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老虎、狗

軍中樂園憶往

男人聚會一提到當兵的往事,那個話匣子就像三峽大霸洩洪,一發不可收拾,尤其是年紀越大話題越多,因為人老了就會出現 - 新的記不得,老的忘不了; 當兵的回憶永遠都是老男人最有趣的話題,尤其當兵時越艱苦,回味時越無窮。

我是三十期第一梯次政戰預官。十一月下旬政戰學校結訓前,全體學員在大禮堂抽籤分發部隊。事前同學們有的拜拜,也有的禱告,就希望能不要抽到外島籤,雖然在民國69年外島早已經沒有砲擊,但外島還是戰地前線,當時的政治口號是”三民主義統一中國”,在政治話術下是“心理”反攻大陸。 我手氣好抽到單位是-"馬防部",台下同學莫不給我愛的鼓勵,實則暗爽又少了一個外島籤!

民國69年十一月底在基隆搭平底登陸艦去馬祖,移防部隊,休假官兵,當地百姓,軍民一家全都塞進坦克艙內, 水泥,彈藥,軍用,民生物資包含小豬全窩在一起。

半夜到甲板上去透透氣,看到暗夜中一望無際墨黑的台灣海峽,想到民國38年底父母親從上海”轉進”台灣,搭的就是登陸艦,甲板上都是軍用十輪大卡車,父母親和我大姐,小叔好不容易在卡車底下找到勉強可棲身之處, 在海上漂了三天終於抵達台灣。而他們的小兒子三十年後正搭同型登陸艦從台灣到距離大陸只有十幾公里的馬祖服兵役!

抵達馬祖後被馬防部接去,分發到後指部的化學兵連,這是當年九月新成立的單位,由原先化學兵排就地擴編為化學兵連,原來的輔導長只是任務支援,等我報到就想歸建原單位,所以我幹訓班回來就接輔導長,責任工作繁忙,但是比同期預官多領4個月主管加給。

當年部隊在外島過春節,各連隊都要弄些餘興節目”軍民同樂”。舞龍, 舞獅最能應景,防衛部有通告,凡能返台借到裝備,來回各放一航次假,其實在農村”舞龍舞獅”也是過年重要節慶活動,應該很難借到,但我一個弟兄打包票說他能借到獅頭,部隊就放一航次假返台拿獅頭,回來後一看那是一個全新獅頭,追問之下,原來他想回台休假,想出這麼個點子,自己掏腰包花錢買來的,那年頭全新獅頭至少也要3~4千台幣,我輔導長月薪也就4,500大洋!

連隊裡農村弟兄多半曾在宮廟幹過陣頭經驗; 我組織個十人隊伍,兩隻獅子,敲大鑼打小鼓,集訓一周,雖比不上黃飛鴻舞獅那般神勇,但也有模有樣. 大年初一 我們舞獅隊經過連長誓師祈福,由輔導長- 小弟我帶隊去給軍民拜大年去了,其實軍方只有去我們後指部,給指揮官和主任拜年,我斜背個政戰士領公文的綠書包負責收錢,領完指揮官,主任的紅包以後就去駐地附近幾個村子一家店一家店- 祥獅獻瑞,店家大過年也喜歡喜慶討個好彩頭,兩個獅頭奮力表演,連滾帶爬,老板打賞給一隻獅子一個紅包,大約50~100台幣不等。

前幾年有部電影"軍中樂園”講到金門”八三么特約茶室”的故事,陳建斌飾演的老士官長,演驛出那個年代老兵歷盡滄桑和無奈。影帝的演技就是不同凡響。南竿島的特約茶室位於梅石村,離我化學兵連駐地走中央公路就十分鐘,要走山間小路更快,我連上有弟兄中午休息時間去特約茶室 都是走山路,因為大馬路遇上憲兵盤查, 沒外出證會被關禁閉。侍應生賺錢真不容易,我們部隊白天做工事,混身臭汗和著泥沙,馬祖乾旱缺水,幾天才能洗次戰鬥澡,弟兄偷溜去和老相好” 純聊天”,想來那場景就夠嗆了!

這些舞獅弟兄大多都是”性”情中人,在八三么都有“紅粉知己”,過年去特約茶室拜年也是兼顧禮儀,我們敲鑼打鼓前往賀年,大廳前門貼有對聯-

“大丈夫效命疆場,小女子獻身報國”

管理員正在大廳和美眉們打兩桌麻將,看我們來拜年都站起來歡迎,兩頭獅子先後舞弄跳到麻將桌上祝福來年發大財,管理員和打麻將的美眉都給我們每頭獅子各一個紅包,我還偷偷看一下”小姊姊”,俗話說的好-當兵三年,母豬賽貂襌! 雖然沒有花容月貌,但化了濃妝的小姊姊也是有中等之姿!

大廳舞完獅就到弟兄們的"紅粉知己”房間去賜福,獅子到床上滾一滾,據說有來年旺客, 添財的吉兆,美眉都很高興,也是每隻獅子一個紅包,我就放入書包,並舉手行禮致謝,記得還有兩個小姊姊對我微笑,但我心無旁騖, 忙著跟舞獅隊後邊收紅包; 好像去了5~6個房間,格局大致都差不多,有個面盆和面盆架,一張不大的木板床,小梳粧台,還有瀰漫廉價香水脂粉味;雖然連續兩面盆架,一張不大的木板床,小梳粧台,還有瀰漫廉價香水脂粉味; 雖然連續兩年春節都有去八三么拜年,但是隔了快40年,只記得有分軍官和士官兵兩個區,收費也不同, 大致和電影場景差不多

外行人看熱鬧,別看舞獅每次只是舞動個幾分鐘,半天多下來,其實是很累人的,也只有這些農村弟兄能勝任這差事,傍晚請連部派消毒排的大卡車把我們接回去。

我的綠書包裝了幾十個紅包,晚上數一下有兩千多元,平均分給參與活動的弟兄,一人兩百元左右,他們要把我也算進去,我婉拒了,事後他們集資買一枝”白金牌”鋼筆送我,上面還刻上”民國七十年化兵連舞獅隊記念”。

ps:馬祖軍醫院也隸屬後指部,每年幾次政治講習,我們後指部预官都聚在一起打屁,最喜歡問醫官- “好不好看”?因为莒光日八三么不對外"營業",醫官要給侍應生美眉例行”體檢”以確 認” 軍用設備”均處於堪用狀態; 這些醫官回覆大概意思- 縱使是山珍海味, 吃多了也會膩啊!

唉,牆外的擠著想往裡瞧,牆裡的只想出來透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