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德生(林野):金門的軍人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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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伍空軍上校, 詩人和作家,從事教學工作(兼專任34年)。1997年 ~ 2005年在國軍岡山醫院航訓中心擔任主任、美國肯塔基大學哲學博士1992年畢業。著有「肯塔基異鄉人」、「肯塔基老家鄉」、「北城舊事」。

金門的軍人作家

1988年,我在美國擔任台灣同學會總幹事清點老生留下的書籍時,驀然發現一本「孤獨城的獨白」,那是我1969年讀過的64開,「現代潮出版社」印的口袋書,作者為孟浪(謝白雲)。

讀大學時對軍人作家殊有好感,五、六十年代的詩人祇要曾經在金門服役的,都是我崇拜的偶像。他們見證過大時代的悲劇,作品有獨特的風格,字裡行間除了愛國情操,也深藏鄉愁或對久訓不戰的厭倦,在壓抑的日常不得不以晦澀的方式發抒心中的糾結,這類的作品值得我再三咀嚼,尋求不同的解讀。

離開遙遠的家鄉和童年,在戰爭中輸掉青春,沒有學歷,倖存於慘烈的古寧頭戰役、鋪天蓋地的823砲戰。1974年讀大二時存下零用錢買了一套「中國現代文學大系」,不知翻閱過多少次。想像他們在潮濕的碉堡裡喝着高粱酒,在黑暗中談詩,戰地作家包括洛夫(莫運端)、辛鬱(宓世森)、大荒(伍鳴皋)、管管(管運龍)、沙牧(呂松林)、阮囊(阮慶濂)、菩提(提曰品)、商禽(羅顯烆)、張拓蕪(沉甸)等人。

除了洛夫為政工幹校一期,中校退伍,其餘的是行伍出身的士官或低階軍官。辛鬱在舟山群島撤隊時來台,上士,代表作為「軍曹手記」;大荒,中尉,代表作為「存愁」;管管,少校,17歲時被抓兵入伍,代表作為「荒蕪之臉」;沙牧打過大膽島戰役,少尉,代表作為「雪地」;阮囊和菩提都是上尉通信官,代表作為「蜉蝣如是說」和「「知風草」;商禽,上士,代表作為「夢或者黎明」;張拓蕪,上尉,代表作為「代馬輸卒手記」。

他們大多得過國軍文藝金像獎或其他的軍種獎項,我依然記得那些噙着淚水的詩句。洛夫在大武山坑道完成「石室的死亡」,如此描繪戰爭:「棺材以虎虎的步子踢翻滿街的燈火,這真是一種奇怪的威風」。管管在「弟弟之國」如此形容烽火離亂:「陀螺的臉被一鞭一鞭的抽著,漂泊、漂泊,像一筆一筆的顏真卿」大荒在「流浪的鑼聲」寫下他的顛沛流離:「猛然一擊,負痛從鑼面拋出,鑼聲發現自己是失去居所的蝸牛,赤身而臥」。

沙牧在大膽島之役後如此找尋被遺忘的英雄,他寫着:「砲聲總會停止的,而現在我們必須擁抱戰爭,媽媽不要哭;樹葉還未落盡,今年的秋裝不用剪裁了,媽媽不要哭;沒有名字的小墳長滿了野草,雲的棉絮已夠禦寒了啊,媽媽不要哭」。大膽島戰役發生在古寧頭戰役的第二年(1950),是國軍歌頌的大捷,然而又有些孩子長眠在荒島,永遠回不了家看媽媽。

金門的軍人作家必須提到公孫嬿(查顯琳)將軍,我在中央日報和中華日報經常讀到他的大作。他曾就讀北平輔仁大學經濟系,日寇侵犯華北時轉往大後方,報考中央陸軍軍校20期(砲科),來台後兩度駐防金門,93砲戰時(1954)在榜林擔任砲兵營副營長。日後歷任駐菲律賓、伊朗、美國大使館武官,中美斷交前膺任各國推舉的駐美武官團團長。返台後升任情報學校少將校長,作品以金門為題材的小說為主。ˉ

北醫的學生時期,曾經邀請住在吳興街的洛夫和大荒,來校參加北極星詩社的「活動,也迎來在軍中廣播電台服務的管管來說笑,我買的詩集都有他們的簽名,也保存幾封他們的書信。1980年軍校研究所畢業前經介紹加入「國軍散文隊」,是國防部總政戰部成立的戰鬥文藝隊伍之一。我回校當講師時,學生大隊部的上校副指揮官孫煒是散文隊的前任隊長,早期在「正氣中華報」副刊當主編。

我取得軍人作家的身份後,得過空軍的金鷹獎和銀鷹獎,相對於那些以生命筆耕的前輩們,感到汗顏渺小。1984年隨國軍文藝訪問團初抵金門,在山外復興路的「美加美」餐廳,結識當地的文友楊樹清和林怡種,回台後收到寄來的一頁「金門日報」副刊,開始和同筆名的烈嶼作家林媽肴通信。2019年1月31日,第一篇文章「浯洲手記」跨海投稿在它的副刊。

「金門日報」創刊於1965年10月31日,前身為「正氣中華報」,因為在金門地區發行,台灣看不到,知名度雖不及青年戰士報,但一開始就有副刊,由政工幹校畢業的謝白雲執編;近年我認識的金門作家,如顏恩威(博文)、顏國民(阿魚)皆參與過該報的編務。謝白雲曾經協助「長春書店」主人陳長慶創辦「金門文藝」,是第一本戰地政務時期的文藝雜誌,由此觀之,金門並非文化沙漠。

自從退休後,家裡放不下的書大多捐給圖書館,但留下已絕版的軍人作家遺作,因為那是金門文學的地景,是鐵蒺藜和軌條砦外的鄉愁,是孤島官兵的精神寂寞。

上文承蒙 溫德生(林野) 先生同意,引用他的「臉書」系列文章,特此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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