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烏戰場FPV無人機作戰效益及反制
舒孝煌 ※國防安全研究院中共政軍與作戰概念研究所副研究員。
由於前線附近密集部署防空系統，傳統戰機易受威脅而較少出現，使小型、廉價的「第一視角無人機」成為戰場中最強大的武器之一。（維基百科）
一、FPV無人機在俄烏戰場的運用
土耳其提供的TB2無人機有突出表現，曾對俄軍攻勢發揮有效阻滯效果。然而隨戰況轉變，戰事東移至對俄有利的烏東地區，俄軍重整防空及電子戰防禦，TB2戰損增加，又因價高量少，任務逐漸轉移為情監偵，成本低的小型無人機重要性便大幅增加。
俄烏兩軍無人機都會在社交媒體上發布影片，展示廉價無人機如何有效摧毀價值數百萬美元的昂貴火砲或戰車，展示其對現代戰爭的改變。雙方均大量使用無人機追蹤敵軍、引導火砲和炸彈打擊目標。由於前線附近密集部署防空系統，傳統戰機易受威脅而較少出現，使小型、廉價的「第一視角無人機」（first-person view, FPV，廣泛用於空中運動、風景等攝影，常被稱為空拍機）成為戰場中最強大的武器之一。
俄烏兩軍的許多旅級單位，都有專門無人機部隊，用於監視、火砲定位和精確轟炸。烏克蘭計畫在2024年製造100萬架FPV無人機。FPV由地面人員控制，載有炸藥或穿甲彈頭，用於撞擊目標。無人機組件總成本（包括彈頭）可能低至500美元或更少。
FPV無人機從距前線幾公里的簡易平台起飛，根據不同大小、電池和酬載，航程從5公里到20公里或更長。士兵使用遙控器操作，可看到攝影機拍攝影像。另一名士兵則看著平板電腦的電子地圖並提示方向。操控者可選擇目標最脆弱的部分，如開啟的艙門、發動機或彈藥儲存位置等，再控制FPV直接高速撞入目標。
使用FPV時，會先由另一架無人偵察機從上空尋找目標，並將即時視訊傳輸回控制螢幕。無人偵察機有多種類型，最受歡迎的仍是中國製大疆（DJI）Mavic，這是一型四軸式無人機，用於空拍等活動，售價約1千5百至3千美元，可供士兵勘察戰場；遠離前線的專業偵察部隊則操作固定翼式無人偵察機，可飛行更高高度，觀察更遠距離，如長程的「鯊魚」（Shark）無人機，飛行高度2千公尺。
當發現目標如部隊、車輛或火砲時，其座標會透過安全通訊轉發給指揮官，並輸入Kropyva平板電腦，這是一種情報測繪和定位系統，由從無人機和其他情報資訊組成，是指揮官分配火力並打擊目標的最佳方法。
烏克蘭資源有限，因此必須節約彈藥。在一場長期而大規模的衝突中，成本是關鍵。（圖片取自國土防衛軍）
二、FPV無人機作戰效益
FPV無人機可提供便宜的精確打擊能力，比火砲更精確，可擊中移動目標，爆炸彈片也會擊傷敵人。有時FPV也被用於打擊防空洞，使得進出戰壕或加固防空洞都變得困難。烏克蘭士兵稱，由於無人機使用增加，迫使重型裝備如戰車等，需從前線向後退縮幾公里。
步兵已將投擲彈藥的FPV視為最大威脅，士兵知道要警覺無人機螺旋槳在上空發出的嗡嗡聲響，這通常表明他們已被發現或即將受到攻擊。
烏克蘭資源有限，因此必須節約彈藥。在一場長期而大規模的衝突中，成本是關鍵，用來摧毀目標的資源越少越好。FPV無人機及用於投彈的無人機，比其他大多數武器成本更低，而且更精確。射程甚至超過傳統反戰車飛彈，但缺點是有效酬載能力太小，也不具備先進精準武器的「射後不理」能力，傳統砲彈的爆炸威力也還是比無人機的小型彈頭更強。另外，通常需要消耗多架無人機才能完成攻擊目標的任務。
無人機也可與其他類型的武器結合並發揮更大效益。無人機可用於情報、監視及目標標定，導引火砲等武器或其他友軍攻擊目標，各級地面部隊也都使用各種無人機來提高態勢感知、規劃與行動能力。
三、電子戰是對付無人機的最有效方法
