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才
1988年我在憲兵基層單位結識了一位奇人-我的副連長,此君祖籍湖北,一口字正腔圓九官鳥般滔滔不絕的口才,乍看外表老成滿臉滄桑,行動慢條斯理儼然小老頭般,其實卻隱藏著鬼神般的優異體能,倒著手單槓可以輕易拉上二、三十下(我正常只能拉兩下),看似老態龍鐘五千公尺卻總是一馬當先,能輕鬆寫意跑出18分鐘內成績(20分鐘內滿分),手步槍射擊更是神準如百步穿楊,完全就是典型武功高強深藏不露的高人異士。
整訓結束前必須接受結訓測驗,全連上百名官兵都要受測,內容主要是五項戰技,由於連營長官已經事先打點好測驗官,於是那次測驗中,副連長代替9個阿兵哥打出手槍40分以上高分(滿分50),而擁有棒球員身手的我,則投出了9個手榴彈五十公尺以上的滿分成績,那次測驗幾乎靠我們兩個怪咖拯救了全連得以順利過關。
他是憲兵學校專科十五期畢業,按正常應該是和我同年紀,可他卻足足大我三歲(高齡與連長同庚),顯然他在社會上頗有一番特殊經歷,他告訴我從軍是為了逃避仇家,逃避感情,以我跟他兩年多休戚與共的交情和對他的認識,我完全相信這是真話。
由於我們在林口整訓時一起吃喝拉撒、一起管理全連事務、一起扛責任挨長官排頭,有時候也一起背後講講連長的糗事和小話,數個月同甘共苦下建立起牢不可破的革命情感,部隊移防三民後,在那個冷颼颼的山區營舍裡,我們甚至常常各裹著三條棉被同房共寢,某次連隊槍枝彈藥檢查後發現多了一些65k2式步槍子彈,他竟然拉著我背著兩把槍,驅車到拉拉山某個杳無人煙的秘境,啪拉啪拉對著密林把那些子彈悉數打完(這要是被逮到八成要判軍法)。
當時我的駐地在桃園三民,副連長則分遣在百吉隧道內洞口排,他是據點老大,身為副職沒有重責在身,加上他大而化之隨遇而安的天性,每天總是酣睡到自然醒,平日部隊雜事全部交給資深中士班長管理運作,他老兄則是優哉游哉到處晃;要是連長公出或休假,他必須回連部代理主管,不能亂跑又百無聊賴的他,只好想方設法找樂子,那段時間台灣流行「麻阿逮」(一種賭博性電玩機台),那是他老兄的最愛,只要公餘或休假,他十之八九泡在三民街上有機台的小店裡,可想而知戰果必然是淒慘無比,據我觀察他的月俸大概都貢獻在那家店,基於我們的私交,偶爾在他死命糾纏下,我也會跟他一起去店裡「桑幾耶」。
某次我休假前,他打電話給我,用興奮到結結巴巴地語氣告訴我:輔仔,我朋友給了我一些秘訣,照他的公式一定可以破解機台大撈一筆(當下我以為自己真的要發財了),你今天跟我再去一趟;於是那天我陪他從三民到大溪,最後乾脆殺到西門町,走遍十幾家麻阿間,花了超過五位數現金,證實了這終究還是一個謊言,對於破解機台這個美麗的目標,他也終於願意徹底死了這條心。
跟他相處那兩年,每天都有不同的挑戰與體驗,真該慶幸自己居然平安度過那段神奇的歲月,雖然如此,因為他樂觀開朗豪邁不羈的個性,對朋友掏心掏肺赤誠以待的義氣,於公於私他都是我的好麻吉,當我結婚的時候,也就毫不猶豫的請他擔任我的男儐相。
幾年後他告訴我,他成功擄獲一位美豔如花的台東原住民頭目的千金,正倘佯在東部好山好水的大自然裡,也許是樂不思蜀,也許他繼承了大頭目的地位,加上我離開憲兵單位,自此我們就在不知不覺中失聯了。
2023年9月我們在網路重逢,11月中我和他及兩位排長在台北餐敘,12月底我到高雄他府上登門造訪,事隔三十幾年,重拾昔日革命情誼的感覺真好。
上文承蒙 謝闕棋 先生同意,引用他的「臉書」系列文章,特此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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