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顆飛彈沒有百萬也要千萬。把這些高檔傢伙留著嚇人,遠比真的出去打一場血戰,承擔損耗風險,更符合政治上的CP值。(美聯社)
飛彈留著嚇人更符合CP值
也談中國現在有能力在周邊生事嗎
吳崑玉 ※前親民黨文宣部副主任、專欄作家
房地產巨頭接連爆雷、消費疲軟、經濟下行、通貨緊縮、幣值下跌、失業率創新高、有錢人出逃、河北、東北大水造成大批災民損失、糧食將出現危機…。中國的一連串內部危機,使得國際關係專家們擔憂不已,克魯曼在紐約時報寫了一大篇,最後說:「我們應該擔心中國政府會採取什麼措施來分散其國民對國內問題的注意力?」連拜登都在碎碎唸:「中國是個定時炸彈,是個壞傢伙,當壞傢伙(bad folks)遇到麻煩時,他們就會做壞事。」
「政治性武力使用」的第一法則是確保必勝
雖說中國常幹這種以外部衝突動員民族主義,轉移內部問題焦點的事,但現在的人民恐怕不若以往那麼單純,實力上恐怕也不允許,工具上更有限制。1957年大躍進搞得天翻地覆,1958年便有了823砲戰,照中共官媒的主流說法,打金門是為了支援中東盟友,這說法簡直比「家暴是因為無法修理蔡英文」更為荒謬與不相干。1962年打中印戰爭,1969年在珍寶島與蘇聯軍武裝衝突。中共建國後四次對外戰爭,兩次都有轉移國內政治焦點的嫌疑,連1979年的懲越戰爭,亦有轉移鄧小平與四人幫和華國鋒系統間政治衝突的嫌疑。所以,中共若在內部政治經濟壓力過大時,發動對外衝突,早有前例,並非不可能的事。
問題是,「關聯政治(Linkage Politics)」與「政治性武力使用(Political Use of Force)」,是需要有主客觀條件允許的空間的。簡單講,其根本原理,與楊志良那種「心情不好就打老婆或打小孩」的實力邏輯很接近,只不過打的是鄰居的小孩。相反的,如果小孩老媽或他老婆,是個健身教練或武術高手,打老婆或打小孩不是找死嗎?即使美國在80至90年代,打格瑞那達、打利比亞(雪特拉灣事件)、打摩加迪休(黑鷹計劃),都是典型的大欺小,連1991年波灣戰爭也是。1962年中共打印度時,印度是比中國還虛弱的;1969年中蘇珍寶島衝突,也被控制在陸戰為主的小規模衝突內,並未向上發展為中蘇全面大戰。
就領導力與對軍隊的控制力而言,習大大遠不如毛澤東。(美聯社)
1958年823砲戰,為什麼只有砲戰沒有登陸拿下金門、馬祖?因為毛澤東不想冒那麼大的風險,承擔萬一失敗的後果。「政治性武力使用」的第一法則,便是「確保必定勝利」,終究這場衝突,是要在政治上「打賺的」,不是「打爽的」,那個懦弱到不敢修理總統的人,敢去惹毛金剛芭比?他們也許壞,但並不笨。
習大大對軍隊的控制力遠不如毛澤東
這種計算與選擇機制,很像孟子說的:「挾泰山以超北海,是不能也,非不為也。」「為長者折枝,是不為也,非不能也。」想要以國際衝突轉移國內政治焦點,必須選擇一個比「為長者折枝」稍微困難一點的目標,但又不能風險太大,且要能夠控制衝突「升高(Escalation)」。否則一旦失敗,或衝突升高到全面戰爭,或讓自己陷入長期戰爭泥沼,那便會得不償失,讓自己死得更快。柯林頓得到1993年索馬利亞黑鷹計劃失敗教訓後,從此不再對外用兵,僅在1996年台海危機時,派了兩個航母戰鬥群接近台灣,明顯比雷根時代謹慎許多。
習大大現在所面對的情況,遠比上述各種戰例發生時,發動方領導者所面對的更為複雜。就經濟及軍事等物質國力對比而言,中國遠不如雷根、老布希、柯林頓時期的美國。就領導力與對軍隊的控制力而言,習大大也遠不如毛澤東。毛澤東是從血戰中一路打出來的軍神,但習大大是靠文宣「造神」硬造出來的神像。當疫情清零、經濟脫貧、大禹治水、退林還耕等一系列他「親自指揮,親自佈署」的工作接連失敗後,他更像個「神棍」而非真神。火箭軍、海軍等軍事系統的全面清洗,更顯示他在識人、用人方面有極大的問題,被撤下去的那些將領,可也是他老人家「親自提拔」的啊!
