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ack Pan(潘俊隆) 臉書
一個年輕時喜愛文學及音樂的青年,為了改變自己,進了軍校,成了職業軍人;一個職業軍人,為了精進自身,加入了特種部隊訓練,也經歷了軍旅生涯種種的磨練。如今,退伍後的軍人與年輕時的自己相遇了。
【抱負與失落】
一個人一生中最菁華的時期,無疑就是在18歲到30歲之間。
入伍到退伍,從一個19歲弱不禁風的文藝青年到27歲受過特種訓練的退役軍人,不敢虛度任何可以抓住的光陰。因此,在我的軍旅生涯中,不論是體力及戰技幾乎都呈現著逐步爬升的狀態,從未停步,也不曾遲疑。
我是家裡四個男丁中,排行最小的。三個哥哥有兩位分別進了空軍機校及政戰學校,唯一沒有機會報效國家的是大哥,他因為背負弟妹們的生計及教育機會而犧牲了自己,國中畢業後即投入就業市場的洪流中,那似乎是那個年代所有身為大哥大姊們所面臨的宿命。但是身為么兒的我,儘管家裡幾位兄長表明願意盡全力資助我成為家裡唯一一位一般大學畢業生,但是當時叛逆的我,最後還是選擇走上他們的後路。如今想來,實在也搞不清楚那時的腦袋究竟在想些什麼。只知道念書對我來說很痛苦,一心只想逃避,並非功課不好,而是打心底裡抗拒當時的教育方式。
自小我生性靦腆害羞,眼神中還帶點憂鬱。因為喜歡靜態的活動——如閱讀。平常課外的休閒就是混在女生堆中,一起這邊走走、那邊看看,四處尋幽攬勝,甚至同女生ㄧ樣的厭惡跟一些臭男生們跑到村外客家庄去丟石頭、罵髒話挑釁,尋求你來我追的刺激感;或是夏天跑到溪邊跳水及後山探險等那些鄉下野孩子會做的事。
由於哥哥們是村裡的孩子王,經常帶著一群小孩到處去冒險,這更顯出我給人膽小懦弱的形象。尤其在三個哥哥都是游泳高手的情況下,我的不愛游泳更讓家裡男丁們一致認為我是個「敗家子」——而後來的我,卻成了突擊兵海上求生課程的助教。
我給家人膽小懦弱的印象,更在一次與鄰居小孩的打架事件中加深了。
依稀記得,一位平時喜歡玩弄我的鄰居,屢次故意惹我生氣,最後我在忍無可忍下撲過去與他扭打。但是很快的,我反而被他壓制在地,鄰居們各個看的笑呵呵,家人們則是臉上無光、搖頭嘆息。事實上,不是我沒這能力打贏,而是我在撲倒後沒多久就後悔自己做了這個行為,於是不想做任何抵抗。儘管一開始即認為有把握讓他付出代價,無奈那時莫名來了佛心,竟然深怕他可能因此受傷,而從未想過自己正在被狠揍。如今,我為自己當時居然會有這樣的想法,感到不可思議。
國小三年級的一場大病,我有半年的時間沒有上學,回到學校後,功課出現了斷層,數學科目幾乎與我絕緣,幾到了完全放棄的地步,令我懷疑是否那場病所產生的後遺症。數學考試亂猜的結果,零分及個位數成績,經常是稀鬆平常的事。
儘管上天拿走了我的數學能力,卻將之挹注在國文及其他科目上,尤其是國文。直到我高中聯考,如果沒有特別失常,國文一直都能維持滿分。即便數學科沒有開出分數,以我的平均成績,依然被分配到了升學班——我可以靠著國文的成績,拉平我在數學科目上的低分,讓平均分數維持在一個水準之上。
可是命運捉弄人,偏偏國中升學班時期,遇上學校裡最嚴格的導師,而這位瘦高、表情嚴肅的老師,給人們最大的印象就是藤條隨身攜帶。考試平均分數每掉一分,必須以藤條鞭笞屁股一下,而我最高紀錄是欠老師120下藤條。每天要被老師打屁股,成了我國中同學們對我留下的最深刻印象——尤其藤條重重揮擊所產生的呼嘯聲,加上老師咬牙皺眉的臉上表情,非但沒有讓我因此而發奮圖強,反而更加深我對於讀書所產生的懼怕及排斥,終究種下了我往後拒絕聯考的種子。
儘管排斥聯考,迫於現實壓力及家人的期許,我還是努力考上了所有報名的考試,畢業後考取了第一志願的高中、高職,南區五專及中正預校。
當時我捨棄了第一志願高中,準備進入中正預校就讀時,卻因為家人的反對而回頭念了高職。三年後,打定主意,即使家人反對,也堅持要讀軍校。很多人無法理解為何我一心一意想當軍人,其實原因很單純——就是覺得不服輸,不想再被認為是「敗家子」,只想藉著讀軍校來鍛鍊自己。
進了官校後,才了解官校專科班成立的原意,是為了補足大量基層幹部的需求,服役六年之後幹到了上尉即功成身退,而校級以後不再是需要體力活力的工作,那是留給另一些人競爭的場域。套上現在流行的詞彙,叫割韭菜。
就讀官校的這段經驗,對於官校只注重培育軍中基層幹部,而忽略了學科的教育,甚至無視年輕軍官退役後融入社會所需的技能訓練,至今都讓我對於當初的滿腔熱血深感不值。進入部隊服役後,親眼見識軍中末代三年兵們被體制的凌遲,也對於軍中不公不義、狗屁倒灶的官場鄉愿文化及階級壓迫,除了感到深惡痛絕外,也向來不妥協,甚至還因為幾次的言語衝撞長官,都差點讓自己被以暴行犯上判了軍法。
在軍中,許多那些在我們眼中本質學能俱佳且可能前途無量的優秀軍官,最後卻令人感到可惜的無法更上一層樓而感到憤恨難平。那是一種即使有本事、有能力也無法憑著能力拼上去的無助與無奈,卻是需要靠著背景或關係、跟對人或有人提拔才能遂其所願,而外界也不得而知的封閉系統。不過,在無仗可打的年代,愛惜羽毛、修煉一身圓融的社交技巧,打好各方關係,或許才是王道。而當時的我,個性上也做不到。
軍中一樣,社會又何嘗不是?
軍旅風雲
抱負與失落
上文承蒙 Jack Pan(潘俊隆) 先生同意,引用他的「臉書」系列文章,特此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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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ck Pan:風水輪流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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