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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len Lin
台灣台北人,17歲入美國陸軍預備役,2003年2次入伍,參與OIF3駐防伊拉克,2006年初 下士退伍。軍中經歷為經理士、軍械士、副職是通訊士與民政士。
老兵,這是用了很久的筆名,用這個名子寫了12年的軍事文章(多數是在yahoo部落格時期寫的),在動筆之前,是拿槍的,在美國陸軍預備役先後待了11年,也動員到伊拉克實戰駐防九個月(自由伊拉克作戰3號),曾駐紮在巴格達近郊,但大部分時間都在伊拉克北部的摩蘇爾市與伊拉克北方的省份,屬於心戰/民事部隊,是美國陸軍特種作戰體系裡的一個分支,與其他的特種作戰群有合作與業務上的往來,在伊拉克的任務是建立第一次民選政府體制,同時重新建立伊拉克民生基礎設施,還有訓練與裝配伊拉克新軍。

這篇是一位身在法國外籍兵團服役的現役友人要我代為轉發的文章,他的親身經驗可以說是現代軍方執行民間維安行動與群眾運動的一個很重要的參考與思維,尤其是在面對恐攻毫無經驗的台灣,有興趣的人不妨參考一下,另外要轉發請自行取用。

(謹以此誌,獻予中華民國巍以大任、奉以生命、盡忠職守的守夜人及牧犬們….)

序言-風暴中心-

「2015年11月13日的夜晚,當我看到歌劇院裡滿地的斷肢與內臟,還有兒童的屍體時,我的內心對於那些所謂的「聖戰者」們,已經沒有一絲同情和憐憫了,縱使我有著與他們一樣的血統皆然……」

在巴黎黃背心暴動「法語:Manifestation des Gillet Jaune」時,一位母親是阿拉伯人的下士(CPL)是跟我如此說,而我們昨天已把行李、武器裝備整備好,正在前往巴黎的路上….

帶著貝雷帽、身著厚重的戰術背心、手持步槍的法國軍人以一個伍或班的隊形在法國各大重點城市巡邏的畫面,在其他國家並不是常見的事,而法國人早已習慣此光景,特別從是2015年的那幾次慘劇後……『註1』

而法國的地理、歷史因素等等,特別是在這個恐怖主義與綏靖主義角力的時代,跟美國一樣,都是「聖戰者」訴諸怒火的主要對象,911事件後掀起的風暴,至今付出了多少金錢與人命,仍然沒有看見任何一方舉起勝利女神賜予的旗幟,我們依舊處在風暴之中無法脫身,身為守夜人與牧羊犬的我們,困難的並不是面對漫長黑暗的寒夜,而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晨曦女神才會駕車而來。

我們,依舊盡忠職守,至死方休。

『註1』:自2015年1月,巴黎查理週刊雜誌社恐攻案後,於同年11月13日至14日的多起連環恐怖攻擊,其中於巴塔克蘭劇院劫持與大規模射殺事件為最後一波,也是死傷最多的攻擊,襲擊事件共造成來自26個國家的150人遇難,3人到院後不治身亡,80-99人重傷,368人受傷。這次的襲擊是法國自二戰以來最嚴重的恐怖襲擊事件

1.守夜人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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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2015年,街道上充滿荷槍實彈的軍人光景在法國已不罕見』

哨兵行動(法語:Opération Sentinelle),是法國自和平時期以來,法國本土第一場大規模的軍事行動。用意為將以往投入戰場中的軍隊進駐主要都市,以巡邏和保護為主。從猶太教堂到美術館、幼稚園到地鐵站等,都是軍隊會巡邏的目標。

而在2015年一月查理週刊事件後,軍隊就進駐了巴黎。然而,同年十一月,ISIS發動的恐怖攻擊還是殺死了約150位民眾,法國總統歐蘭德(法語:François Hollande)將哨兵計劃的兵力增至一萬人,在巴黎周遭地區的,則有約6500人。

