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判      

黃河


知名作家、海
軍備役上校,曾任艦長。

3月14日,我前往立法院探望「800壯士」,瞧見許多當年英姿煥發,如今老態畢露的學長學弟(我也如此),為了抗議政府無情地「大砍軍公教退休俸」,寒風細雨中堅守在抗議現場,那畫面看得我內心百感交集。

離開後,我腦海不停思索:我們退伍軍人到底該怎麼辦?

整整想了十天,這中間也曾和幾位有見地的學長學弟商量,最終寫成本篇文章。

壹、基本心態

退伍軍人應具備什麼心態看待政府大砍軍人退休俸?

一、國民平均所得
你了解如今年輕人的起薪絕大部分只有兩、三萬元嗎?
你知道月薪九萬元以上,位居全民收入排行榜的前百分之十嗎?
我們終身俸是高或低,是優渥或困窘,除了我們實際所得,更重要的是和「國民平均所得」的比較。
如果太高、太優渥,別人看了必然眼紅。
一旦眼紅,不扯後腿就不錯了,怎麼可能同情或支持我們?

二、社會觀感
幾天前有位同學告訴我,我們應仿效太陽花運動,闖進並霸占立法院。
聽完他的想法,我脫口便說:「最好不要。」
他追問為什麼?
我回道:「因為我們缺少民意支持。」
我相信你很清楚,如今大部分國人是同情我們,或支持政府。
在缺少民意的支持下,我們的抗議行動越激烈,民間的反感也就越強烈。
最終誰會得利?
下次選舉,獲得民意支持的民進黨會得利。

三、效果
做任何事一定要謀定而動,不要盲動躁動。
什麼是謀定而動?
經過審慎評估,曉得即將採取的行動,有成功的可能。
什麼是盲動躁動?
憑一時血氣之勇,進行一場徒勞無功的抗爭。
這也是我們軍人說的:不打沒把握的仗。
假如有一種方法,推動以後能夠維持軍人退休俸的額度,我必定全力支持。
可是,存在這種方法嗎?
別忘了,是「可行的方法」噢!
不要提出那種不可能的方法。
好比說拿起槍來進行一場流血革命,或每天一人到總統府前廣場自焚,直到政府改變心意。

四、談判是有進有退
最近偶爾在電子媒體看到以下畫面――某退伍軍人在鏡頭前堅稱:18%不能刪,退休俸不能少!
可能嗎?
所有談判都是有進有退。
假如一方堅持在原地不動,除非自己處於絕對的優勢地位,否則談判必然破裂。
破裂的結果是什麼?
掌有權力的一方很可能蠻幹硬幹。

五、照顧低收入袍澤
政府大砍軍人退休俸,勢將影響所有退伍軍人的生活。
不過,同樣是影響,這中間仍有程度上的差異。
大部分日子變得拮据。
少部分難以為繼。
更少一部分可能根本過不下去。
也因此,假如政策無法阻擋,我們應優先照顧那群「難以為繼」,特別是「過不下去」的袍澤。

六、少講風涼話
我心知肚明自己有許多缺點,所以很少批評別人。
特別是針對某一個「個人」。
因為我們都是「人」,一個充滿七情六慾的人。
所有事情請設身處地為別人想一想:如果站在他的位置,你會如何處理――想清楚了這個問題,再思索如何批評別人。
不過,或許你是完人,但別忘了,我們中間的絕大部分都有缺陷。
這段日子我聽過、看過許多同僚對其他同僚的批評。
好比說退伍軍人代表吳斯懷將軍,名嘴把他罵得一文不值也就算了,我甚至聽到某些袍澤對他說三道四。
知道我如何看待吳將軍?
被媒體罵成那幅德性,還敢站在反改革的第一線,其勇氣之高,我自愧弗如。
下次見到他,我必定誠心誠意向他行個舉手禮。
同樣的,這段日子我也聽過許多同僚說「不流血不行了」,可惜我發現,他們中間的大部分都是指望別人流血。
親愛的袍澤們,漂亮的話容易講,具體行動呢?
軍人是弱勢族群,別人已經瞧不起我們了,不團結也罷,何苦還互講風涼話?

