眷村則是指民國69 年12 月31 日前興建完成的軍眷住宅。國民政府遷臺後,承襲了日治時期在高雄的軍事部署,亦以高雄為軍事重地,為安置陸海空三軍的軍眷,大量興建眷村,高雄縣市合併前國防部列管的高雄市眷村有60 處,原高雄縣則有67 處,總計127 個眷村;其中海軍眷村計有24 個眷村,左營區即佔了23 個,眷村改建計畫執行後,至民國106 年左營區的眷村僅有明德、建業、合群、慈暉三村、慈暉六村、慈暉九村及鼓山區自強新村未拆。高雄市的眷村文化地景是為臺灣戰後新移民社區極具代表性的文化空間實體,而因其時空條件所形塑的眷村文化與歷史更是高雄市發展史上不可忽視的珍貴文化資產。目前高雄市文化局先後以《文化資產保存法》登錄了左營明德新村、建業新村、合群新村與鳳山黃埔新村為高雄市文化景觀,岡山樂群村16 棟建築指定為直轄市定古蹟,10 棟公告登錄為歷史建築,另有醒村登錄為歷史建築。

在戰後六十年的今天,臺灣經歷了統獨、省籍與意識型態的紛爭,代表著「外省人」在臺灣落地生根的「眷村」,因民國85 年《國軍老舊眷村改建條例》的頒布,而遭到空前未有的改變。至今全國897 個眷村幾乎已改建殆盡,目前僅餘30 餘處具有文化資產身分的眷村,六十餘年軍眷群居所形塑的「眷村文化」逐漸消失中。

因眾多眷村人呼籲修法,民國96 年國防部於《眷改條例》第1、4、11、14 條中增加了有關眷村文化保存的條文,並於民國98 年9 月公告《國軍老舊眷村文化保存選擇及審核辦法》,此辦法原預定於全臺灣北中南東與離島各區評選出兩個眷村,總計10 個眷村為眷村文化保存區,並規定唯有騰空待標售且尚未拆除建物的國軍老舊眷村才能有資格申請成為眷村文化保存區。歷經二年漫長的審查(2010 年3月10 日至2012 年3 月27 日)與二度修改審核辦法,國防部於民國101 年3 月27 日公告擇定的13 處眷村文化保存區。至此,眷村文化保存的課題已由早期單點的「博物館保存」進階至「園區保存」的時代。

左營最後一批進行改建的眷村是於民國92 年底進行認證(公證),至民國97 年國防部就片面宣佈左營的明德、建業為改建眷村。為能保住家園,高雄市國軍眷村文化發展協會曾向高雄市政府提案,希望能透過《文資法 》保存部分眷村,高雄市政府於民國98 年9 月《國軍老舊眷村文化保存選擇及審核辦法》公佈後,委託高雄大學進行《左營眷村空間基礎資料與活化再利用屬性分析研究計畫》(作者擔任協同計畫主持人),經五個月的調查,高雄市政府依據此報告召開文化資產審議會議,登錄左營明德新村、建業新村與合群新村為「文化景觀」,並向國防部提出以明德新村為眷村文化保存區的申請案,直到民國102 年6 月23 日明德新村方才獲國防部公告為全國13 個眷村文化保存區之一,期間作者亦不間斷為達成明德新村列為保存區的任務而遊說協商與奔走。

作者另於民國99 年受高雄市政府委託進行《高雄市眷村女性生命史紀錄計畫》,針對七個眷村及眷村相關具在地特殊性的15 位典範女性進行生命史研究。民國103 年接受高雄市政府委託進行《高雄文化景觀鳳山黃埔新村再利用規劃研究計畫》,在研究與搶救行動之外,作者面對眷改末期眷村地景與眷村聚落的消亡與散佚,為了更深入探究末代眷村人的遭遇與心聲,陸續展開了《高雄眷村三部曲》的創作。身為一個非高雄人、非外省人、非眷村人,作者因著神的呼召而展開各樣的工作,前後長達八年的艱難歷程。在眷村清拆的壓力下,進行調查研究、遊說協商與拍攝訪問,時時感受與時間賽跑,而眷戶與國防部長年對壘的複雜處境,也使作品的進展充滿了不確定性與種種挑戰。
 
二、創作目的

《高雄眷村三部曲》的創作企圖探討高雄眷村在眷改末期的三種不同的命運,並透過高雄眷村女性(奶奶)的口述與自己對眷村巨變的筆記書寫眷村女性影像與老榮民在左營與鳳山的數個眷村的最後身影。  

民國99 年至100 年作者受託進行《高雄市眷村女性生命史紀錄計畫》的研究案,關注長期被忽略與遺忘的高雄市眷村女性的生命經驗,試圖挖掘被塵封與淹沒的眷村女性故事,進而延展出第一部曲的作品《我們在此相遇》。另有部分人物為眷村現場偶遇或長期互動後進行訪談,藉由長短不一的訪問,建立第一人稱的文本,輔以個人的田野筆記與日記,針對當時已確知無法保存的四個左營海軍眷村為創作題材,經過民國99 年至102 年的田野訪談與調查,涵蓋了南左營的崇實新村、自助新村、勵志新村與半屏山麓的復興新村。自民國99 年至102 年完成《我們在此相遇》作品,共32 件作品。

創作期間經歷了左營眷村改建中後期至眷村拆遷後的變遷,長達八年間,屢屢在眷村拆除前感受即將錯失訪談或攝影契機的壓力。在巨大壓力下,著眼於因正史或當前的官方史中被置放歷史之外的眷村女性,她們的奉獻與犧牲在大時代中往往隱沒無聲,作者透過三部曲中不同的眷村際遇(消失的、回不去的、奮力存活的),探討眷村女性長者的生命中經歷戰爭與逃難、落地生根與繁衍子孫、眷村生活點滴與記憶、被迫搬遷(或選擇留下)、與眷村命運緊緊相扣的生命等課題。

第二部曲《長日將盡》是以民國103 年至民國104 年作者受託進行《文化景觀鳳山黃埔新村再利用規劃研究計畫》的研究為基礎,以無法返回黃埔新村的眷戶陳景琛女士(劉奶奶)的一生與黃埔新村的歷史記憶為交錯的基調,作者邀請劉奶奶重回黃埔新村,追憶她一生過往,譜寫她與黃埔新村地景交織的生命影像故事,共有20 件作品。

民國106 年展出的第三部曲《鄉關何處》深度地關注仍持守家園的明德新村與建業新村眷戶,揭露他們與國防部龐大國家機器對抗的真實處境。總計26 件作品,另有3 件錄像作品與現場裝置。三部曲的作品呈現了左營與鳳山眷村的三種不同的命運與狀態,期待喚起大眾對戰後新移民聚落地景的消失,眷村人因眷村拆遷,致使眷村聚落鄰里關係無法延續、眷村人的生命跟家園的關聯性硬生生被切割斷裂的悲嘆,此三眷村雖具有《文化資產保存法》所賦予的身分,但仍無法改變逼迫眷戶搬遷,致使眷戶無法續住的殘酷事實。

此三部曲創作旨在見證與書寫高雄左營海軍與鳳山陸軍軍眷族群離散的人生,也為軍眷族群的歷史留下影像與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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