如同美國在世界的地位一樣,法國不論是軍事、經濟文化等要素,造就了她在歐洲強國的地位,例如軍隊,法軍駐紮在世界各地,從非洲的馬利、中非到伊拉克、黎巴嫩,都見得到法軍的蹤影。 特別是911事件後,時任法國總統的歐蘭德,更是積極參與反恐戰爭的列隊之中,但也因此成了激進、恐怖主義者的業火薪柴。

而今成為歐盟成員的歐洲各國因國土彼此相連,再加上法國社會氛圍,想要進入法國(不論是何種方法)遠比進入美國容易,因此法國成為了歐洲混亂的大熔爐,想要在法國展開新生,亦或是種下仇恨戰火種子的人至今從未間斷,在現今越來越難以定義何為正義旗幟或絕對邪惡的時代,擔任著成為國家與人民劍與盾的軍警人員,挑戰只會越來越嚴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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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者於2019年在義大利、法國邊界執行一次哨兵行動,兩國之間幾乎沒有邊界線可言,進出非常容易』

想解決問題?拒絕一切外來者?建造一座高牆?法國當然不乏極右主義的聲音,但因與絕大多數法國人的普世價值背道而馳,例如現任法國總統馬克宏(法語:Emmanuel Jean-Michel Frédéric Macron)曾表示:「法國強大的因素之一,就是我們包容並接受各種不同文化和意見的精神,我們不會與恐怖份子談判與妥協,但我們也不會成為孤立主義的實行者。!」

但不築牆而拒外來之敵而保有自由與開放,難道就只靠邊防和警政人員就足夠了嗎?想要同時確保自由人權與國家安全並非易事,絕大多數時刻只能在狀況發生時,加快反應速度,消滅威脅。

目前約80%的法國人民對此計畫採取正面的看法。不過在國會中,政府調派軍隊的方式,始終遭到檢驗和抨擊。包括政治評論家、前軍事首長,都公開質疑:究竟將高度訓練的精銳部隊,配置到「哨兵」的位置上,是否符合效益和比例原則。(曾有退役將軍和前總理公開警告,讓軍隊的精銳們長時間巡邏和守衛,會浪費寶貴的訓練時間,而且會讓士兵暴露在非必要的危險之中。)『註2』

『註2』:國會的反對黨中,慢慢出現警告執政者的聲音:若繼續將士兵配置在街頭,遲早會出問題。事實上,軍隊漸漸開始發出抱怨,特別是在巴黎。在資源分配不均的狀況下,某些軍隊能得到最好的配備和補給,但有些軍隊則是根本沒有資源可用。另外,軍隊也有要求改善住宿的要求。因為配套措施未完善,更凸顯軍營短少的問題,甚至有軍人眷屬發出抗議:軍人犧牲付出卻換來不諒解與鄙視,再加上軍人在城市中巡邏很容易成為恐怖份子的攻擊目標,且又因為繁重的巡邏勤務消耗不少原本拿來訓練的時間,為此甚至有退役將領呼籲取消此行動。

但無論法國的政府官員、軍隊和人民心中有沒有答案,或許每個法國人會開始接受會有很長一段時間,城市裡會充滿著保衛自己的軍人。自家家園,就是軍隊的前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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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黃背心暴動,於哨兵行動中的外籍兵團軍人於巴黎艾菲爾鐵塔值勤』

2.寒夜將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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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家家園就是前線,軍人(守夜人)警察(牧羊犬)們沒有抉擇』

一位士兵在準備哨兵行動前須要具備什麼?

軍隊的制式武器、射擊、戰術醫療、通訊、格鬥、導航等等技能? 這些都只是身為一位士兵必備的能力,但這些都是以與敵人作戰為前提,如果是在自己國家的城市執行反恐巡邏呢? 從武器裝備到訓練都是以作戰為目的的軍人要如何擔負此種任務? 舉個例子:法國軍隊的格鬥系統約為兩大系統–

