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怡楓 臉書
中正理工學院82年班,國立師範大學博士 長期於海軍負責戰場環境經營 曾任海軍大氣海洋局局長,現為國防大學理工學院院長。
父親節快樂。
爸爸走的那年秋天,兩位老戰友從南部來桃園家中找他,借宿一宿,第二天,三個人準備一同到台北參加入伍55週年的紀念,席設台北悅賓樓,老連長也會出席,他們當年一起在青年軍208師通信連服役,我幫他們三位老人拍照留念,陽光下的院子裡,他們笑得好開心,照片印出來後,爸爸寫上青島入伍三少年,一人一張。
聚會回來沒多久,爸爸就因為胸悶進了醫院,我請假在醫院陪病照顧,有天,醫師請我單獨去辦公室,告訴我父親的心臟先天瓣膜不全,能活到現在已經是不容易了,隨時都有可能意外。
第二天,爸爸的幹校同學游叔叔來看他,他們曾一同參加民國42年的東山島突擊戰,回憶當時的情景,兩位老人時而興奮時而緊張。
爸爸休息時,游叔叔說:怡楓,好好照顧你爸爸,他比我豁達,他說自己當年本該犧牲在東山島海灘,撤退時幸運還能游回登陸艇,後面這四十多年生命算是多賺到了,還成了家,又有了孩子,他現在最怕自己的病會拖累孩子,如果上天真要他走,那就快點不要拖。
過了幾天,爸爸在病榻如同平常看書做筆記,然後要我扶他到走廊窗邊看看,他看了看窗外難得的冬陽,拿起鉛筆開始素描,眼中充滿著光彩,許多病人與家屬就慢慢聚在他身後看他作畫。
走回病房的路上,他說真氣自己的身體變成這樣,他不怕死,只怕拖累了我們兄妹,希望我好好照顧自己,我竟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回到病房,他竟開始感到胸痛,緊急送往開刀房急救,一段時間後,許多親友也趕到了醫院,此時,醫生突然衝出手術室,急著找家屬,要我決定要不要救,如果救有八成機率成為植物人。
弟弟妹妹看著我,親友們看著我,醫生護士看著我。十幾雙眼睛就這樣盯著我。
沒有人能幫我,而當時的我只是個二十幾歲的年輕人,這壓力真的好大好重。
我想起游叔叔的話,我還看見在作畫中的爸爸那光彩的眼神,我告訴醫生不要救,醫生說你確定,我確定。
當決定做出後,所有的眼睛還是望著我,也聽到說我狠心,也看到同情我的眼神,我只有默默承擔。
多年過去,午夜夢迴時還是會想到當年的決定,也曾漫想當時若是另外一種選擇會如何,但是總歸是空想。
不如想想當時扶著爸爸走回病房時,他最後的叮嚀,怡楓,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祝您父親節快樂,祝福天下的爸爸快樂。
上文承蒙 I-Fong Tsui (崔怡楓) 先生 同意,引用他的「臉書」系列文章,特此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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