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文章為【陸官校入伍回憶/海軍備役上校】之回響,引用自Fuzzy Bear的週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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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ar入伍的年代和老學長相距甚遠,少說至少差了卅個年班。當過兵的都知道,入伍的時候和退伍的時候部隊的樣貌已經不太一樣了,一至兩年的義務兵都如此,何況是差卅年的入伍訓,不過,國軍畢竟有其變與不變,即使差了卅年,看起來還是如此的熟悉。
不可否認,時代在進步,部隊也變的人性化許多,Bear入伍的年代入伍生的待遇要比前期學長們幸福多了,不過,這可不代表說入伍生的日子就舒服到哪裡去。
Bear入伍時入伍訓已經由三個月改為兩個月,相對的是取消了所有的休假,也就是說得在陸軍官校待整整兩個月不能踏出大門一步,而入伍也從三軍八校改成了三軍七校(沒有警大)。結訓後就直接返校,沒有老學長所謂的“學年教育”。
Bear並非預校生,而是由普通高中半路出家進軍校。當時預校生畢業後就直接前往隔壁的陸軍官校報到入伍,而聯招生則先前往各校待個三天,三天後再前往陸軍官校入伍。當然在這三天之內,你會發現世界是這麼的美好、學長是如此的和藹、官校是如此的完美、真是“此景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見幾回”。當然!詐騙集團也是這麼搞的。
全都是幻覺!嚇不倒我的!!!-不過騙倒很多人到是真的。
在當時會跟新生嘻嘻哈哈的學長返校後才知道真他媽的是賤砲,反倒是不苟言笑,喜歡碎碎念的學長才是真正照顧學弟的好學長。
不過當時我們這群好騙的驢蛋就抱持著撐過這兩個月、頭過身就過的想法就上了巴士前往陸軍官校去了。
Bear到了陸軍官校的第一印象就是-好熱!
冷氣這種奢侈品就不用說了,連電風扇都只有寢室天花板那支沒力的吊扇。這倒還好,Bear倒也不是這麼嬌生慣養的人,然而真正難過的是穿著長袖迷彩服在高雄八、九月的艷陽下全副武裝外加一把五七式步槍(沒錯!就是五七式步槍,就是老學長文中提到的那把五七式步槍!)跑跑跳跳打野外,那才真是叫熱。沒多久Bear就覺得入伍的日子就像是回到了侏儸紀,一切都回到了叢林生存法則,入伍生就是食物鏈中最低等的哺乳類,每天在眾多獵食者的環伺下生存(笑)。
當時入伍生分成四營(印象中有十四個連),一般戲稱“爽一營、苦四營”,二、三營則是過著平凡被操的日子。入一營由於是混編女入伍生和陸官自己的英專營所以被戲稱是“爽一營”,酸葡萄?或許吧!至於入四營是公認被操假的所以被稱為“苦四營”,不過據四營的同學自己說其實也還好,大家過的都是差不多的日子。
入伍生是沒有名字的,只有一個學號。由於沒有兵籍名牌,長官要叫人的時候常常會直接叫學號,有點像坐牢,差不多就是那種感覺。入伍生在說話中不准有你我他,所有的自稱都是“入伍生”;對上稱職稱像“某某某班長”、“某某某排長”;其他入伍生則稱“某某某入伍生”或“某某某同學”,聽起來好像綜藝節目的遊戲,不是嗎?只是當有人不小心說到的時候場面可就一點都不歡樂了,當下就是ㄧ頓暴喝“入伍生敢說你我他咧!”,其他班長就會聞風而來…有沒有看過食人魚獵食的樣子?大概就是那樣…
“是!”、“不是!”、“沒有理由”是入伍生標準且唯一的回答,不管再委屈、不管再無奈,當班長問什麼的時候還是只有“報告班長,沒有理由!”,每個人在離開陸官前大概講了不下萬來次吧?也能了解當年電影「報告班長」為什麼要叫「報告班長」了,許多入伍生私下都講當年看報告班長覺得很扯,怎麼有人搞人搞成這樣?現在輪到自己來當主角了,可就一點都不好玩了!