自我防禦為主的TIOR(法語:Technique d'intervention opérationnelle rapprochée)和不擇手段以打倒對手的C4(法語Combat Corps à Corps adapté au Combat de haute intensité),舉例:在哨兵行動這種屬性的任務中,一位士兵沒有必要對一個沒拿武器且沒做出攻擊行為的街頭混混,用步槍槍管刺擊頭部使其倒地後絞住他的脖子,並用膝蓋或軍靴壓住他位於肝臟部位的肋骨。(這種技術是C4的範疇)

(這種狀況通常使用防身噴霧或其他非致命性武器,當然這是理論上,如果狀況無法控制時就要考慮其他手段,畢竟在瞬息萬變的現實中,所有事情不可能像教科書那樣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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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軍的軍用格鬥系統中,如上圖的技巧有可能造成大腦或身體永久性傷害的技巧,若在哨兵行動中運用不當,會導致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全副武裝的軍隊在街上巡邏,不免會遇上搶劫鬧事的事件(再次提醒,哨兵行動的士兵任務是反恐,並非打擊犯罪。),在這時候的應對處置方式就不能像在戰場對付敵人一樣,對於職責與訓練就是為了在戰場殺敵的士兵而言,這是非常吃力不討好的事,特別是在現今「前線」越來越難以定義的時代,在充滿多元國籍種族的法國重要城市中執行巡邏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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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邏中的士兵,頭盔雖不用隨時戴在頭上,但必須隨身攜帶預防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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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2015年歌劇院後,軍人值勤的行動準據已更改 :只要自己或平民的性命有受威脅的狀況,士兵有權使用武器自衛或處理狀況,舉例來說 :士兵遇上持械攻擊者,會是-上膛-開火-控制狀況-最後才是回報,即便是擊殺對方,2017年的馬賽車站殺人事件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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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大多數國家一樣,法國軍隊只有憲兵有司法警察權,但在巡邏中遇上如搶劫、鬥毆等狀況時,士兵同樣也能採取狀況處置與控制』

從任務前的準備 :巡邏方式、遭遇狀況處置等等的勤前課程和因應這種任務的各種計劃和訓練等等,先從最基本的武器裝備配置和運用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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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務前必須做的辨識射擊訓練,注意靶紙上的各種小圖形,在充滿平民的城市巡邏,如果遭遇持械攻擊者時,士兵的反應速度和準確的判斷力就變的非常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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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照片以筆者在一次的哨兵行動中的武器裝備配置,尚不包含人員本身的IFAK個人急救包』

突擊步槍基本配備會是配有光學瞄具(Eotech或 Aimpoint為主)的FAMAS或是目前最新型的HK146F突擊步槍(小隊長會多配一把手槍),且在哨兵行動中突擊步槍皆會裝設槍膛顯示器:TOC(Témoin d'Occupation de Chambre ),用以確保和檢查武器是處在無上膛的狀態,避免在平民眾多的地方走火,也顯示給平民:這把槍是安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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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提到的槍膛顯示器TOC(法語:Témoin d'Occupation de Chambre ,照片中這種版本是給口徑5.56X45mmNATO的武器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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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裝上TOC後的HK416F突擊步槍,如遇上需要開火的狀況,拉TOC或是拉拉柄,TOC會自動脫落,同時武器也會進入上膛待發狀態』

從頭盔和戰術背心、配備光學瞄具的突擊步槍、戰術手套等,還包含了防身噴霧、伸縮警棍和拘束帶這些警察常見的裝備外,戰術背心的防刺內襯中還包含了四片抗彈板(前後和左右兩邊),再加上步槍、彈藥與頭盔和各種附件配備,一位士兵的總負重量最少也有20公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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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為法國軍隊在行動中的防護級IV級抗彈板,基本上會是前後兩片,還會有左右兩邊較小片的抗彈板,不論是在海外任務或是國土內的哨兵行動,這都是基本且必須的防護裝備之一』

再來是巡邏的方式,徒步巡邏是行動中最為常見的手段,但也最危險且最消耗精力,以軍隊組成來說通常約一個班分成兩伍來執行某巡邏地點的任務,最常使用的隊形為:2縱隊(colonne deux)和三角陣(formation triang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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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中的四名士兵以2縱隊的方式在羅浮宮巡邏,注意他們彼此之間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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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角陣形通常是指揮者在後方或前方,並與前後方兩名士兵保持連結和警戒,此陣形也非常容易變換或與其他陣形配合』