貳、建議方案

我很清楚,不管建議什麼,幾乎都是不討好的話。
因為只要刪到自己的錢,誰會有好話回應?
也因此,對「建議方案」我猶豫了很久。本來想作罷,直到多次看到叩應節目中名嘴質疑軍人代表:如果反對,那請提出你們認為合理的版本啊!
我從未聽到某人提出什麼版本,幾乎都是:堅持一毛不刪!
假如所有軍公教都堅持下去,政府就真的一毛不刪,我也願意加入堅持的行列。
可是,我心裡清楚地明白:那是不可能的事。
而且我概略了解,政府原本規劃砍到什麼程度。
與其讓別人大砍一刀,我寧可先提出「希望妥協」的建議方案。

我的建議方案從何而來?
就是依據前述談到的六個心態――國民平均所得、社會觀感、效果、談判是有進有退、照顧低收入袍澤、少講風涼話。
以下我直接將軍人退休俸的建議方案寫出來。

至於理由,除五、(一)――「一次性退伍金」恢復恩給制――其餘我不多做解釋,因為全在那六個道理之中。
為什麼一次性退伍金應恢復為恩給制(不從「軍人退撫基金」支付,而改由中央政府總預算編列)?
因為過去十多年的裁軍,國軍從40萬人縮編到20萬人。
這被裁減的20萬官兵可能「無聲無息」地消失嗎?
想想私人公司如果裁減20萬員工,必須準備多麼龐大的一筆資遣費!
同樣的,如今讓20萬國軍繳納的退撫基金,供養原本40萬規模的退伍軍人,也十分不合理。
因此終身俸以外的「一次性退伍金」,應恢復為恩給制。

以下就是我的建議方案:

一、 退休後若二度就業,不管月薪多少,不影響原終身俸額度。

二、 終身俸隨現職「調薪比例」調整。

三、 增列年終獎金,額度視政府當年財政狀況。

四、 18%回歸銀行利率,金額交由原持有者自行支用。

五、 新制退休俸計算方式如下:
(一) 領取「一次性退伍金」:資格同現行方法,然來源恢復為恩給制。
(二) 領取「終身俸」:資格同現行方法,然金額修訂如下:
1. 服役滿20年得拿「工資」(註)50%。
2. 每增加1年增加2.5%。
3. 至多可拿工資90%。
註:軍人薪資結構相當複雜,然至少包含「本俸 + 職務加給 + 專業加給 + 志願役加給」等四項,其基本概念就是民間的「工資」。

六、 已退休人員,原支領「18% + 終身俸」,或僅支領「18%」的額度等於X元:
(一) X 低於四萬元:領取X元。
(二) X大於四萬元:
1. 前述四―(二)終身俸額度低於四萬元:領取四萬元。
2. 前述四―(二)終身俸額度超過四萬元,等於Y元:領取Y元。

七、 退輔會成立配套措施,凡具備終身俸資格,年齡不大於65歲,夫妻兩人皆未就業者,可申請「子女教育補助金」與「父母照護補助金」:
(一) 子女教育輔助金:
1. 條件:子女就讀國內公/私立大學或研究所。
2. 學雜費:憑收據補助80%。
3. 生活費:憑學生證,每年九個月,每個月8,000元。
(二) 父母照護補助金:
1. 條件:父親或母親具備申請外籍看護資格。
2. 金額:憑收據補助80%(若父母皆需看護,至多可申請兩人)。

看到這,請先別破口大罵。

特別是中將、少將,以及資深校官,我了解你們都被「狠狠砍了一刀」(我也一樣),但請仔細想想前述方案,是否合乎文頭的六個心態?

特別是針對照顧「低收入袍澤」方面。

很抱歉,這是「不得不」的妥協。

未來政府可能接受此方案嗎?

我毫無把握,甚至不敢抱持太高的期望。

可是,至少我們提出了自己的版本。

剩下的只能交給政府,更希望他們勞記史達林的一句名言:

一個在軍人待遇上精打細算的國家,就是為下次戰爭賠款做準備!

上文並非引用「黃河渡」系列文章,而係網路分享引用。

延伸閱讀:

黃河:細說恩給制的軍人終身俸與退休俸。

美軍華裔退役士官Allen Lin:
從美軍「退伍類型」決定「榮民福利」一事,談國軍的退伍身份認定與管制


美軍華裔退役士官Allen Lin:
從美軍37-8歲領退俸後再找一份工作,
看國軍領退俸後不得再找一份工作~假公平為名,行剝削之實的「轉型正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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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是愛人也是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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