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曜麟楊舒媚：為何而戰～馬祖篇》台灣真的了解馬祖？缺糧斷纜走私的戰爭前線獨家專訪「沒肉吃」事件引爆者 @ 神仙、老虎、狗

為何而戰－馬祖篇》
台灣真的了解馬祖？
缺糧、斷纜、
走私的戰爭前線，
獨家專訪「沒肉吃」事件引爆者

2023-04-10 08:40 風傳媒張曜麟楊舒媚

和台灣是「生命共同體」、卻與對岸緊密連結，「國之北疆」近期斷纜、缺肉事件齊發，馬祖何以不能歲月靜好？圖為當船駛進馬祖南竿便能看到「枕戈待旦」字樣。（張曜麟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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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祖接連發生阿兵哥在沙灘寫下「沒肉吃」、海底纜線全斷、龍蝦走私等事件，只是數起偶然？還是前線有我們不知道的狀況？美中台局勢緊張下，台灣人想要過太平日子，馬祖人又何嘗不想歲月靜好？與台灣為「生命共同體」的馬祖人，如今對戰爭與和平的視角為何？《風傳媒》規畫《金馬為何而戰》專題，從台灣，沿著鬧「缺糧」的運補馬祖物資路線，到達飛彈鎮守的我「國之北疆」東引，走訪4鄉5島，探討如今的戰爭前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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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防部莒光大隊士兵在海灘寫下「沒肉吃」的言論，震動台灣本島。不止「缺糧」，馬祖還發生海底纜線全斷、龍蝦走私等事件，這只是數起偶然恰好碰在一起，還是台灣確實對戰地前線疏忽了好一段時間？馬祖，到底怎麼了？

《風傳媒》為此從基隆搭乘「台馬之星」出發，沿著運補馬祖物資的路線，到達東經120°28'34.0"、北緯26°22'58.8"，部署著天弓、雄三飛彈的我「國之北疆」馬祖東引；並前進莒光大隊陣地、直擊拍出「沒肉吃」照片的海灘，於南竿、北竿、東莒、西莒、東引等4鄉5島，探索迷霧馬祖。

引爆馬防部阿兵哥「沒肉吃」事件的，是人稱「西莒達哥」的陳竑任，他拍下一張「馬防部伙房都沒肉，肚子餓都吃罐頭泡麵」、「馬防部伙房主菜是白飯」、「不要罐頭」的照片，上傳臉書後引起全台譁然，認為馬防部沒有照顧好第一線士兵。國防部被罵到臭頭，亡羊補牢，緊急用C-130運輸機送肉到馬祖；國防部長邱國正說，「自己任內，保證外島不會再出現同樣狀況」。

馬祖莒光鄉沙灘日前出現「馬防部伙房都沒肉，肚子餓都吃罐頭泡麵」等字樣，讓外島駐軍伙食議題引發熱議。（資料照，取自陳竑任臉書）

馬祖「沒肉吃」到底是怎麼回事？《風傳媒》實際前往莒光大隊陣地，找到擔任導遊的陳竑任，請他導覽西莒。站在港口迎接的陳竑任，戴著一頂「我愛西莒」帽子、穿著印上「同島一命」的軍綠色飛行外套；他開著9人座廂型車，以僅10公里的時速，從登西莒島的青帆港往前不到2分鐘，到了路邊一座公園。公園看著不起眼，其實是他花心血整理過的一個舊哨所。

震盪出大風波，但在當地，陳竑任沒有敬軍方而遠之，軍方也沒「排擠」陳竑任。繞行西莒時，陳竑任路過一處，發現軍方打靶用品遭狂風大雨吹落，電話拿起來就撥給軍方告知此事；路上的阿兵哥見到他，也喊一聲「達哥」。

導遊陳竑任還原「沒肉吃」拍照場景。（張曜麟攝）

「缺肉」陰謀論不斷　拍攝者第一手還原現場

「沒肉吃」事件爆發後，來自台灣的「陰謀論」不斷，有認為是奇怪的力量刻意炒作，還推論是出動了空拍機⋯⋯，但「達哥」說，事件其實沒有外界想像的複雜。陳竑任表示，其實早在把沙灘照片po上網前，他已多次在臉書寫過莒光運補問題，拍下「沒肉吃」照片的那個沙灘，就在他自己家旁邊，那天只是剛好回家看到，順手拍一張、然後貼上臉書而已。