“當笑話不只是笑話,那就一點都不好笑!”這句話在未來還會不斷得到印證。
在陸軍官校兩個月的入伍訓練簡直是Bear說長不長、說短也倒還有個幾年、跑了不少地方的經驗中真是最完美的操課與訓練(不唬爛、不挖苦!)
按表操課,即使出公差也以不妨礙訓練為原則使用晚上的主官應用時間為主,所有的訓練全部一板一眼按準則、按教範嚴格而合理。不當管教?當然有!反正我們那群笨笨的入伍生被人不當管教了也不知道,是後來在軍校混久了了解規定才知道當時被不當管教,不過也沒人去計較,和後來的學長相比,教育班長們算是很溫柔了。
就是入伍的日子太理想了一點,造成Bear的錯覺,以為國軍就是這個樣子,一度燃起了Bear心中熊熊的火燄,不過結訓後沒多久就熄掉了。
人家說“頭髮理掉智商減半,迷彩服上身智商歸零。”在入伍的時候會得到最好的印證。在ㄧ個口令一個動作的教育下,每天重複同樣的流程,早上一吹哨起床二話不說跳下床拿著臉盆加盥洗用具衝到浴室盥洗,盥洗完衝回寢室換裝穿戰鬥靴,戰鬥靴當然沒有拉鍊盤,只能用綁鞋帶的,換完裝衝到寢室門口就定位準備集合前往早點名,全程不到五分鐘,從頭到尾的動作都是反射動作,大腦沒有一絲一毫的運作。你說沒提到摺棉被?早就偷偷摺好了,按規定當然是不准,不過入伍生內務太差同寢班長得連坐檢束,規定和假期的衝突,班長們自然不會和自己過不去。Bear又不比那些預校同學,安安穩穩的睡到吹哨,起床後先坐在床上發個呆,才悠悠哉哉的開始摺棉被,然後還能準時完成所有動作,和Bear一起就位,重點是棉被還摺的比Bear好。
Bear當時為了掌握起床時間,練就了一門獨門絕技-Bear可以看天色知道時間,由於入伍生不准戴錶,所有的時間都歸班長掌控,正所謂“黃埔時間”-有時候三分鐘很長、五分鐘卻很短。沒有鐘、沒有錶要怎麼知到起床的時間?人ㄧ急真是什麼超能力都逼得出來,入伍時為夏令時間,早上0530起床,而天色大概在快5點時就會出現魚肚白,當魚肚白漸漸變亮時就是該起床摺棉被了。那要怎麼起床不會睡過頭呢?……反正就是在4點到5點間就是會醒來,人在有壓力的狀況下就是會有無限潛能。
入伍訓練從最基本的單兵教練開始,目標不僅僅是訓練一個合格的步槍兵,具有基本的軍事技能和常識,還要為未來的軍事教育扎根。所謂“徹底粉碎、奠基成型”所以在入伍時不僅僅是肉體上的疲勞,在精神上也要徹底摧毀重建,任何一點芝麻綠豆陰毛大的小事,都會被當作天大的錯誤來糾正,所以大家會發現自己活到十幾廿歲不會走路、不會吃飯、不會說話、不會拿掃把…這些一切都有標準動作要學。
“由外而內、要求一致”就是入伍生第一項功課。一起錯,不見得對;但是只有一個對,ㄧ定錯。無論如何不要和別人不一樣,就是入伍生生存法則第一條,這也是未來軍校四年和漫長的軍旅生涯中如同十誡般存在的神諭。
“頭插兩根草、滿山遍野跑”陸軍官校的後山就是各種不同野戰教練的訓場,每年夏天總會看到一群年輕的浩呆穿著不合身的迷彩服、臉上畫著超爛的偽裝、頭上插著亂七八糟和現地不符的植物,散散漫漫的在山上跑來跑去,這就是入伍生們,也是Bear年輕的回憶。
其他像是刺槍術,永遠是一槍刺出去就沒有回來了,真是撐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爛、兩眼垂淚只等著收槍的一刻;枕木運動,一條長枕木由三到五個人扛著做指定動作,考驗的是體力和默契,一人偷懶、全體倒楣;一個秘雕做錯動作就可以害其他人累得要死。最刺激的是扛完枕木再刺槍,保證讓你嗨嗨嗨!