這兩種隊形在城市巡邏最能隨時保持前後左右的狀況和各伍之間的連結,士兵彼此之間的距離基本約5~10公尺,且必須隨時注意前後左右的狀況,舉例來說,在列隊後頭的士兵必須時常轉身察看後方的狀況。而在徒步巡邏的士兵,從上述幾張照片中可看到,持槍姿態不可太高(也不能太低),必須保持隨時能作出射擊反應的狀態,而槍背帶則是不建議掛在脖子上避免巡邏時被暴徒從後方抓住槍 (這種用法在射擊訓練或在演訓戰鬥時很常見)

徒步巡邏雖然最消耗體力且最容易暴露在危險的方式,但也是最能發揮搜索與嚇阻的方式(在士兵訓練精良與休息充足的前提之下),如同聯合國維和部隊(英語:United Nations Peacekeeping Force)一樣,在人群眾多的地方執行巡邏,向平民(與意圖不軌者)表示:「我們軍人就在這裡保護群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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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行巡邏當然也有車輛供任務使用,軍用巡邏車輛通常是照片中的樣式,且一定會有哨兵行動opération Sentinelle的圖樣供辨識』

接下來則是武器運用和所謂的行動準據,我們從2017年的馬賽聖查爾斯車站(gare Saint-Charles de Marseille)攻擊事件簡要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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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擊者在殺害兩名女性後遭安全人員與巡邏軍人擊殺』

「2017年10月1日,法國時間1345,聖查爾斯(Saint-Charles)火車站傳出攻擊事件,一名身穿黑衣的30多歲男子持刀猛刺一名17歲少女的胸部及胃部,接著再朝另一名20歲女子割喉並以阿拉伯語高喊「真主至大」,造成兩人當場死亡,隨後軍警人員當場開槍擊斃行兇男子。」

2015年的歌劇院恐攻後,值勤軍人的行動準據立即更改,從第一時間先回報狀況轉換為消滅威脅後再回報,前面提過,如果自己、同袍或是平民的生命受到威脅,士兵能直接使用武器處置狀況, 而士兵使用槍枝射擊時,必須明白手上的步槍是5.56口徑的軍用突擊步槍,考慮到穿透性和殺傷效益的問題,所以在哨兵行動中不會有使用全自動開火或快速點放瞬間消耗一個30發子彈的彈匣的狀況,最多為快速點放2發的模式(在馬賽車站擊殺暴徒的外籍兵團軍人就是以此方式射擊FAMAS步槍),避免誤擊無辜平民和控制火力與彈藥。

上述的狀況是絕對必要使用槍枝,如果是遇到持有武器(例如刀械、纏繞尖銳鐵絲的棍棒等)但沒有做出攻擊動作的暴徒呢? 第一時間會是拉槍機上膛、保持距離並喝止對方(如果對方做出攻擊動作,不待命令直接開火),在情況許可的狀況,可考慮使用非致命武器(上面提到的噴霧劑、伸縮棍等)或使用TIOR的技巧(以槍管或槍托攻擊),控制狀況後立即回報指揮中心與憲警處理。

而如遭遇乘車衝撞攻擊,如同2017年在尼斯的恐攻『註3』的狀況,應不待命令直接向駕駛者射擊並尋找掩蔽,射擊輪胎或引擎在過往的行動中已被證實是無效的攻擊,只有擊殺駕駛者才能使車輛停止。