電子戰（Electronic warfare, EW）系統已被證明是阻止無人機的最有效方法。俄烏雙方都使用電子戰系統來干擾某些地區的無線電頻率。當無人機的訊號被干擾時，操作人員將無法控制無人機或失去視訊訊號，這取決於被干擾的頻率。一旦無人機進入受電戰裝備保護的區域，就會失去聯繫，不是掉落地面，就是僅能執行收到的最後命令。
大型電子戰系統通常保護高價值目標，例如防空系統或火砲。烏克蘭操作人員稱，前線電子戰變得越來越密集。但大多數電子戰系統的頻率範圍有限，操作人員就要切換到不常用的頻率。這導致前線成為貓捉老鼠遊戲，電子戰操作員會試圖擾亂以不斷變化的頻率飛行的無人機。雙方還必須應對電子偵察系統，該系統可以追蹤無人機的信號至敵方操作人員，從而確定其位置。
除使用車載式電戰系統保護高價值設備，步兵也開始使用小型電戰系統來保護戰壕等據點，儘管功能較弱，效果可能不佳。步兵也使用較小的電戰裝備和無人機干擾槍，干擾來襲的無人機。不過俄羅斯會改變無人機操作頻率，使烏軍自製及便攜式的電戰設備或反無人機武器失效。
俄烏雙方都在開發運用人工智慧（AI）系統的無人機，可以AI識別並鎖定目標，不需再由操作人員控制，不擔心訊號受干擾，不過AI技術仍需要進一步開發，才能廣泛運用。
俄烏雙方也在嘗試各種反擊無人機的方式，其一是使用AeroScope或Windtalker X等軟體尋找無人機操作者，因為FPV操作者不能離戰線太遠，很容易被發現。
四、無人機已形成戰場革命？
無人機雖仍未改變戰爭的本質，但已改變俄烏雙方在戰術層面上的作戰方式，也將影響未來戰場。美智庫「新美國安全中心」（Center for a New American Security, CNAS）研究認為，大量無人機運用，使集中兵力、突襲及實施進攻行動都變得困難，透過對前線以外敵方行動的更清晰瞭解，使俄烏雙方都難集結兵力。
但CNAS分析指出，無人機對戰爭的改變仍是漸進式而非革命式，無人機未為雙方創造決定性優勢，因為雙方都在快節奏地進行創新及競爭循環中。
俄烏雙方使用的無人機仍是由人員操作，沒有廣泛聯網，使用規模仍小，影響的戰場範圍仍是局部性的，並未創造決定性優勢。無人機並非以大型的蜂群（Swarm）方式作戰，若能團隊合作，使用基於軟體的戰鬥網路，效率將更高。
無人機雖能提供可負擔的空中武力，但並不能取代空軍戰機爭奪空中優勢。無人機也被用於攻擊俄空軍基地，但成果有限；俄軍對烏方實施防空制壓（SEAD），也未能癱瘓烏方防空系統，雙方都未能獲得制空權，只好依賴前線的直接交火。
無人機生存性並未比有人機更強，且容易受各種反制措施影響而失去作用。只是因為其可承受更大風險、價格便宜、毋須載人，因此雙方都願意使用無人機去執行成功機率低且更危險的任務。
無人機很脆弱，因此必須便宜且容易生產，以利輕鬆獲得。俄烏雙方都不為無人機加強反電戰能力，因為會增加成本。雙方都是選擇採購更多的無人機，這也適用於軍規型無人機。
CNAS也認為，無人系統對台海會產生重要影響，無人系統將成為美軍保衛台海的關鍵組成部分，美國需採購更多更好的無人化系統，並提供盟友；台灣也要培育軍規及商規無人機產業，並採購更多自殺型無人機（即滯空彈藥﹝loitering munition﹞），以及毋須依賴跑道的短程及中程無人機，為地面部隊配備FPV無人機，並讓無人機與地面火力部隊結合，將非導引武器轉變為導引武器；開發戰鬥管理軟體，發展無人機—火力—偵察—打擊綜合體的能力，借助烏克蘭在陸上及黑海抵禦俄羅斯的經驗與教訓，以阻止共軍的可能進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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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6月30日，烏克蘭偵察部隊的Furia無人機。（美聯社）