入伍訓的最高潮就是最後的“震撼教育”-長約400公尺 、中途有各種障礙、工事、真正的TNT爆破和機槍實彈射擊的班攻擊測驗。由教育班長帶領班兵進行班攻擊,遇到各種障礙、工事、狀況時班長要下處置,班兵也要依班長下達的命令進行各種障礙穿越、工事破壞,當全班一邊前進時,山丘上有三挺機槍除了正前方那挺有危安顧慮打空包彈外,兩側可是貨真價實的實彈射擊,彈道離地 五公尺 在安全上沒有顧慮,但是臨場震撼力可是不同凡響,最刺激的莫過於爬高絆網時旁邊的TNT爆破,現場感受真正TNT爆炸的威力,感受一下戰場震撼。
Bear的震撼教育並不是和班長一起跑的,由於全班超編,有兩個人必須編到編餘人員,其他班長的做法是把病號、痼疾或是秘雕那些人編到編餘,但是Bear的班長卻反向操作,把班上唯二能用鉚鈎繩爬出壕溝的班兵編到編餘。鉚鈎繩不好爬,單憑手的力量拉住身體一步一步以腳抵著牆向上走,除了臂力要夠外還要一點技巧和膽子,當時班上只有兩個人能一次就爬上去,一個是Bear、另一個則是ㄧ個政戰專科的同學,結果班長就把我們兩個編到編餘去了…(汗)。「我不能把麻煩丟給別人,你們兩個鉚鈎繩OK,那其他都一定沒問題。」於是乎,Bear的震撼教育就和排長一起跑編餘班,Bear的伍長還是一個跛腳的同學…。
禍不單行的是Bear跑完震撼教育或許是著了涼,回來就發燒了,結果中午好死不死還站槍前哨、下午還測三項體能,差點玩掉Bear半條命。
震撼教育是夠刺激了,但是Bear偷偷告訴你,其實最刺激的課程是-核生化教室又稱“毒氣室”。
看過鎮暴警察丟催淚瓦斯沒有?有沒有覺得就那小小一瓶煙霧哪來那麼大的威力?親身體驗一下CS膠囊的威力,保證是刻骨銘心!只要進去一次,出來保證是通體舒暢,無論是重感冒鼻塞還是萬年鼻竇炎,保證兩鼻暢通呼吸到新鮮空氣。
那是什麼感覺呢?就像是所有的黏膜像眼睛、鼻腔、口腔都被人噴上了超高濃度的辣椒油,就連角質較厚的皮膚都有像被火燒灼過的感覺。當然,班長沒那麼仁慈讓你這麼快就戴上防毒面具「看齊!班面沒齊阿!重來。」「報數!報得二二六六的,重報。」…然後唱軍歌、答數看班長愛玩多久就玩多久。相信我!在裡面一秒鐘就如同永恆一樣久,待在裡面的時候還懷疑出了這道門會不會看到藍色的貓型機器人在面前走來走去。活了十幾二十年沒想過空氣居然如此珍貴!等到班長爽了,下令戴防毒面具,只看到所有入伍生飛快的戴上面具,就連在外面戴個卅來秒的戴不好的入伍生(真的有這號人物,他也算是紀錄保持人了。),一進到毒氣室裡,所有人都幾秒鐘就戴好了。人的潛力果然是無限的。
“給我一百萬買我入伍的回憶,我不賣;給我一百萬要我再入伍一次,我也不幹!”入伍時所有長官都以這句話做為勉勵,其實真正的意義不僅僅是入伍,而是越艱苦的經歷當雨過天晴後就是最美好的回憶,對Bear而言官校時期的回憶就要比入伍更鮮明。入伍訓結訓後接下來就是返回各校,也就是真正的考驗才剛剛開始…
Bear當年結訓率大約是93%,返回學校時剛好是108條好漢,畢業時只剩下76個人。Bear年班算刷得少,學長年班還有刷到近50%的。
官校波瀾壯闊、腥風血雨的故事,那是後話了。
接下來就是Bear的評論了。
看了老學長的文章,不禁也手癢把自己的回憶寫出來,文筆上當然是沒辦法比,但是也就是一股野人獻曝的熱情讓Bear現醜了。
但唯讀文章後段的部分Bear和老學長的看法不同。
“打仗不能講理由。陸軍是最不允許部屬講理由的軍種。”所以陸軍打起仗來可能是最優秀的軍種???