本身玩攝影的陳竑任，對外界質疑他是刻意出動空拍機照相，苦笑地講，「人家說什麼空拍機，但馬祖都是軍事基地，根本一堆地方不能飛」。陳竑任帶著《風傳媒》實際走到他拍「沒肉吃」畫面的位置，那個地方，距離西莒青帆碼頭約5分鐘路程，也真的就在陳竑任住家下方而已，因為地勢為上坡，由上往下拍，剛好就出現「沒肉吃」畫面的位置。

西莒精神標語。（張曜麟攝）

依照陳竑任所言，他是無意間炸到了馬防部。擁有著「老兵魂」的陳竑任，沒想到自己順手拍的海灘，會成為西莒「熱門景點」，但他比較有興趣的，是帶著《風傳媒》走「私人路線」，介紹瞭如指掌的戰地，甚至是尚未開放的坑道；走過泥濘、穿過樹叢，他說，「走坑道像是走自家廚房一樣。」

海邊的「瓊麻」對路人來講就是一種「植物」，但陳竑任會特別解釋，馬祖的哨所外種的是瓊麻及龍舌蘭，金門的哨所則種「九重葛」，這些植物，因為都有硬刺，是天然防衛工具。「達哥」說，在馬祖只要看到瓊麻，附近一定有哨所。

可以「詳解」西莒的陳竑任其實是台南人，曾在金門當兵、最後扎根莒光，還擔任台師大社科院「馬祖戰地文化景觀保存」顧問。為何癡迷戰地？他說「就是被吸引了吧」、「為了讓曾在馬祖當兵的那些老兵，想要回來看一看自己駐守的地方時，能找到過往的痕跡」。

馬祖戰地坑道現今成了熱門的觀光區。（張曜麟攝）

3士兵「沙灘求援」　掀前線運補與軍紀問題　　

拍下「沒肉吃」的是陳竑任，但寫出「沒肉吃」字樣的是誰？莒光當地議員陳貽斌透露，其實是3位4個月義務役的士兵，在放假期間到沙灘寫下的。此事引發軍紀廢弛、軍中管理失職質疑，馬防部皮皮挫地怕有人要「掉腦袋」，但陳貽斌講，軍方最後沒有對3位士兵做任何處分，當地居民也都能理解，未因此對國軍有負面印象，加上大家都熟識，多一笑置之。

「沒肉吃」事件就這樣頭過身就過？事實上，馬防部「莒光大隊」所處的莒光鄉，和北竿、南竿、東引相比，物資真的較少；2023年2月12日運補一次後，下一次運補就要等到3月11日，足足1個月後了。一家西莒小吃店老闆講，「很無奈，明明都是馬祖居民，為什麼感覺矮人一等」；東莒的7-11店員說，過年後1個多月沒運補，店裡的泡麵、餅乾幾乎都沒了，只能跟東引店家調一些貨來賣。

莒光的運補因為「沒肉吃」短暫受到注意。陳貽斌指出，莒光的人口、駐軍較少，物資都仰賴從基隆運過來，運輸成本確實影響貨運業者的開航意願，原先要運補到莒光的船班1個月需要3趟，現在減為1個月1趟，變成居民要囤貨，但也不可能囤太多，目前民意代表與縣政府在跟業者協調。

莒光鄉議員陳貽斌（見圖）接受《風傳媒》訪問時透露，「沙灘缺肉」是3位4個月義務役的士兵所寫。（張曜麟攝）

危機處理無感、緩慢　馬防部犯兵家大忌

馬祖4鄉5島中，東引有「中柱港」、南竿有「福澳港」，是從台灣基隆出發的大型貨輪，唯二停靠的港口。從基隆出發會先到東引，耗時7個小時；東引中柱港再到南竿福澳港，還需120分鐘。而從南竿福澳港卸下的貨，得再用另外的小型貨輪，送到北竿、莒光，以這次鬧出風波的莒光來說，小貨輪從南竿到莒光青帆港，需再50分鐘，約1個小時；也就是貨從基隆送到莒光，星夜急馳，不算耽擱、轉載時間，也至少、至少要10小時。

馬祖大部分物資幾乎都必須這樣靠台灣海運從基隆送出，各站接力運補，容易受氣候影響或船隻故障停擺。只是，「馬祖哪裡沒有肉，肉都賣不完了！」一位南竿賣肉的攤販卻是直截了當地說道。

馬祖肉品供應充足。（張曜麟攝）

《風傳媒》抵達時，南竿不僅沒缺肉，蔬果、各類漁獲更是充足；北竿鄉公所還正在發送台灣本島最缺的雞蛋，當天鄉公所規定「1人可買1袋」，有的家庭大人帶著小孩，一次拿了6、7袋，儘管排隊超過200公尺，每個人都有蛋可買，最後更開放民眾可以排兩輪以上，一位開計程車的阿姨開心地講，「排了3次都有買到，最後一袋也是我買走！」馬祖可沒像本島「一蛋難求」。