俄烏戰場啟示錄
無人機滿天飛，
戰車不再吃香
俄烏戰場漫天的小型無人機，讓戰車在戰場的存活空間大減，各國陸軍借鑒俄烏戰場調整戰術、為戰車增添防禦裝備帶動新一波軍事革新。
華爾街日報指出，過去被視為陸戰王者的戰車，在烏克蘭戰場上幾分鐘內就會被無人機發現並鎖定，俄、烏雙方交戰至今都有大量戰、甲車被毀或被俘，先前被西方媒體吹捧的歐美先進戰車，如今烏軍也是盡量少使用。
作為因應，各國軍方現正為戰車增添技術與裝備，以偵測和抵禦無人機來襲，同時也在探索變更設計，讓配備重裝的戰車更具機動性。戰場戰術上也正在調整，各國紛將俄烏戰場的經驗融入訓練。
美國陸軍未來司令部（U.S. Army Futures Command）司令芮尼（James Rainey）說：「短期內，我們絕對要趕快做些因應調整，以維繫我軍裝甲部隊的生存能力。」未來司令部負責美國陸軍裝備與轉型。
烏軍近幾週借助戰車打進俄國庫斯克（Kursk）地區，不過烏軍在庫斯克面對的俄國守軍是輕裝且缺乏無人機掩護的義務役士兵。在大部分其他戰線，裝備精良西方戰車的烏軍部隊常幾小時內就動彈不得。
烏軍第47機械化旅去年獲告知將接裝美製M1艾布蘭（Abrams）戰車時本希望能靠它打穿俄軍防線，然而華爾街日報在今夏之初一次訪問發現，47機械化旅把4輛M1跟其他戰車都閒置於距前線好幾英里外的田野。
據追蹤戰損的獨立分析團隊Oryx指出，美國援烏的31輛M1戰車已有6輛被摧毀，剩下者現在很少使用，每輛造價1000萬美元的M1被擊毀一輛就少一輛，庫斯克逆襲戰裡根本沒動用；援烏的18輛較新型號的德製豹2戰車也有12輛被擊毀、傷。俄軍戰車損失也不輕。
無線電呼號Smilik是一名烏軍M1戰車駕駛兵，他形容「只要一上路就會被無人機盯上，然後就是遭到火砲、反戰車飛彈、無人機、航空導引炸彈一頓招呼」。
目前俄烏雙方都為戰車加裝防禦無人機的設備，乘員經常幫砲塔加裝金屬護籠，把戰車搞成宛如微型堡壘。
無人機代表一種戰場新威脅，成本比飛機、反戰車飛彈等便宜。偵察無人機能讓反戰車飛彈等「老天敵」更佳精準打擊戰車編隊。
芬蘭陸軍裝甲旅指揮官史庫塔（Juhana Skytta）上校表示，無人機興起讓訓練更重視持續性機動。
他說：「有了無人機搭配，讓傳統反戰車手段的威脅性倍增。戰車在開闊地區連多停一會兒都不行，當停止移動時也必須藏於樹下，為戰車找掩蔽。」
美國陸軍負責裝備籌獲、後勤及技術的助理部長布希（Doug Bush）表示，從改變戰車塗裝方式到減少電子信號等，各種讓戰車更難被發現的方法都已在做。
瑞典紳寶公司（Saab）則對迷彩網頗感興趣，認為能包覆整輛戰車的迷彩網能讓戰車更難被看到，且能掩蓋部分戰車所排出的熱氣。
美國及其盟國也為戰車增加新的反制設備，當中包括一款名為「鐵拳」（Iron Fist）的以色列系統，它是一種主動防護裝置，偵測到空中威脅時會發射小型爆破性彈藥破壞來襲物體。
波蘭在俄烏戰爭剛開打時同意向南韓訂購數百輛K2戰車，但幾個月後在與製造商現代精密機械（Hyundai Rotem）談判時，買方在需求裡增添須含反制無人機的裝置。
雖然許多美方官員認為烏克蘭戰場的情況不一定放諸四海皆準，但不乏美國陸軍高層仍覺得美軍對戰車的投資過多；美軍陸戰隊4年前在讓部隊更靈活機動的組織轉型時裁撤戰車。
有些國家則是削減戰車數量，像挪威去年就決定減少德製豹2戰車訂單，轉為投資飛彈防禦系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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