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爾德專欄：
台灣「不獨」，
習近平真的就「不武」？
如果美國提出的「可信的保證」、不侵害中國自認為的核心利益，真能讓習近平不動武、維持台海現況不變？（翻攝央視）
10月12日， 美國加州大學聖地牙哥分校（UC San Diego）「21世紀中國研究中心」集結一群自由派學者組成「美中政策工作組」（The Task Force on U.S.-China Policy）發表了一份政策簡報〈避免因台灣開戰〉（Avoiding War Over Taiwan）。聯署的學者專家包括哥倫比亞大學的柯慶生 (Thomas J. Christensen)、黎安友（Andrew J. Nathan）、德國馬歇爾基金會的葛萊儀（Bonnie S. Glaser）、喬治．華盛頓大學沈大偉（David Shambaugh）、UC San Diego的謝淑麗（Susan L. Shirk）、康乃爾大學的張．魏斯（Jessica Chen Weiss）CSIC的貼上布蘭契特（Jude Blanchette）等十多人。這份報告主要內容也由署名學者中的5位掛名發表在《外交事務》（Foreign Affairs）。
從標題就可以知道，他們提出這個政策簡報之目的就是要避戰──避免美中兩強因台灣而開戰。這些自由派學者從美國眾議院議長裴洛西（Nancy Pelosi）訪台引發的危機談起，認為當台海緊張局勢不斷升高，避免台海戰爭是必要且有可能的。因為美中台三方政府都不想打仗，若要避戰三方都要做出避免迫使對方啟動軍事衝突的作為。
對中國威脅與保證並行
加洲大學聖地牙哥分校「21世紀中國研究中心」集結一群自由派學者發表〈避免因台灣開戰〉政策簡報。（翻拍自政策報告）
美國一方面要讓中國確知：若它攻擊台灣美國會強力回應；另一方面也要讓中國相信：如果它自我約束不採取這類攻勢，美國也會確保中國認為的重要利益不會受損。
這些作者以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賽局理論大師謝林（Thomas Schelling）的主張為訴求：要喝阻對手必須同時採取兩種手段：可信的威脅與可信的保證（credible threats and credible assurances）。美國一方面要讓中國確知：若它攻擊台灣美國會強力回應；另一方面也要讓中國相信：如果它自我約束不採取這類攻勢，美國也會確保中國認為的重要利益不會受損。
在「可信的威脅」方面，這些專家主張美國在東亞要採取更「主動拒止」（active denial）戰略，擺脫對易受攻擊的大型航艦、大型海空軍基地的依賴。布署大量更靈活、分散．更具韌性的導彈瞄準船艦與潛艇。美國應繼續迫使台灣建立更強大、機動的海空防衛系統，把自己變成「豪豬」讓入侵的中國軍隊嚐到苦果。同時台灣在被封鎖期間要能保持彈性，台灣要建立更深厚的戰略資源儲備，如糧食、燃料。
這些主張其實近年來已有不少官方、智庫或學者提出，而這群學者要強調的重點更在於「可信的保證」。他們認為華府必須向台北和北京明確表明：美國要的是台海的和平與穩定而非台獨，要明確重申「一個中國」，反對任何單方面改變台海現狀。鼓勵兩岸談判、甚至施壓北京要和台北協商，而且華府會接受雙方和平達成的任何結果。
這些學者不反對美國支持台灣參與世衛（WHO）或國際民航組織（ICAO），也不反對美國與台灣協商經貿協定，但強調要讓北京知道：美國目的不在讓台灣取得主權地位。
不希望中美因為台灣而開戰
總統蔡英文上任至今，歷次國慶演說中都重覆宣示不會改變現狀，也一再表達願意和北京協商對話。（陳品佑攝）
如果他們的政策建議可以讓美中台關係維持和平穩定，對台灣是好事。但是，美國提出的「可信的保證」真能滿足習近平的雄心企圖嗎？
不過這些學者希望拜登與其高階官員對台灣問題發言口徑要前後一致，也不樂見國會不斷在支持台灣議題上加碼。更重要的是，他們反對把「戰略模糊」（Strategic Ambiguity）轉變成「戰略清晰」（Strategic Clarity）──也就是台海衝突時美國會不會出兵。他們也反對美國明白把台灣稱為「非北約盟友」（ non-NATO ally）。他們認為，把美國對台灣的國防承諾明確化是不必要的，因為中國領導人已預料美國將介入衝突──儘管北京不知道華盛頓會做到什麼程度，「 然而，美國無條件的國防承諾可能會損及保證的重要成分，因為它看似恢復了美國與中華民國的同盟關係，並且為島嶼上倡議法理獨立政治人物提供了空白支票。」
簡單地說，任何可能有損中國對美國「保證」信心的作為，他們都反對。
基本上這群自由派學者，希望一方面美國可以讓台海繼續維持現狀，保障台灣現有體制持續；但不希望中美因為台灣而開戰，期待美中還能維持伙伴關係。
就美國學者的立場而言，這樣的政策目標並沒有錯；其實，如果他們的政策建議可以讓美中台關係維持和平穩定，對台灣是好事──畢竟歷次民調中，台灣民眾最希望的是「維持現狀」。但是，美國提出的「可信的保證」真能滿足習近平的雄心企圖嗎？
這讓人想到總統蔡英文從2016年上任至今，歷次國慶演說中都重覆宣示不會改變現狀，也一再表達願意和北京協商對話。她在2016年首度國慶演說就稱：「 『維持現狀』是我對選民的承諾。」但只因為她不鬆口接受「一個中國的九二共識」，北京從她上任第一年就定性她是台獨，至今還是不願與蔡政府對話。
為什麼小英不願接受「一個中國的九二共識」？其實從歷來北京對「一個中國」的解釋可發現，北京是不接受「各自表述」的一個中國，只接受中華人民共和國代表的一個中國──甚至2015年馬習會時馬英九都不敢公開說「一個中國各自表述」。因此，若台灣接受「一個中國的九二共識」，就不會有中華民國，北京更有正當性要台灣接受香港模式的「一國兩制」。換言之，這將改變現況而非維持現況。
習近平要的只是維持現狀？
今年8月解放軍軍演，北京已改變了一次台海現狀。（AP）
今年8月北京已改變了一次台海現狀，如果華府更節制、不侵犯北京核心利益，北京會不會進而更大膽地單邊改變現狀？
「21世紀中國研究中心」這份政策簡報立意良善，但他們如何確信：習近平要的只是維持現狀？他真的不想動武嗎？今年8月北京已改變了一次台海現狀，如果華府更節制、不侵犯北京核心利益，自以為就可以取信於北京，北京會不會利用華府的「保証」，進而更大膽地單邊改變現狀？
以前常說「台灣不獨，中國不武」，但蔡英文上任以來強調維持現狀，中國武嚇卻日益劇烈。日後如果拜登保證台灣「不獨」，習近平就真的「不武」？還是讓他有更多時間可以準備動武？這份報告沒有給出明確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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