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台灣前一次遇到戰爭
國軍第一代台籍飛行員邱垂宇教官(空官38期)今年歡度90大壽。30年前岳父(在南京出生的台南幫富少)為我引介其最要好的高工同學邱教官時,曾私下告訴我邱教官當時每天都穿著雨鞋而沒其他鞋子可以更換。如今我在其女兒邱鏛玉的碩士論文中發現了岳父也不知道的背景故事 :
在邱垂宇5歲那年,其歐多桑(父親)辭掉在八塊(現稱八德)小學的教職,帶著全家搬到桃園熱鬧的街上租房子住,開始經營雨傘加工商行。後來又有幾個懂得釀製醬油的朋友邀他投資一小股,合開了「金蘭醬油」。
父母供應邱垂宇唸了3年幼稚園,對於那個貧窮的年代能這樣讓孩子接受學齡前教育非常不容易。媽媽也沒讓邱垂宇像其他小男生剃個土哩土氣的大光頭,她特別為他剪了齊眉瀏海的西式短髮,還為他製做了時髦的水兵服,甚至也有皮鞋可以穿。
能唸幼稚園的同學家庭環境都很好,他們的父母職業幾乎都是醫生或老師,邱垂宇雖然只是個孩子,也可以明顯感覺到同學都是來自優渥的生活和重視人文教育的門第;家長們培養孩子知書達理、學習樂器的能力。而家電用品像電風扇、收音機,還有腳踏車等也是每家都買得起,有人家裡甚至還有電話、鋼琴 !
歐多桑因為工作的關係參加了一個「商社」,其成員都是同業的老闆,大家趁著孩子們的寒暑假期,都會安排兩天的旅行,包租一部巴士,帶著所有的家眷一起去渡假;最愉快的就是夏天的旅遊,因為可以住在海邊,泡在沁涼的海水裡,邱垂宇整天都跟著哥哥、姊姊以及同齡的友伴們堆沙逐浪嘻笑打鬧,直到夕陽沉沒在海面的另一端,入夜後還可以吹著海風仰望滿天閃爍的星斗。冬天尾牙時就去北投或草山(陽明山),讓全身浸潤在滑溜的硫磺溫泉池裡,或是悠閒地走在寂靜的小徑看著時而濃時而散的山嵐在竹林中自由來去;到了夜晚,大人小孩們一起享用熱騰騰的佳餚和火鍋驅散寒意,玩累了就帶著轉身時偶爾飄起的硫磺味暖暖入夢;觀光、聚餐、住旅館……,對邱垂宇來說真是到處都充滿了新鮮和樂趣。
國小一年級那年,日本發動了太平洋戰爭,雖然初期都是打勝仗,但是歐多桑的生意卻開始受到非常大的影響,生產的雨傘開始無法運到日本去了,寄送貨品的商船往往在航運中常被炸沉而造成連續的虧損。
某天夜裡,突然街頭巷尾震耳響起手搖式的空襲警報「阿…鳴…」,邱垂宇他們這群孩子驚嚇得不得了,母親緊緊抱著兒女,那是邱垂宇對「戰爭」第一次的意識,内心是十分恐懼的!
接著,大家口耳相傳「美國要來偷襲臺灣」的消息,父母親心裡有了警覺,認為美國遲早會反擊轟炸臺灣,而住在都市傷亡機會很大,歐多桑為了安全,決定結束傘店的生意而全家搬回八塊老家。
回到鄉下唸「八塊國民學校」,那是日制一年級的第三學期。邱垂宇入學那天,走進老舊的教室,發現班上大部份的同學都只穿著内衣内褲,書本就只是用一條普通布巾包綁起來扛在肩上,連個書包也沒有,而且都打著赤腳也沒穿鞋子,每個男生都理個大光頭。
同學們都非常好奇地擁近邱垂宇,問他是從哪裡來的,盯著他的制服、好奇的翻開他的書包、向他借帽子戴戴看、跟他借鞋子穿一穿,這些行頭他們都覺得十分新奇......
邱垂宇看著他們,一種無奈和感傷慢慢從心底湧起,明白自己就要揮別桃園城區所有的享受,還有那段海邊戲水、賞花泡湯的歡樂時光;面對城鄕差距的轉換,邱垂宇必須學習並且接受生活中出現的巨變,不僅從物質,也要在心理練習開始調適當鄕下人的生活。
上文承蒙 劉文孝 先生同意,引用他的「臉書」系列文章,特此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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