馬祖的大島物資不算吃緊，莒光等小島確有短缺，但風險控管機制靈敏的話，可以很快從大島補給，就像3月5日莒光缺肉鬧出風波後，C-130還沒到，依照馬防部新聞稿所說，馬防部指揮官陳文星6日一早就可以「以交通船運送2日份冷凍肉品前往莒光地區」。這表示非不能也、是不為也。馬防部危機處理不只慢半拍，是慢好幾拍而鬧出事。

馬祖民眾帶著一家大小到鄉公所買雞蛋。（張曜麟攝）

走過長達36年的戰地政務，「沒肉吃」事件所突顯軍方前線危機處理的「零零落落」，才是令人驚心的，如今馬祖駐紮的重兵雖已不如過往，但不論是東引指揮部、馬祖防衛指揮部，都已是當地居民生活重要一環。馬祖沿路，不時可以看到軍人與民間合作，在港口，國軍弟兄幫忙將纜繩繫掛於圓形鐵柱，國家清潔日，國軍一同加入打掃。

相較於台灣本島軍民互動不多，在馬祖，軍民是你泥中有我、我泥中有你。西莒居民陳竑任看到軍方打靶用品遭風雨吹落，電話拿起來就告知軍方，他也老早就喊出莒光運補有問題，馬防部卻無視軍民一體下的民眾呼叫，恐龍、無感，才是兵家大忌。

西引島國之北疆。（張曜麟攝）

「國之北疆」重兵駐守　東引詮釋「同島一命」

莒光部隊「沒肉吃」事件突顯馬祖前線螺絲鬆了，那我重中之重，佈置天弓、雄三飛彈的「國之北疆」東引，狀況如何？《風傳媒》踏上的東引，軍人、軍用卡車隨處可見，阿兵哥在運動場上操課，空中時不時傳來打靶聲。東指部門口，才拿起相機，就遭衛哨阻止、政戰單位出動3人詢問狀況；軍方的緊張，顯示曾被譽為「反共救國軍」的東指部，戰略地位有多敏感。

軍方在外界看來神秘，但東引鄉長林建德說，2022年有段時間停航長達10幾天，居民的物資幾乎用光，最後是請指揮官賴政豐協助提供部分戰備米，解決居民缺米問題。林建德表示，因地方小，走來走去都會認識，自己常跟指揮官聯繫，畢竟如果真的發生問題，就算報給縣政府，也是有距離，不如直接報給指揮官，派幾名人手幫忙就能很快解決，軍方有事找民間，當然也馬上辦，大家真的就是同島一命。

同樣在前線，莒光鬧到阿兵哥寫字抗議「沒肉吃」；東引是主動釋放戰備存米救急。國防部該怎麼究責，應心裡有數。

東引指揮部。（張曜麟攝）

馬祖海纜全斷與台隔絕　低軌衛星成新選項

「沒肉吃」成莒光軍紀與管理廢弛的幾日新聞，真正讓馬祖大頭痛的，是2023年2月2日馬祖海底纜線斷裂，到了2月8日，另一條海纜線也斷裂，加上更早之前的另一條斷裂海纜，馬祖3條海底纜線全斷。以「現代」社會的標準，馬祖可說是「失聯」。

直到3月初，中華電信在陽明山加設微波訊號，才讓馬祖有了網路，然而網速不正常。《風傳媒》在實地測試，要點開影片，得靠運氣，等流量人數較少的時段才能「賓果」，否則基本上影片無法觀看，一般的Line訊息，有時傳出後，也要等1、2分鐘才會送出。

在東引經營麵館的老闆Nick說，當地大多數人靠網購取得生活日用品，2月完全沒網路時，只能忍，剛好冬天是馬祖旅遊淡季，沒網路、沒客人，居民實在很無聊，只能喝酒、打麻將、人與人連結，真的影響滿大。連江縣議長張永江則說，以往斷纜後馬上就往上通報，但台灣沒有修復海纜的技術及船隻，只能請國際船來修，不過修復船並非只在台灣周邊，是全世界跑，所以需要排隊，目前台灣排到了4月。

馬祖居民生活大多仰賴網購，來往船隻貨運量相當大。（張曜麟攝）

中華電信緊急在陽明山架設微波系統，由原本的2.2Gbps提升至3.8Gbps，然而連江縣長王忠銘表示，連江縣當地最高需求達到8.5Gbps，等於還是無法滿足需求，且連線不穩定。斷纜不只影響當地民生，麻煩的是恐延遲戰事。王忠銘說，已經在討論低軌衛星的使用，如果有新建置，這會是另一個選項。