『註3』: 2016年7月14日在法國尼斯(法語:NICE)的一場恐怖襲擊事件。突尼西亞裔法國人穆罕默德·拉豪傑·布哈勒(法語法語:Mohamed Lahouaiej Bouhlel)駕駛一輛白色貨車,撞向在法國尼斯 HYPERLINK "https://zh.wikipedia.org/wiki/%E7%9B%8E%E6%A0%BC%E9%B2%81%E8%A1%97"盎格魯街(法語: Promenade des Anglais)慶祝國慶日的人群,隨後又向民眾開槍,造成至少86人喪生。襲擊者一邊以Z字形駕駛貨車向人群衝撞,一邊高喊「真主至大」,最終他被警方擊斃。這是自2015年1月7日的查理周刊總部槍擊案和2015年11月13日的巴黎襲擊事件之後,法國發生的第三起較大型的恐怖襲擊。而伊斯蘭國於7月16日宣稱本次襲擊是其所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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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法國國慶日,法國南部的濱海城市尼斯(法語:NICE)的恐攻,至少造成約80人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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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尼斯朝向人群衝撞的白色貨車,這種狀況只有朝駕駛射擊是最好的制止方法』

這裡還要提到一點,如果在人潮眾多的城市中,對方手持外觀與真槍無異的玩具槍並對軍人或平民做出瞄準並出言恐嚇(例如以阿拉伯語大喊真主至大)的動作,這個人是有極高的機率會挨幾發步槍彈的(朝巡邏軍人丟擲汽油彈也是),即便是後續處理發現他的槍是Airsoft,嫌疑人仍舊要面對各種法律問題(如果他沒被擊斃的話…..)

至於遭遇地痞混混言語挑釁,只要對方沒有肢體碰觸,基本上處理方式是:不回應對方並通知憲警處理,特別注意軍人在值勤時,如遇到平民提出問題(通常是問路、要求拍照等)時,也必須注意對方的狀態並隨時保持反應距離(曾有士兵在巡邏時遇到一位面容和善的男子在離巡邏小隊幾步之遙掉落手提包,士兵好心撿起手提包時,男子立即掏出一把折刀往士兵後頸部猛刺並立即逃離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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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國民眾在史特拉斯堡的街頭上哀悼受害者『註4』,流過血後的經驗如果沒辦法使痛苦昇華為對抗黑暗勢力的力量,那只會成為在暗處竊笑者的最佳糧食,就算只是一盞微弱的燭光,再漫長的寒夜也不能掩蓋住它的光芒與溫度。』

『註4』:「史特拉斯堡耶誕市集槍擊案」發生在2018年12月11日晚間19點50分左右,29歲、史特拉斯堡(法語:Strasbourg)本地出生的行兇槍手謝卡特(法語: Cherif Chekatt),突然無預警持槍械,從市集的廣場朝採買觀光的人群開火掃射,當場造成4人死亡12人受傷。一名巡邏於市集周邊的軍人也馬上趕到現場,並與謝卡特爆發槍戰,雙方各自中槍——而手臂中彈的謝卡特,也趁亂挾持了一輛計程車,並脅迫司機往城南區域逃竄。而軍警終於在案發48小時後,於12月13日晚間擊殺兇嫌。

在任務中最為麻煩的事之一,就是遭遇可疑包裹的狀況,這裡不得不提到在台灣的狀況:如果是在台北車站某處發現疑似有不明包裹,很多人是不當一回事的(特別是警察或安全人員,這非常糟糕),還不需用到軍規級IED(英文: Improvised Explosive Device改造爆裂裝置)只須像2013美國波士頓爆炸案『註5』那種威力,就會讓台北車站暫時癱瘓,而且至少能殺死近10名無辜民眾(這還只是保守估計,還不把同時間在車站內部多處引爆,引起群眾恐慌後,在主要疏散出入口派槍手以自動武器掃射這種計劃造成的死傷算進去)。

『註5』:美國波士頓(英語:Boston)於4月15日舉行第117屆波士頓馬拉松大賽,在下午2時50分突然發生2起爆炸,兩個裝滿鋼珠及金屬碎片的炸彈,分別於費爾蒙科普利廣場酒店(英語:The Fairmont Copley Plaza Hotel)終點線觀禮台附近的觀眾區及一家體育用品店先後爆炸,二者相隔距離只有100米,在終點線附近的錄影顯示,兩起爆炸相互間隔了12秒。後於3時55分再次發生第三次爆炸,爆炸案造成3人死亡,183人受傷,其中有多達30人因爆炸而必須在現場緊急醫療站或醫院截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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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法國,只要是發現可疑包裹,第一時間軍人會封鎖現場並通知警方處理』

