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仲專欄:
漢光實兵操演取消攻擊軍
矯枉過正反讓北京食髓知味
揭仲 *中華戰略前瞻協會研究員、淡江戰略所兼任助理教授。
將於7月22日舉行的國軍漢光演習,國防部取消全數攻擊軍部隊,國防部長顧立雄對此表示,電腦兵推需要驗證的事項,不需要透過對抗。(資料照,顏麟宇攝)
國軍漢光40號演習實兵操演將於7月22日至26日舉行,但與往年不同的是,國防部在今年的實兵演練中,將全數取消攻擊軍部隊,改為「依統裁部設計仿真戰場想定及狀況,誘導防衛軍執行各項演練」;國防部長顧立雄也在立法院答覆媒體詢問時指出,「電腦兵推需要驗證的事項,不需要透過對抗,而是要以真實模擬想定進行驗證」。
換言之,過去漢光演習實兵操演中,讓國人印象深刻的紅軍假想敵搭乘運輸直升機,對機場與港口進行模擬突擊,或是擔任紅軍假想敵的海軍陸戰隊搭AAV-7兩棲突擊車,模擬搶灘登陸,並與防衛軍進行對抗演練的畫面,今年將全部從缺。
至於國防部突然取消漢光演習實兵操演行之有年的紅藍對抗演練場景,目前傳出二種理由。
第一,是讓原本擔任假想敵的官兵,尤其是航空特戰指揮部所屬的直升機作戰隊與各特戰營,和海軍陸戰隊登陸戰車大隊與各陸戰營等,能更熟悉戰時所擔負的任務及戰術位置;
第二,則是已遭國防部數度否認的「國安高層為避免引發台海緊張、升高軍事對峙,要求國防部撤收」。
平心而論,
第一個理由有矯枉過正之虞;
第二個理由則是反應過度,甚至可能會使共軍得寸進尺。
但不管理由為何,漢光演習實兵操演取消紅藍對抗演練,難脫「開實戰化訓練倒車」之嫌,似乎也與顧立雄部長上任前後,口口聲聲強調的「強化實戰化訓練」背道而馳!
「對抗訓練」是「實戰化訓練」的重要指標
目前各國在推動實戰化訓練時,非常強調要增加「對抗訓練」的頻率、強度與仿真度。因為「對抗訓練」是作戰與訓練的交集,具有仿真度高、實戰性強、訓練效果好等特點,能最大限度地縮小戰訓之間的差距,促使訓練向實戰靠攏,又能比較客觀地檢驗受測部隊的實戰能力,使「對抗訓練」幾乎已成檢驗各國「實戰化訓練」推動情形的重要指標。
至於何謂「對抗訓練」﹖往年國軍漢光演習實兵操演中,有紅軍參加的科目,是否符合「對抗訓練」的標準﹖還是只有像2023年由北部陸軍機步269旅與南部的海軍陸戰隊99旅,在台灣本島中部實施模擬接戰的「長青17號操演」,才算是「對抗訓練」﹖
一般而言,「對抗訓練」的定義,是指「兩個單位或部(分)隊,在上級的統一組織下,實施互為假設敵方、互為條件的模擬交戰,從而完成預定課題的訓練方法」;或是「兩個以上的建制單位或人員互為對手進行的一種實戰化訓練方法手段。即受訓者互為假設敵,在導演機構的統一組織協調下,以虛擬攻防作戰的方式所進行的實戰化訓練」。共軍2011年版的《中國人民解放軍軍語》中,則是言簡意賅地指出「對抗訓練是兩個以上受訓者互為對手進行的訓練」。
圖為2023年漢光演習台北車站反特攻作戰。(資料照,蘇仲泓攝)
至於,「對抗訓練」的訓練對象,是下至單兵,上至各戰略執行單位。換言之,絕非只有師對抗、旅對抗等,才算得上是「對抗訓練」。
因此,除非國軍的標準非常與眾不同,否則漢光演習中有假想敵參加的科目,就符合「對抗訓練」的定義。
至於外界常質疑的,國軍漢光實兵操演中的紅藍對抗,都是照既定劇本走,並未讓攻防雙方的指揮機構,在符合演習規定的前提下、自行做出處置等問題;其實意味著漢光實兵操演中的紅藍對抗,在仿真度上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但絕不代表「對抗訓練」的訓練效果,比不上防衛軍人員與空氣對練。
因此,若認為往年漢光演習實兵操演的紅藍對抗部分表演意味過濃,就應該在操演過程的設計上盡可能符合實戰下的狀況,甚至思考開放一定程度的紅藍自由對抗,而不是「因噎廢食」地取消紅藍對抗的設計。後者的做法,形同因為在某項測驗始終無法拿到高分,索性取消這項測驗。