跑船人長年「海上買賣」　馬祖防衛走私破口

3月是馬祖的多事之春。海巡署金馬澎分署查獲私運出口龍蝦共3433箱，創下馬祖地區史上最高裁罰金額。這是不是顯示馬祖陣地有了未知的破口？2023年1月，民進黨立委洪申翰及民進黨連江縣黨部主委李問，曾召開記者會質疑馬祖龍蝦走私案情；對綠營的砲火，王忠銘罕見動怒，「縣政府要包庇誰？」

民進黨立委洪申翰（左起）、民進黨連江縣黨部主委李問先前舉行「馬祖出港60噸上億元龍蝦，送到大坵難道要餵梅花鹿」記者會。（顏麟宇攝）

馬祖的走私，早在20年前已行之有年，一位過去曾在海上跑船的不具名大哥認為，「說走私其實有點難聽啦，基本上就是我們跟對岸的漁民『在海上做買賣而已』。」跑船大哥講，與對岸的「海上買賣」，「其實都很單純，就是漁獲跟生活用品而已，並非毒品、槍械」。

事情是不是和跑船大哥講的一樣，還有待執法機關查證。在東莒，有一處「神秘小海灣」，現雖為觀光景點，當地知情人士指出，20年前對岸的船會在趁海水漲潮的半夜，將貨物丟在海灘上，然後在地居民過去撿，包裝好後再賣到台灣。《風傳媒》實際前往神秘小海灣，發現它位處垃圾場旁的一條小徑，相當幽靜，出海口也十分隱蔽，四周被岩壁、山坡圍繞，若在晚上，幾乎不會被發現，可以想像過去的走私場景。

過去是走私香菇、酒、玉，如今是走私龍蝦被逮個正著。王忠銘說，漁船的申報貨物、出港申請都是正常的，但船出去後，海巡不可能從頭到尾跟著跑，雷達有盲區，業者往中國那邊走，就成了走私，需要接受法律審判。

馬祖神秘小海灣過去曾為「走私」聖地。（張曜麟攝）

觀光興起、青年返鄉　人口成長居全台之冠

缺糧、斷纜、走私⋯⋯，馬祖被冠上落後偏鄉的印象，但事實上，連江縣2022年人口成長率卻達到2.477％，「居全台之冠」。年輕族群，為什麼反而願意回到「戰地」？2010年，連江縣人口僅有9944人，直到隔年才終於「破萬」。近年「藍眼淚」爆紅、芹壁村翻新、馬祖酒廠發展、大坵島梅花鹿⋯⋯等，旅客湧入，馬祖出生的年輕世代，因此願意放下台灣的工作，回家鄉開民宿、做觀光產業。2022年底，連江縣人口達到1萬3983人，近12年人口逐年成長。

在東引開店的林曉輝開玩笑講，「這邊什麼好賺，大家就會做」，東引最早流行的是「網咖」，全盛時期整個島多達20幾家，近年觀光興起，大舉轉做民宿。一位民宿業者說，這邊雖然沒有台灣便利，但在台灣工作，薪水就4、5萬，還需交通、住宿費等，基本上很難存到錢，回到馬祖，可以賺到一樣的錢，房租、交通費都能省下來，「為什麼不回來」。

對於馬祖的改變，議長張永江說，近10年來，馬祖有9成居民靠觀光收益，除了民宿，有些會做導遊、開店，加上縣政府補助，年輕人願意留在家鄉；王忠銘也講，馬祖的小孩2歲就能進公托，「只要敢生，政府就敢養」。除了就業機會及社會福利，新一代的台馬輪，將在4月16日正式啟航，張永江表示，新台馬輪的物流將大大提升，加上原有的台馬之星及南北之星，馬祖的輸運可達90%。

馬祖北竿芹壁村近年轉型成民宿區。（張曜麟攝）

馬祖人怎麼想？「政治偏台灣，經濟偏中國」

台灣放棄「反攻大陸」後，金馬的軍事作用大幅降低，甚至在兵力精簡下，過去「馬祖多守一天，台灣能多守一星期」的作用，都得重新評估。在承平時期發展下，馬祖民間如今比台灣軍方有活力，而且血緣、經濟上與對岸互動綿密，馬祖有沒有可能「克里米亞」化？他們又怎麼看待戰爭？

張永江認為，外界都說台灣被中國統戰，但其實是「台灣統戰中國」，因為台灣進步，「他們過往來考察後，對台灣讚譽有加，連垃圾不落地，都是學我們的。」王忠銘則說，以前單打雙不打時期，時不時就要躲防空洞，局勢比現在更緊張，如今小三通了，基本上跟中國是一日經濟、生活圈，甚至很多居民的太太是陸配，兩邊互通有無。