巡邏士兵一但發現可疑物件或包裹,第一時間會拉起現場封鎖線禁止民眾進入,並立即回報指揮中心及警方,必要時會把封鎖線拉至五十公尺或更遠(這種狀況不常見,而且這麼做容易引起恐慌),在過往行動中統計,很多狀況都是民眾粗心遺失包裹行李,處理幾次後會造成任務疲乏,但如果是在最疲憊最厭煩的時候真的遇上了遇到行李袋內滿滿的IED,還有在遠處觀察並隨時按下啟爆裝置的不法份子呢...?

以上是執行任務的軍人會發生的幾種狀況,在行動中當然不可能只單靠軍方,協調合作是各國軍警最重要的項目之一,而且在重點城市中,指揮與通信、協調指示甚至比任何精良的武器或戰術都還來的重要。(這名詞相信台灣軍警很熟悉吧?但真正的狀況不言自喻…)基本上國家的兩道防線:對外是軍人,對內是警察,原則上是哨兵行動的軍方對抗恐怖份子,警方則是在內維持秩序並打擊犯罪,但在巴黎歌劇院時,是由警方的RAID(法語Recherche, assistance, intervention, dissuasion) 、法國國家憲兵(法語:Gendarmerie nationale française)的GIGN(法語: Groupe d'intervention de la Gendarmerie nationale)主導行動並聯合圍攻歌劇院,而此時在外圍則是由軍方派員巡邏封鎖外圍區域及搜索可疑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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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歌劇院恐攻時主導突擊恐怖分子的兩支反恐部隊GIGN與RAI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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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圖為發生恐怖攻擊時,軍方與警方第一時間在場處置狀況的程序,注意此圖中 : 自己或他人有即將死亡的危險(Péril imminent de mort pour soi même ou autri),現場軍人不需等待命令立即干預狀況,此時各單位的指揮系統與通信聯絡是最重要的一環,若是各自為政,只會讓狀況擴展到無法控制的地步』

3.開始守望-

在2018年冬天,法國爆發黃背心運動時『註6』,筆者的連隊已在前往巴黎執行哨兵行動的路上,這時又接到一個更糟糕的消息-法國警方在對抗黃背心的期間遺失了一把HK G36步槍(還有兩個裝滿彈藥的彈匣),使得這次巡邏任務狀況更加混亂危險。

在巴黎這個族群大熔爐,滿街可見的黑人、阿拉伯人與羅姆人(就是俗稱的吉普賽人,注意這是帶有貶意的稱呼),雖然不能以偏概全,但每次的搶劫、鬧事等事件幾乎都是這些族群,使得警方與我們巡邏軍人必須隨時注意他們,在巴黎各大車站或重要景點值勤,在眾多群眾與觀光客中,我們這些全副武裝持著步槍的軍人顯得特別顯眼,更何況我們頭上戴的是外籍兵團的貝雷帽….

前面提到,我們軍方的主要任務是反恐,但在任務期間,免不了會遇上搶劫事件或是有混混挑釁的狀況,在2018年年底跨年日時,筆者的小隊就在巴黎北站(法語:Gare de Paris-Nord)遇上約4~6人的阿拉伯人前來挑釁,對方叫囂著:Militaire enculer!(X你狗X養的軍人),並做出要觸碰我們一個尼泊爾弟兄的槍的動作,那位尼泊爾弟兄立即一腳踢翻對方,筆者則是用步槍槍管對其中一個較為肥胖者的胸口突刺,小隊長命令其餘弟兄立即拔出伸縮警棍並包圍對方,兩個被攻擊的阿拉伯人倒在地上胡亂喊叫,其餘4個人這時開始安分下來,隨後警方趕到後將這些人上銬並帶走,警方走之前,筆者的小隊長看著他們並用手指著頭上的貝雷帽說:給我仔細看好了!我們不是一般過著舒服日子的法軍貴公子,今天在這裡我只能揍你一頓,如果是在阿富汗,我會一槍斃了你!」

這種狀況也不是只有筆者遇過,筆者的其他台灣弟兄也在南法的蒙比利埃(法語:Montpellier)遇過:一群持刀的遊民在喜劇廣場附近鬧事,也是由外籍兵團軍人控制狀況後,交由警方處理。

在恐怖攻擊沒有停止的一天,這種事情就不會有停止的一天....