漢光實兵操演對抗訓練的重要性
受限於台灣地狹人稠、大型野戰訓練場地缺乏等限制,國軍地面部隊「對抗訓練」的頻率、規模與實戰化程度,原本就已不足;使漢光實兵操演成為地面部隊年度演習中,除去年才恢復的「長青操演」外,少數營級(含)以上的紅藍對抗演訓,讓防衛軍可透過「對抗訓練」的過程,了解防衛作戰計劃的問題和漏洞,並針對部隊臨場反應與指參處置是否適當進行考核。
另外,漢光實兵操演中的紅藍對抗,是以共軍武力犯台之三棲立體登陸作戰為場景;和「長青操演」過程中,地面部隊各自從北台灣與南台灣出發,機動至台灣中部地區接戰對抗之場景差異極大,難以相互替代。
至於漢光演習電腦兵推,雖然也是採紅藍對抗的模式進行,但電腦兵推要訓練、考核的是指揮官與參謀人員,要驗證的是作戰計畫有無問題與實現計畫所需要的資源;而實兵操演的對抗演練要訓練、考核的是野戰部隊整體的作戰能力與表現,要驗證的是計畫在現地實施時有無問題與效果為何。兩者各有特定目的,無法相互取代!
更重要的是,國防部「讓擔任假想敵的官兵,能更熟悉戰時所擔負的任務及戰術位置」的理由,是可以在不取消攻擊軍的情況下兼顧。方法之一是縮小攻擊軍實兵的規模,例如透過演習制度的設計,讓加強連可在演習中,化身為營級的攻擊部隊;另外就是讓陸軍航空第六〇一旅及六〇二旅所轄各作戰隊、陸軍各特戰營與海軍陸戰隊各陸戰營,每年以營(作戰隊)為單位輪流扮演攻擊軍,使其他各營(作戰隊)能熟悉戰時所擔負的任務及戰術位置。
真實模擬想定進行驗證無法取代「對抗訓練」
至於「以真實模擬想定進行驗證,可取代對抗」的說法,其實也似是而非。因為漢光實兵操演的進行方式,本來就是「以真實模擬想定進行驗證」,即以共軍犯台的各種可能情況,作為場景設計和狀況下達的依據;而「對抗訓練」是在「以真實模擬想定進行驗證」的情況下,讓演習過程能更接近實戰。兩者之間的關係是「相輔相成」,卻不能「相互取代」!
試問若「以真實模擬想定進行驗證」可取代「對抗訓練」,那為何各主要強國仍十分重視「對抗訓練」、甚至花費巨資採購各種設備來增加仿真度﹖又為何在國軍《教戰總則》第14條「軍隊訓練」中,要強調「尤須針對敵情,摹擬實戰,以實人、實物、實時、實地、實情、實作,採對抗方式勤訓苦練,而達超敵勝敵之目標」﹖
因此,今年漢光演習實兵操演取消攻擊軍的決定,確實有矯枉過正之虞,甚至是開「實戰化訓練」的倒車。
避免軍事緊張無需反應過度
若取消攻擊軍的原因,是已遭國防部數度否認的,「國安高層想避免台海軍事情勢緊張」,則未免「反應過度」。
自5月24日「聯合利劍-2024A」對台針對性軍演結束後,共軍在台灣周邊確實還是動作頻頻,但緊張程度與1995年至1996年的台海飛彈危機,和2022年8月的環台軍演相較,還是有相當落差。
中國大陸日前舉行「聯合利劍-2024A」軍演,期間國軍公布了一張以AAQ-33「狙擊手莢艙」標定解放軍殲-16戰機、轟-6K轟炸機的畫面,引發熱烈爭論。(國防部提供)
更重要的是,漢光實兵操演是行之有年、例行性的年度計劃性演習,並非臨時決定、意圖與中共對台軍事動作對槓的針對性軍演;加上攻擊軍所參加的操演,是模擬共軍武力犯台,且是以「實兵不實彈」的方式進行,對當前台海緊張情勢的刺激程度,應該十分有限。
因此,若取消原因真的是外傳「國安高層擔心引發台海軍情緊張」,則不但是「反應過度」,導致今年漢光實兵操演的「實戰性」與「對抗性」無必要的受損;還可能讓北京覺得我方軟弱可欺,反而鼓勵北京食髓知味,進一步軟土深耕,增加對台軍事施壓的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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