王忠銘認為，如果說無奈，是一旦發生戰爭，許多事無法掌握在自己手中；至於「為何而戰」，在中國及台灣兩地都有置產、都有親朋友好的馬祖人，會怎麼解？王忠銘給了可能是大多當地居民會講的答案，「馬祖的政治思考偏向台灣，但經濟思考偏向中國」。

連江縣長王忠銘（右）視察菜市場。（張曜麟攝）

雖然政治思考偏向「民主」台灣，但如今在台灣當家的民進黨，於2020年到馬祖成立黨部，由當時年僅30出頭的李問擔任主委。在永藍馬祖，李問當年參與立委選舉，僅拿下706票，與藍營的陳雪生2938票有極大差距；到了2022年連江縣長選舉，李問再次代表民進黨出戰，同樣出師不利，僅拿下586票，得票率6.89%。

馬祖地方小，或都是親戚，造就了特殊的候選人與選舉人的「五同」關係，「同鄉、同事、同學、同姓、同宗」的凝聚力，使當地人幾乎不太接受外來勢力。李問說，執政黨一定要在這裡耕耘，畢竟台澎金馬是生命共同體，持續經營表示一體重視，同時也進行雙向對話。

美中台戰勢緊張　重組「自衛隊」討論再起

如今的民進黨想在馬祖扎根，但1994年，時任民進黨主席施明德曾提出「金馬撤軍論」，雖遭各界炮轟，但近30年後，在兩岸一度緩和，以及台灣實施精兵政策下，金馬駐軍確實大幅減少；直到台海現今局勢升溫，台灣本島開始有是否成立民防的國土防衛隊爭議，對金馬也有重啟金馬自衛隊的討論。

除了軍隊，人民該不該、需不需要、或什麼時候得親自上戰場？是如今台灣戰略正在腦力激盪的事。不像台灣從無國土防衛隊，金馬實施戰地政務時，是有自衛隊的。1956年，「連江縣民防總隊」在戰地政務時期下成立，下設鄉大隊、村中隊，中隊以下設軍勤、婦女、兒童、預備、船舶等任務隊，這期間人人皆需接受軍事訓練，家裡有幾個男生就放幾把步槍，連兒童也要打靶，全民皆兵；直到1992年戰地政務解除，馬祖超過30年的民防隊才正式走入歷史。

過去曾為民防隊的Nick，現已年過半百，他說，當時不用當兵，但家裡放滿槍，要接受打靶訓練，每年也需回鄉受訓。被問及是否需重啟自衛隊時，Nick認為，「沒有意義，如果中國真的要攻過來，福建一個省就把馬祖幹掉了。」

金馬實施戰地政務直至1992年才解除。圖為東引島上「軍民一家」的標語。（張曜麟攝）

另一位不願具名、也實際當過自衛隊的南竿居民說，「現在打仗，中國手指頭按一按，飛彈就過來了，要民防隊做什麼，戰爭型態已經跟以前不同了啦。」馬祖部分有過自衛隊訓練的居民，想法和如今烏克蘭上陣的國土防衛隊，以及台灣部分疾呼必須成立國土防衛隊、民防隊的想法，顯然有別，無論符不符合作戰正確，那是他們的生命經驗。

缺糧、斷纜、走私　台灣冷落馬祖業力爆發

過去，馬祖雖不像金門，遭遇共軍「實際」登陸作戰，卻也承受共軍不斷的砲火攻擊，時不時「單打雙不打」宣傳彈，讓許多當地百姓受到傷害。長達36年的軍政時期，軍人闖入家中、宵禁再平常不過，連籃球、泳圈都被禁止擁有，「鴿子」也無法飼養，因擔心金馬民眾用「飛鴿傳書」與對岸溝通，這些當今看來不可置信的管制，實實在在地發生在金馬兩地。

1956年國防部於頒布的「金門、馬祖地區戰地政務實驗辦法」，到1992年才終止，金馬「實驗」戰地政務達36年23天，比台灣於1987年宣布解除戒嚴還晚5年。戰地政務帶給了馬祖居民諸多不便，馬祖沒搭上經濟起飛、台灣錢淹腳目的年代，不過，一位在南竿年過花甲的葉先生說，因為駐軍，一些建設也因此得以完成；此外，馬祖的4鄉5島，許多店家經濟仰賴軍人，阿兵哥放假幾乎只能在島上消費，成了當地民眾的重要命脈。

馬祖過去時常能撿到戰時遺留的彈殼。（張曜麟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