『註6』:黃背心運動(法語:Mouvement des gilets jaunes),是法國一場於2018年11月17日開始的抗議運動,抗議運動後來蔓延至全球多個國家及地區。

示威者起初因為不滿油價持續上揚以及馬克宏政府調高燃油稅而上街抗議,但是訴求迅速擴大到其他如提升中產階級的購買力,以及要求法國總統馬克宏下台等。黃背心運動並無特定的政黨或工會領導,主要通過社群媒體傳播,但多個反對派領袖包括瑪琳 https://zh.wikipedia.org/wiki/%E7%8E%9B%E7%90%B3%C2%B7%E5%8B%92%E5%BA%9E"·

"https://zh.wikipedia.org/wiki/%E7%8E%9B%E7%90%B3%C2%B7%E5%8B%92%E5%BA%9E"勒朋、梅朗雄、洛朗

https://zh.wikipedia.org/w/index.php?title=%E6%B4%9B%E6%9C%97%C2%B7%E5%BC%97%E5%9F%BA%E8%80%B6&action=edit&redlink=1

https://zh.wikipedia.org/w/index.php?title=%E6%B4%9B%E6%9C%97%C2%B7%E5%BC%97%E5%9F%BA%E8%80%B6&action=edit&redlink=1 弗基耶和拉薩勒等都表態支持黃背心運動。該運動跨越了政治光譜。根據一項民意調查,黃背心運動的參與者中, https://zh.wikipedia.org/wiki/2017%E5%B9%B4%E6%B3%95%E5%9C%8B%E7%B8%BD%E7%B5%B1%E9%81%B8%E8%88%89

很少人在2017年法國總統選舉中投票支持馬克宏,許多人要麼沒有投票,要麼投票支持極右翼或極左翼候選人。示威者穿著螢光黃反光背心,因法國自2008年起立法規定,汽車車主在車上要備有反光背心,在處理車輛事故或故障的時候需穿著,使其他車輛可察覺而避免車禍。所以因燃料稅調漲政策首當其衝而串聯示威的汽車車主、駕駛人便以廉價易取得的黃背心,做為這次示威運動的象徵。

本政治運動示威導致了法國自1968年的五月風暴以來最大規模的社會動盪。並受到國際關注。

除此之外,最讓筆者感到疲憊的還是可疑包裹的處置,在拉起封鎖線後要控制狀況不讓民眾進入封鎖區域,除此之外還要對他們說明狀況,甚至是安撫情緒,在要保持高度戒備,身後又是可疑物件與區域,夾在中間還不能對搞不清楚狀況的平民動怒,甚至要好聲好氣的說明狀況等,這實在是非常折磨人的任務(筆者曾遇過一位試圖闖過封鎖區域而被我們攔住而大聲叫罵的女性,而且是那種歇斯底裡的喊叫,只因她的咖啡忘記在火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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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疑似爆裂物的物件,軍警封鎖區域後會由專門負責爆裂物單位來負責分析並拆除』

就算如此,某次還真的碰到是爆裂物的狀況,幸好製作的手法太低劣且火藥量太低,不至於造成重大危害,但這讓筆者再一次體會到,每次遇到這種狀況都不能等閒視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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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背心暴動中越來越激化的暴力衝突中,執行哨兵行動的車輛也遭暴徒燒毀』

