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擔任軍情局局長的葛廣明中將於月前辭世，他在軍情局長任內被指控侵占公款遭到判刑的遭遇令人感到唏噓。（圖片摘自民視新聞youtube）
葛廣明的遭遇凸顯情報界內部文化的沉痾
局外人 ※作者為情報體系觀察者
曾擔任軍情局局長的葛廣明中將於月前辭世，各方在緬懷葛廣明將軍事蹟的同時，也不免為他在軍情局長任內因為被指控侵占公款遭到判刑的遭遇感到唏噓，而這起案件過去始終被輿論所爭議，葛廣明將軍多年來持續申請平反也未能成功。
葛廣明將軍在軍情局長任內因案黯然去職的始末，在數年前《鏡週刊》等媒體專訪葛廣明將軍有詳盡的報導，除了涉及政黨二次輪替的政治糾葛、國防部內部傾軋等外部因素之外，情報界內部的排外也是一個重要關鍵。
葛廣明將軍在當時媒體採訪時指摘，軍情局內部勢力不滿他作為非情治背景出身空降到軍情局，抗拒他對於軍情局內部的整頓，引發長期的對立，最終葛廣明將軍成為這場內鬥的落敗者，也面臨牢獄之災。
情報界內部與空降長官的傾軋始終不斷
眾所周知，軍系主導的情報機構首長長年多由非情治背景出身的軍方將領出任，而這些空降長官統領情報機構的表現則是褒貶不一，不過這些空降長官都在接掌的初期面臨跟情報界內部文化的磨合期，有的順利度過這段磨合期，但是也有身陷持續不斷的內部傾軋，影響到內部運作以及自身的仕途。
以軍情局來說，從軍情局退役上校龐大為在《情報札記》記述多位空降到軍情局擔任局長的將領，這些將領以多疑、猜忌的態度看待軍情局內部，擔心軍情局內部會出亂子、會把他這個空降局長架空，因此影響到這些空降長官跟情報幹部的互信，給局務的運作帶來負面的影響，同樣的情形也出現在國安局等情報機構。
情報界內部文化妨礙自我除弊
但是吾人也不能不指出，除了空降長官對於情報機構內部文化的不信任感，情報界內部文化確實存在排外、封閉的問題，特別是面對非情報背景出身的幹部認真查辦內部弊端的排擠、詆毀的陋習始終為外界所詬病，除了前述的葛廣明將軍的案例之外，過去見諸於公眾的案例就有：
一、2009年，時任國安局政風處長的汪姓官員因為查辦國安局將校在多益英文考試集體舞弊，遭到大量黑函攻擊，並刻意以當事人過去感情問題做鬥爭工具，再加上汪姓官員出身警官系統在國安局被視為少數派，沒有得到局裡的力挺，導致查弊的汪姓處長黯然提前退休，讓資深記者呂昭隆在當時的評論直言：「情治單位內部哪個人想『鍥而不捨』地查弊，下場只有兩種，一是『高官送客』；二是栽個名目，把當事人鬥臭搞垮」。
二、2011年，媒體報導從法務部轉任國安局政風處長的羅姓檢察官，在任內遭到國安局內部刻意孤立，並且拒絕隨內部若干勢力起舞成為內部鬥爭借刀殺人的工具，反而成為黑函攻擊的箭靶，甚至被有心人士透過媒體放出風聲打擊羅姓檢察官的名譽，羅姓檢察官忍不住跟友人透露「這個地方實在做不下去，乾脆辭一辭算了。」最終羅姓檢察官在憤怒、灰心之餘選擇主動請辭求去，這是繼前述汪姓官員之後第二位辭職的國安局政風處長，論者認為這凸顯「情治系統內部故步自封，保守排外的作風」。
越來越多非圈內人出身的空降幹部進入情報界是必然的趨勢，情報界應該思考容納異質化、多元化的可能性，改變過往排外、封閉的窠臼。（圖片摘自總統府網站）
這些浮上檯面的案例，無疑是讓人怵目驚心的，也讓公眾看到情報界內部文化的惡質沉痾，盡管近年來少見這樣的消息，但是這是否代表這樣的內部文化有明顯改善？還是相關人士都記取「歷史教訓」選擇「以和為貴」？相信情報圈內人士都心裡有數。
情報界內部文化阻礙非圈內人參與其中
正因為前述的因素，讓不少論者對於這些非情報背景出身者接任情報機構首長都抱持戒慎恐懼的態度，如葛廣明將軍的大姨子，資深媒體人夏珍在臉書回憶當年得知葛廣明將軍將接任軍情局長時，直言反對他接任，認為情報界內鬥傾軋的內部文化不是他這樣的非圈內人可以吃得消的，日後也證明的確如此。
這種擔心非圈內人能否適應情報界內部文化的憂慮，一直到近年都仍然存在，2021年陳明通接任國安局長的消息公布，資深媒體人鄒景雯在《自由時報》 特稿如此寫著：
◤
「國安局這個單位，軍警文特都有，加上長期組織文化的影響，要能夠在特殊任務與環境下生存，不便複述老一代自稱是土匪窩，但說他們『生毛帶角』，應該不算戲言，要領導這一群人做出實績，專業很重要，道義很重要，陳明通的『氣口』，未必與國安局的『氣質』一致，但是在綠營人物中，他絕對是最『同頻』的，也許『異色』，但是『懂兩岸』這一點，可以跨越鴻溝，起領導作用。若陳明通辦不到，綠營的其他人就更別想了。」
◢
從上述的情況看出，對於非圈內人即使是身居首長高位，是否能壓得住陣腳，是否會被惡整，仍然是論者所擔心的，更遑論其他非圈內人出身的空降幹部，也凸顯出台灣情報界仍然存在不正常的內部文化阻礙非圈內人參與情報管理、運作、決策的問題。
更重要的是，這種氛圍影響到非圈內人出身的空降首長、幹部嘗試整頓、改革情報界的意願，甚至讓他們深陷跟內部既有勢力的內鬥造成情報機構的內耗，無助於情報界的進步。
台灣情報界必須破除排外的窠臼
今日的台灣情報界必須認知，空降長官（無論是出身軍方將領或其他文職出身者）擔任情報首長在可見的未來仍然是必須面對的現實，再者，隨著文職化、多元化的大方向，越來越多非圈內人出身的空降幹部進入情報界是必然的趨勢，情報界應該思考容納異質化、多元化的可能性，改變過往排外、封閉的窠臼，不要害怕、抗拒這些非圈內人出身的空降首長、幹部嘗試改變情報界的努力，反而應該站在專業角度給予建議，尋求共贏、進步的最佳解。
至於前述那些不正常的內部文化沉痾，情報界有識者應該正視、反省，思考改善之道，不要再讓這些糟粕繼續影響情報界。
一個無法改革自身內部文化的情報界，只會讓自身陷入積弊的泥淖而停滯不前，也只會加深外界對於情報界的隔閡，最終是傷害情報界的未來。
結語
葛廣明將軍抱憾離世令人惋惜，而他的遭遇所凸顯情報界內部文化的沉痾，值得公眾正視，也是情報界應該深切自省的課題，不要再讓這些沉痾成為阻礙情報界進步的絆腳石。
留言列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