據說,習大大在北戴河,逮到中共官員便大罵「王X蛋」、「沒個頂用」,這個傳聞可能是真的。在與中共打交道的過程中,咱們就見識過習大大痛罵台辦系統的情報工作不確實,他在罵的是2014的服貿協議與太陽花學運。也見識過習辦與台辦不講話,台辦官員還要打電話來急問習大大與宋主席講了什麼東西?那個系統並不如外界以為的如臂使指,鐵板一塊,而是上下左右不相統屬,互不溝通的碎裂狀態,更接近於魏徵寫的那種「雖董之以嚴刑,震之以威怒,終茍免而不懷仁,貌恭而不心服」的「奔車朽索」狀態,老習自己肚裡應該也很清楚,自己家裡這些官、這些兵,有幾個「頂用」的?嚇嚇人可以,真打起來,恐怕他也沒把握。
共產黨只想打「有限戰爭」
最後,在現實上,美國之所以能夠擁有這麼強大的「全球性武力投射(Global Power Projection)」能力,指那打那,那可是上百年來積累的結果。美國北邊是他兄弟,南邊是他兒子,左邊是魚,右邊是魚,武力值的建造與積累,向來是以海、空軍為主。但中國剛好相反,從兩萬五千里長征開始,中共都是靠兩條腿打天下的,韓戰、越戰、中印、珍寶島、懲越等一系列戰爭,步兵向來是中國解放軍的主力,連裝甲部隊都很少派上用場。雖然經過90年代以來30年的改造進化,中共海、空軍實力不可小覷,但終究還是缺乏出海大戰的經驗。海戰、空戰邏輯,與陸戰完全不一樣,可能一個上午就殲滅,或被殲滅30年來花了幾千億建軍的成果。而且海戰空戰一旦發動,其耗費高得嚇人,光油錢就得以百萬計,一顆飛彈沒有百萬也要千萬。把這些高檔傢伙留著嚇人,遠比真的出去打一場血戰,承擔損耗風險,更符合政治上的CP值。
打仗要錢,跨海作戰要花很多錢,同時損失掉更多錢,而中共現在最缺的就是錢。(美聯社)
而且,若要在台海生事,以中國體量,可能僅希望打一場「有限戰爭」,但對台灣而言,勢必視為一場「全面戰爭」來應對,一旦開戰,便沒有回頭路,必須打贏才能活下去。日本、南韓亦是如此,美國也深知此點,甚至不排除在一場會戰中,一舉殲滅中共海、空軍主力,使其未來30年都出不了海。
所以,我不認為中共現在有能力在台海周邊生事,那不是一個合於計算的政治性武力使用。打仗要錢,跨海作戰要花很多錢,同時損失掉更多錢,而中共現在最缺的就是錢。這就像是一個拉了三天肚子的館長要去找人決鬥,雖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但虛弱的體質能否承受重拳暴擊?還是很難逆料。同時,現在的中國人民也不若以往那麼無知,誰都看得懂以軍事衝突轉移政治困境的套路,在一連串政策與經濟失敗後,人民對習大大的信任與信心都在動搖,此時發動戰爭是否能得到全民支持?是個很大的問號。政治、經濟、軍事、心理,國家戰略四大要素,都不允許中共採取主動性的「小戰」以來轉移政治焦點,就算習大大想過用這種方法來穩固自己的統治,但執行下去,死的可是前線的軍人,傷的可是沿海的城市,抽乾的可是小市民的口袋,他們願意這麼幹,只為了挺一個習大大嗎?問號。
這不是在說,中共倒就等於台灣好,中國如果真的垮了、癱了、亂了,對整個西太平洋國家都不見得是件好事。但習大大如果倒了,對全世界都是件好事,至少大家都可以喘口氣了。還是多年前講過的那個例子,就算你是籃球國手,你一隻手緊抓一顆籃球,你能抓多久?這是威權體制先天的弱點。如果人們覺得幹掉一個人,比幹掉一個美帝,或幹掉倭寇、高麗棒子、印度阿三、台灣小島容易得多,那人們會怎麼選擇?當部隊拿到了洋槍大砲,你確定他們不會變成「埔里割腳筋」嗎?那恐怕是習大大心底更深的恐懼。也是他從南非一回國,就直奔新疆大談「維穩」,真正的原因和動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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