在正值黃背心暴動的巴黎巡邏,人們對於軍警的看法,就像有一百個觀眾,就會有一百個哈姆雷特一樣有不同的見解,各種鄙視、辱罵聲當然沒少過(特別是針對我們外籍兵團),不過這只是少數,大部分百姓看到我們都表示會很安心,最讓筆者印象深刻的是在2018年聖誕節時收到的禮物中,除了法國總統、巴黎市長的感謝慰問外,有幼稚園兒童們親手寫的感謝慰問小卡,還有一次筆者在寒冷的聖誕節市集值勤巡邏,期間驅趕了幾個鬧事份子(在市集玩爆竹並大聲尖叫,而且那爆竹聲音聽起來非常像AK步槍的聲音),在市集快結束時,一位老奶奶和她的孫女端著熱紅茶給我們,小女孩握著筆者的左手(筆者右手依然持著步槍)說道:感謝你們保護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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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聖誕節時幼稚園小朋友送的慰問卡,筆者這時才徹底體會…軍警最大的力量,是守護在身後的人們的敬重與感謝』

時至2019年,筆者於法國與義大利邊界再一次執行哨兵行動任務,我們主要的任務是與憲警合作搜捕、阻絕非法入境者,歐洲各國因國土相連,要隨意進出法國並不是一件難事,絕大部分的非法入境者都是因為母國戰爭或災害,亦或是希望能尋找更好的生活而來,但我們並不能確定是否會有恐怖份子混在其中,所以就算有惻隱之心,也不能忘記我們在這裡的任務和責任,縱使對方是帶著兒童的老弱婦孺,我們的槍口瞄準方向還是不能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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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義法邊界,筆者的小隊長正與法國國家憲兵小隊長協調任務事宜,在這裏的任務是搜捕非法入境者,這種任務各單位之間的協調與通信是最為重要的項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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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次巡邏中搜捕的敘利亞籍非法入境者,由憲兵進行詢問和搜查動作,外圍由外籍兵團軍人封鎖及警戒』

4.至死方休-

筆者於某次與美國海軍陸戰隊的友人於巴黎旅遊時,一直在思考要以什麼方式撰寫文章,來介紹關於我們法軍的哨兵行動會比較好時,這位友人建議筆者引用暢銷奇幻小說「冰與火之歌」裡的守夜人兵團誓言,這位友人打趣地說:「其實你們法國外籍兵團與守夜人兵團還真有幾分相似,拿來引述我覺得會是最適合的。

當然啦!你們不用像守夜人兵團一樣不娶妻,不封地,不生子,這幾點叫我們強偵營的弟兄也沒幾個人做得到(笑),但你看後面的: 「我將不戴寶冠,不爭榮寵。我將盡忠職守,生死於斯。我是黑暗中的利劍,長城上的守衛,抵禦寒冷的烈焰,破曉時分的光線,喚醒眠者的號角,守護王國的堅盾。我將生命與榮耀獻給守夜人,今夜如此,夜夜皆然。」

「你看,不覺得像在外為法國征戰,在內守護人民的你們幾乎是一樣的寫照嗎? 你們就是法國的守夜人兵團!」

在此非常感謝這位朋友的建議,沒錯,不只是我們,所有國家的軍警都是如此,為人民守夜、為羊群守望,守夜人與牧羊犬,就是全世界軍警的最佳寫照。

而筆者撰寫這篇文章,也希望能為筆者國家真正盡忠職守的守夜人與牧犬提供幾份微薄的助力,像筆者文章中所說的: 『流過血後的經驗如果沒辦法使痛苦昇華為對抗黑暗勢力的力量,那只會成為在暗處竊笑者的最佳糧食,就算只是一盞微弱的燭光,再漫長的寒夜也不能掩蓋住它的光芒與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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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燒過往的生命與靈魂,所有的刻痕都無法抹滅,唯有正視背後的影子,才能面對陽光繼續走向未來… 筆者攝於2019年11月11日法國索斯佩勒的第一次世界大戰紀念碑』

作者為 一位現役的法國外籍兵團成員 寫於 2019.11.11 法國索斯佩勒

上文承蒙 Allen Lin 先生同意,引用他的「臉書」系列文章,特此致謝!

延伸閱讀:

2016巴黎法軍現況與2014法國軍方高層對總統的忠誠直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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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宜強:華裔法國外籍兵團(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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