邏輯怪怪的。
長久以來,官校的學術地位一度被排除在大學之外,不明白的人可以看前面前輩的留言,即便是現在教育部承認官校為大學學歷,事實上在民間普遍是不認為官校學歷能等同大學學歷的。理由無他,老學長的文中也寫得很清楚了,光是讓連26個字母都背不出來的學生入學,這比18分上大學還扯!這種誇張的現象現在也確實有所修正了,然而,不但是不夠,根本還遠低於標準。
托經濟不景氣之福,現在官校入學的成績恐怕比國立大學還高,然而,在官校的摧殘下,四年後,這些學生的程度將比當年高中還不如。不講別人,因為Bear就是如此。Bear畢業於南部某所明星高中,經過官校四年教育後,數學連極限都不會求了,你問我微積分、工程數學怎麼過的?秘密,反正Bear沒作弊。
那又如何?打仗又不打微積分。
好像有理。
只是那國外軍校戮力提升學術地位都是笨蛋囉?
承蒙某位前輩提供的資訊:美國西點軍校土木工程系名列美國大學評鑑工程系所第十一名、而美國空軍官校及海軍官校總體評鑑分別為第十六及第九名,如果塑造一個優秀的軍官只要不講理由就可以的話,那美國人是嫌錢太多消化預算嗎?
如果真是這樣,官校-尤其是正期生-就沒有存在的價值。
“沒有理由”要是沒有相關的道德倫理教育的話,就會變成“不擇手段”。
打仗本來就不擇手段,不是嗎?
錯了!
打仗要是不擇手段,就準備上國際法庭公審吧。紐倫堡大審、東京大審或許不是什麼公正的審判,但是都傳達一個訊息給後世-戰爭不再是毫無規則的純粹暴力。只要打贏就沒事嗎?美軍的虐囚事件,一干人等一律法辦。即使是戰爭,也不是不擇手段的藉口。
講戰爭或許太遙遠,沒有理由的文化卻缺乏相對的職業倫理道德,就會演變成媚上虐下的文化,也就是之前曾有前輩講的“我不管!”
要求下屬不擇手段達成任務,只因為“誓死達成任務”、“沒有理由”,很多前輩都已經犧牲給我們看了,違法犯紀只為達成任務,一旦東窗事發蹲苦窯的可是下屬,上面推得一乾二淨。這是個案?還是從官校的養成教育就該檢討起了?
1996年台海危機,相隔十餘年後,無論是軍事雜誌乃至於莒光日都陸陸續續公布了不少當時千鈞一髮、一觸即發的情勢資料。其中,莒光日最喜歡拿來說嘴的就是“國軍的人力素質要優於解放軍”,這部分Bear從其他曾在國防部情報部門任職的長官口中得到了佐證。但那是1996年的情況,而今,十幾年過去了,我們的官校進步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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